276 恶梦
龙三剑眉微敛,寒着脸说道:“月儿她,绝不会看着丞相府陷入危难而置之不理,但她也不会希望整个武林从此与朝廷势同水火。如果是静王遇难,她可以毁天灭地只为他一生安然无恙,可如果是她自己,她会再三权衡,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包括性命。”
“你的意思是,她会以一人之力对付风离痕的势力?”玉倾岚眯了眼,凛凛的问。
“不,我们自然不会让她冒险,我和你一样,就算搅了整个皇朝,也要救她出来,把她完好无缺的还给主子!”龙三挑了挑剑眉,定定的说道。
玉倾龙轻击手掌,冷静的说道:“既如此,我们不用费尽心思去劫狱,直接让玉门弟子乔装成燕城百姓在刑场围观,伺机救出江枫和丞相夫妇。五弟,你马上派人给爹送一封信,让他们兵分三路埋伏在通往皇城的路上,囚车一到,立刻劫走丞相夫妇,护送他们回玉峰山。妙音,你再与花少主联络,请他接到消息后即刻回燕城。龙三,你在水月天等候清流和月儿的消息,我去着手调查这件案子。我们分头行事!”
数里外的云国,行宫内。
一张纸,在风清流的手中揉成团,再次张开手里,一阵黑灰从指尖散落,飘飞在空气中。
“主子,出什么事了?这一日竟然收到了三封急报,是不是宫里出事了?还是江姑娘出事了?”静远忧心忡忡的盯着主子阴沉的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没见过主子如此凝重的神色,也从没见过主子眉尖上隐含的一丝愠怒。
“丞相府出事了。通知龙骑团连夜御烈焰宝马赶回燕城,派人带封信给楚太子,我们即刻起程回宫!”
“是,主子!”
暮色里,他仰望着苍穹下的某处,心里在默默呼喊:月儿,等着我回来!
与此同时。云国的某个苍山处,云暮间。数匹快马往南急驰,一袭白影掠起猎猎风声,伴着他高昂的呼唤在夜色中荡漾:“月儿,花郎回来了。等着我!”
江明月知道江枫即将被斩首的消息时已经是临近徒刑的前两日了。宫里所有人都奉命瞒着她,在她面前的宫女太监只字不提丞相府的事,她也只在风离痕面前才会追问他们的情况。
然,一连两天,江明月没有见到风离痕的影子,连无影也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强烈的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魔咒一般噬咬着她的心。
忍无可忍之际,她揪住了在她面前行走的宫女,厉声喝道:“发生什么事了?皇上呢?我要见皇上。我要见无影,快带我去,不然我杀了你!”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翻着白眼颤巍巍道:“姑娘,姑娘饶命,皇上怕姑娘难过,命奴婢们不要透露半个字,姑娘饶了奴婢吧!”
“是不是丞相府出事了?再不说我拧断你的脖子!”江明月怒从心起,伸手锁住了小宫女的咽喉。
小宫女亲眼见过江明月以这样的姿势拧断了一名侍卫的脖子。早吓得腿软脚软,双手护住脖子闭着眼嗷嗷叫了起来:“姑娘啊。姑娘饶命啊,皇上已经下旨,江督尉后日午时要在城门外斩首示众,整个燕城都知道了……。”
斩首?江枫要被斩首了?该死的风离痕,他竟然瞒着她、避着她、躲着她,想悄无声息的斩了江枫!一想到这里,江明月气得肺都快爆炸了。
她冲到门口,拔了一名侍卫的刀横在颈间,用自己的性命威胁那些侍卫。侍卫深知江明月在风离痕心目中的份量,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得紧随着她在皇宫里四处转圈。
“风离痕,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要是敢杀了江枫,我一定会杀了你偿命!风离痕,你出来,出来呀!”江明月手里扬着剑,歇斯底里的喊着,叫着,惊得一拨拨宫人纷纷驻足观看。她的话在那些宫人的耳朵里简直就像炸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喊出来?
偌大的皇宫,江明月几番找不到风离痕,直接背着剑去了御史阁,在门外张牙舞爪的喊着,神情暴怒得像吃人的狮子。
陈御史苦着个脸搓着手急得不知所措,门外闹着的可是他得罪不起的女魔王啊,先不说她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活活咬死他,她手中还有武器,不管伤了谁,他都没办法交差,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她自己,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滚开,都他妈给我滚开,再不滚蛋别怪我大开杀戒!”江明月手里的剑危危险险的刺向旁边的侍卫,吓得那些人连滚带爬,满地打滚。
原想趁机夺了她手上的剑,不料她眼明手快,也不知道使的是哪门子功夫,身子像泥鳅一样滑溜,明明都已经抓到她的剑了,却又被她溜了。
江明月怒了,彻彻底底的怒了,她要血洗御史阁,要杀进套牢救出爹娘和江枫!她的剑在人群中飞舞,没有内力,一招一式却异常凌厉,被攻击的人只有躲闪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力。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七八名侍卫挂了彩。
江明月喘着粗气,脚下的步伐渐渐凌乱,她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可是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再倒下,江枫就真的要被斩首了,那样的话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在见到风离痕以前,她死也不能倒下。
“哧”,又一声长剑刺入肉里的声音,起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别打了,姑奶奶,求求你别打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陈御史急得直转,已经伤了十多名侍卫了,有一个还被刺了个过穿,真的要出人命了,这可怎么办啰!
“老狗,你等着,马上就轮到你了!”江明月执剑一指陈御史,剑尖的一滴艳红的血被抛在了陈御史的脚下,晕出了一朵花儿。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别打了,皇上不在御史阁,江丞相和江督尉也不在这里,他们已经被刑部提走了,关进了天牢,等着隔日处斩和发配呐!”陈御史哭丧着脸道出了实情,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一早就和盘托出算了,谁惹的祸谁收场!
江明月一剑正要刺下,闻陈御史的话,眸光一动,猛的抬头迎上发抖的陈御史,厉声喝道:“当真?敢有半句谎话,我拿你的人头垫茅厕!”
风离痕不在这里,她做什么也没有用,就算要以死相逼也得找对时候。
抹一把额前细密的汗,江明月握着剑转身就走,凌乱的步伐和摇摇晃晃的身影诉说着她此刻极度的疲惫和虚软无力。但她没有倒下,仍然用剑尖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目送着那抹纤影走远,从旁边的大树后面闪出一个身影,只惊得陈御史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放心吧,朕不会怪你失职!”明黄的身影留下一句话,大步往江明月的方向走去。
江明月拄着剑一步三摇晃走在通往天牢的路上,周围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搀扶,连那些侍卫也都避若蛇蝎,唯恐一个不堪遭了殃。
眼前的建筑物越来越模糊,江明月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她会再次昏倒,这一次不知道她会昏睡多久,万一醒来时她的亲人与她已是阴阳两隔,她该如何面对往后的漫漫长路。
恐慌之余,她无助的喃喃自语:“风离痕,皇上,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江枫不能死,他不能死,我、我答应……答应你……风离痕!”
身子绵绵往下滑倒,在最后一刻,她挣扎着喊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带给她绝望,又最后留给她希望的名字。
明黄的身影一闪,稳稳接住了怀里的人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白玉如凝脂般的脸上沾着一点细碎的血渍,素白的衣裙上点点红艳如盛开的梅,惊艳了他的心。
“月儿!”他低唤一声,不舍的抱起了她,把她紧紧拥在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觉,江明月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样长。冗长的梦里,她缠绵不醒,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一堵厚墙,想说话,像被人拔了舌头,张口却无声,想动手,双手却像被捆住了一般,全身无法动弹。梦里,她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死不瞑目的张着眼望着她,她的身后,是江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的哽咽和悲鸣,她的心在一阵阵的悸动、发紧。这一刻,仿佛沧海已变桑田,仿佛尘埃已经落定,仿佛万物已经枯竭,她的心,那样空、那样迷茫、那样无措。
“月儿,你承诺过我,你要不惜一切救枫儿的性命,你没有做到,你失信了,你对的起娘对你的期望吗?你对的起丞相府吗?你对的起你爹对你的嘱托吗?”江夫人声泪俱下,字字句句如刀锋刻在她的心上,好疼、好疼。
不,娘,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要救江枫,我要救爹娘,我还要救整个丞相府!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明月一遍一遍的和梦魇纠缠,沉睡在那个可怕的梦镜中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