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窗外云卷舒,无常锁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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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这话说得轻巧,杨姐听起来却字字沉重。……%)她知道,舒眉并不是富裕的小孩,她需要钱。一个需要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比有钱人难上千万倍。
杨姐寻思了一下,本想拒绝,她太清楚这笔钱对舒眉的重要,刚要开口却对上了舒眉清澈的眼睛。半晌无言,终于,她说道:“好,舒眉,我收下。店里确实需要这笔金子。若是……若是店里能过这关,杨家的店从此有你一份。”
杨姐的承诺很重。
谁知舒眉摇摇头,道:“杨姐你知道,舒眉不在乎这些。舒眉只想要一个家,有杨姐你这样的家人,然后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舒眉爱财,但是舒眉也明白,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家。”
一语说得杨姐哽咽。
“杨姐,店里的金饰……。”舒眉终于问起了情况。
“都成了这样的镀金货。最可笑的是,然跟我家的款式一模一样。”杨姐从包里取出一包金光灿烂的东西,都是耳饰。舒眉看不出镀金与真金的区别,只觉得这些款式倒是好看得紧。
“这些吊坠好轻啊!一个有五克?”舒眉猜测。
“傻丫头,我们卖的是款式和手工。五克金子都够做吊坠了,若是纤细小巧些的,连金链子带金坠子也不过五六克。”杨姐道。
“戒指一个要几克?”舒眉算是长了见识,连忙追问。
“这个也没准,看款式。轻巧些的,女孩戴的,两三克足够,男生戴的也不过四五克。如果一味求厚重,也可以加宽。不过,那样就未免流于俗气。”杨姐解释说。
舒眉到此时才知道,金饰原来并不等于金子的价值。比如金子卖400,金饰越能远远高于这个价格。不过想想也是,有钱人追求的是品味款式,并不在乎多上几十几百的加工费。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特意“定制”了。
杨姐收了金子,揉了揉太阳,看看天色道:“我必须走了——舒眉,好好照顾自己跟弟弟。”
“杨姐!”舒眉喊住杨姐。
“什么?”
“金子够用吗?”舒眉问。她够细心。
杨姐宽慰道:“撑过去一波,多了些时日,说不定什么都解决了。”
舒眉听她这么说,便知道金子并不够。……_!
正想着,目光落在小凳子上——原来杨姐大概是累坏了,然忘了把那包镀金耳环放进包包里去。
舒眉见状,连忙拿起那包,去追杨姐。谁知杨姐累归累,但是心里有事走得也快。舒眉一出门,哪里还看得到她的影子。舒眉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拐过楼梯口,却听见一个她不愿听见的声音在说:“真是个填不完的坑!一会这个检查一会儿那个药的。”语气中满是不快。
“李夫人,您真是个好人,素不相识的人也帮。”一个护士讨好地说。她讨好的原因显然是因为李轩站在一边。
看他们的样子,竟然是要上楼。舒眉不喜欢李太太,稍一寻思就躲到一旁。
“那是,我一直都好善积德!我李家啊,每年天门寺的香油钱也不止这个数。算了,没关系,就当是我们李家打发叫花子了。”李太太明明对护士小姐的奉承很受用,却还要张扬着说出一大堆。一脸做作地傲气写在脸上,又非得摆出一张“慈祥亲和”的脸来。这些话听在四周人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娘。”李轩嗔道,又像纵容孩子一样纵容他母亲的任与傲慢。
“李太太再见,这是舒心的药费详单。”小护士娇滴滴地说,不忘再看李轩一眼。
到这时舒眉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李太太在帮弟弟出钱。想想也是,弟弟现在的医药费肯定很贵,杨家又自顾不暇,而护士们一天都没来催过,偏生她这些天心乱,都忘了去细想。
原来那句“打发叫花子”指得就是她舒眉。舒眉咬了唇,几乎就要冲出去,不过她还有理智。她按捺着悲愤,悄悄地退到一旁,避开李轩母子的视线。
偏巧这时,一个球滚到她脚边。舒眉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另一长排病房,走廊空空荡荡,有一扇淡蓝色的门开着,一个小孩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户。显然,球是他的。
舒眉自然捡起了那个球,去还给那小孩。走进病房,那小孩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舒眉不由一怔:“好漂亮的小孩!”
再说楼梯口这边,待护士一走,李轩道:“娘,您也是。细心煲汤的是你,处处要挖苦舒眉的也是你。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哼,这是面子!”李太太道。有些人,心眼或许小了点,本质倒不坏,却因为丈夫多年过度的宠溺,让任变成了一种习惯。
李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拿起饭盒独自走向重症监护室。
舒眉不在,李轩有点小小惊讶。放下饭盒,走了。
“你的球。”舒眉将球递给那漂亮孩子。小孩穿着蓝白色的条纹衣,大大的眼睛装着笑意。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那小孩没头没脑地对舒眉说。
舒眉先是一愣。转瞬间明白,这孩子在等父母。不过,舒眉也注意到了这间病房的特别,进入这种病房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能长大。
“姐姐,对吗?”小孩说。
“对……。”舒眉朝着小孩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她喜欢这个比弟弟略为小点的小家伙。
小孩看了看她,竖起一指头,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能陪我一分钟吗?就一分钟。”
舒眉心中一颤,然后意识到,这孩子没有朋友。
“可以啊!”舒眉心地从来不坏。
“姐姐,你来这里,是因为你也病了吗?”小孩懵懂地问。
舒眉摇摇头,道:“是因为姐姐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他病了。病得很重,所以姐姐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了,你们一定能做好朋友。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
“他得了什么病?”小孩问得很小大人。
舒眉在他床榻边坐下来,道:“有一帮坏人,要欺负姐姐。弟弟就想帮姐姐打坏人,结果他就被坏人打伤了。他的头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姐姐好没用对不对?姐姐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保护不了。”这是舒眉心中的自责,面对这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小孩,她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小孩摇头。
“弟弟还没醒,姐姐就陪着他。姐姐知道,只要姐姐在身边,他就不会害怕。”
小孩听着,先一笑,然后眼睫毛突然一低,道:“我好羡慕你弟弟……。”
舒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们是朋友了,你也会陪我吗?”小孩问。
舒眉点了点头。
小孩开怀地一笑,道:“拉钩!”
舒眉笑道:“好!”
小孩伸出苍白的手指跟舒眉拉钩。“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小孩问。
于是舒眉跟小孩说了几个小故事。调皮的舒心、被毁掉的老房子、还有他们俩上学的辛苦。
直到小孩似乎有些疲倦。
舒眉为他盖好被子走的时候,道:“我还会来看你的。”
小孩看着窗外,突然说:“姐姐,我要是死了。我会叫舒心马上回家,要他帮我一起长大,然后陪在姐姐身边。”
“胡说什么呢?”
“真的,李哥哥死前说过人死后有中身,我最近老是看见他。”小孩认真地说。
舒眉摇了摇头。怜惜地了小孩的头,道:“自己长大,陪姐姐不好吗?”
小孩朝她一笑,道:“姐姐……爸爸妈妈会来看我吗?”
“会的。”舒眉仍旧说。
小孩仍是一笑。舒眉头次看见这孩子眸子里深藏的悲伤。
可是,舒眉没有读懂。
就在那天晚上,小孩走了。舒眉也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小孩的父母在知道他患了绝症后,就没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小孩总是看着窗户——那里,可以看见来访的人。可是,他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舒眉想起了那小孩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爸爸妈妈是来了,不过是履行公事般来接他的尸体。舒眉看见他的妈妈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这样的回家,那孩子是不是也会笑着接受呢?
舒眉泪如雨下。
“那孩子,实在是个天使。”有护士偷偷哭道。
舒眉也觉得是。
在那天晚上,舒心再一次睁开眼睛,这次,舒心握住了舒眉的手指。实施了气管切开手术的他说话很含糊,可是舒眉能听懂。小家伙说:“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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