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不再说梅子是村里最美的姑娘,只道田家小伙子要娶郭家闺女了。天一亮,山上的村民就开始跟着凑热闹。田大力昨个儿晚上及时把聘礼送了过去,郭家两口子对田大力也算满意,特别是瞧着那张新制的木桌,手工细,一看就是田木匠下了功夫的,所以商定好明日一早娶亲。
田大力今日穿得很体面,衣料也比平常的时候好了许多,田家的家产毕竟摆在那里。小伙子神清气爽地朝山下走去,身后自是跟了一些凑热闹的尾巴。他们可是要亲眼看着田大力抱着漂亮媳妇归来。
郭家住在村子正中央,对于住在村尾山里的田大力来说稍微远了点儿,按照村规可以先背一段距离再改为抱。但是期间,田大力抱着媳妇却是不能落地的,大伙儿很多都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一块去,瞧瞧田小子的漂亮媳妇,顺便看这两口子能否和和美美。当然,有一些家中不和睦的人也会坏心地希望两人磕磕绊绊,这就是所谓的酸葡萄心里,自己过得不好了,总想着别人也过不好。
本来离儿也想去凑凑热闹,亲眼见识一下这渔村的娶嫁风俗,岂料二疤死死拽着就是不准她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离儿龇着牙问他。
二疤搂着小媳妇,笑道:“一是这路途遥远,为夫怕累着娘子,二是——”顿了顿才道:“别人娶媳妇,你这么活跃做什么?”当初自己抱着小媳妇一路上了山,也没见她多兴奋,顶多羞涩了点儿。
“我就是好奇而已。”离儿撇撇嘴道,忽地眼睛一亮,调头望着背后环抱着她的男子,“相公,听说田兄弟的媳妇郭晓梅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你见过没有?”
二疤低头看着小媳妇晶亮亮的水眸,嘴角一勾,瞥见四周无人,对准大眼睛吻了一下,才道:“见是见过,不过她比娘子可是差远了。”见小媳妇小嘴儿微启似要说什么,二疤连忙道:“你别以为相公我在敷衍你,我可是实话实说,要是我早看上了,以你对相公我的了解,我怎么会把她留给别人?”他见那女子的第一面就没啥好感,眸子里的杂质太多,他不喜欢。
离儿小**啄米般直点头,如果自家相公真看上了,以他无耻的作风、无人能及的厚脸皮,他早就把人娶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村民们闹哄哄地围着两个新人上了山,田家的屋子建得十分宽敞,一共建了两间,其中一间作了田大力的新房,田大力自然先要抱着媳妇见公婆,离儿远远瞥见他已是满头大汗,怀里的女子背对着她,也看不清相貌,离儿就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因为自家小竹屋的位置本就比其他家的屋子偏高,算是在高处,只要稍稍垫垫脚,应该是能看清的,奈何人太多,生生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二疤低笑出声,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便一把抱住小媳妇的腰肢往上提了提,“娘子,现在可看清楚了?”
“相公,再高点儿。”离儿眼睛直直盯着下方十几里开外的田家,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前探。二疤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还是把小媳妇往高举了举。
只见田大力抱着怀中的女子,一个侧身踢开了房门,也就是在这时,怀中的女子转过了脸,似乎注意到离儿格外‘灼热’的视线,抬头看了过去。离儿微怔,为何她感觉到郭晓梅的眼里对她有敌意,她们以前见过面?只一瞬间,人已经入了房,接下来便是公婆对媳妇的教诲,大概就是说如何如何过日子,以后要好好做他田家的媳妇。那郭晓梅肌肤较一般人白皙,杏眼、琼鼻、樱桃小嘴,算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和田大力那样的俊小伙也算般配,这便是离儿的第一印象。
“看到了?可是如娘子想象的那般?”二疤将小媳妇放下,笑问道。
离儿知道相公在打趣自己,懒得理他。
娶亲仪式完毕,围着的一干人凑完热闹开始消散。离儿正要转身回小竹屋,忽地听到远处不大不小的声音,循声望去却是李氏和一个离儿只见过一两面的妇人。
“王妹子,我瞧着这田家以后怕是不会安宁喽……”
“李姐为何这样说?”身边的妇女好奇问道。
“我脚力不行所以没跟去,可是刚才听我家那口子说,方才回来的路上,那田小子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新娶来的媳妇脚跟落了地。这可是大凶兆,以后肯定少不了磕磕绊绊……”
身边的王氏没有再言语,看来是个不喜欢背地里嚼舌的。
离儿看着两人走远,眉头皱了皱,这只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传说罢了,怎可当真?要是这李氏真要是到处说这事,田家两口子就算没事也会变得有事。
“娘子相信这个传说吗?”身后的二疤突然搂过她的腰肢,低声问道。
“我才不信呢。”离儿笑了笑。
“我也不信,但是哪怕那只是个传说我也不会让它发生。”二疤悠悠道,眼睛逐渐变得幽深。
离儿笑着抱住相公的胳膊回了屋。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当初相公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绝无仅有的瑰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或许从那时开始,她对他便全身心地相信。虽然,后来发现他无耻了点儿。
日子照旧,不过是山上热闹了许多。离儿手端盛满衣物床褥的木盆,准备到小河沟边浣衣,已经有几个妇女早早去了,选了一处水流急又方便栖身的好地方,用子捶打着衣裳。离儿随便找了一处地方蹲下,反正要洗的东西没多少,将就着找个地方就行。本来平时的衣物都是二疤洗,可是离儿瞅着那些衣物洗了跟没洗一个样。
“相公,你洗衣物是咋个洗法?”离儿当时候问道。
自家相公只是呵呵干笑两声,“随便拿到水里透了透水,拧干就好了。”离儿立即送去一个白眼,从此接了浣衣的家务,哪怕二疤一直持反对意见,说是不想娘子的手变得更糙,但是离儿想着洗洗衣服也没啥,就算在家里养得再久,她的手也变不成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
浣衣的大多是一些已嫁作人妇的女子,也有几个是未出阁的闺女,都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反观自己倒是孤身一人。离儿也不在意,只是埋头洗衣服,毕竟她跟这些人没有过多交际。本来自顾自地洗衣,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将离儿吓了一跳,离儿皮笑不笑地看着她凑了过来。
“李大姐,你也一早过来洗衣赏啊?”离儿出于礼貌,问了句。
李氏笑呵呵地挨着离儿蹲下,拿起木盆里的脏衣服洗了起来。离儿略略瞟了一眼,眼微瞪大,她现在可算发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脏衣,李氏盆里的男女衣物混乱地堆在一起,黑乌乌的一片不说,还散发着一种怪味。离儿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只顾埋头洗自己的衣服,她和二疤衣物换得勤,又不是很脏,拿木锤几下,再透透水就成。心里想着赶紧洗完衣服回去。
“啧啧,那个清高的也来洗衣了。”身旁难得安静的李氏突然嘲讽出声,带着一股酸味。离儿抬头一看,田大力的媳妇郭氏正端着一盆衣裳,迈着小巧的步子走到了小河沟边。
“也不瞧瞧她自己什么身份,不就是有个在县城里谋差事的大哥么,尾巴还翘到天上了,以前说亲的那么多,她是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真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不成,最后还不是嫁到了田家……”李氏喋喋不休道。
离儿也不接话,对于李氏的那些小心思她还是知道的,莫不是她这几日巴结郭氏碰了钉子,今日说的就不是郭氏的坏话而是一大串的好话。偷偷打量了郭氏一番,发现她眼眶微微红肿,瞧着田大力也是个会疼媳妇的人,那这问题应该是出在婆媳之间,离儿不好多管闲事,埋头继续洗衣服。
衣服本不多,离儿洗完后跟李氏各套几句匆匆离开了,心里吁了口气,总算是远远躲开了这个瘟神,难怪别人都不愿与她多处,单单是背地里说别人坏话也是不讨人喜的。她这个子自然使之,倒不是说有多坏的心眼,只是太爱嚼舌子,难保有一天不会祸从口出,离儿想着还是躲她远点儿好。又想起李氏的小儿子刘铁蛋和包子玩得近,不知道李氏这样的人教出的孩子会不会把包子带坏。离儿咬咬牙,包子四岁多了,是时候叫他认认字、多学点儿东西了,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跟阿娘提一提。
离儿回到小竹屋,把这事先跟二疤说了说。二疤听完挑挑眉,“娘子,你该不是想亲自教包子识字吧?”
“不行么?”离儿环住自家相公的腰,仰着小脑袋问他,眼睛晶亮亮的。
二疤眼一转,捏了捏小媳妇的脸蛋,笑着回道:“阿爹阿娘住得远了些,你不可能每天来回两边跑,要是把包子接过来,阿爹阿娘也定是舍不得的,况且现在还早,村里不比镇子和县里,村里的人能识得几个字就好,又不是要考科举。”更重要的是,你相公我会被你狠狠地忽视,二疤在心里偷偷加到。
相公说得句句在理,离儿只好就此作罢,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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