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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驸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前侍卫福尔康,内务府包衣籍,因身份卑贱,撤销与西藏公主婚事,改由硕郡王第二子富察皓祥为驸马,与西藏公主结为夫妻。在此,祝其二人恩意如岳,知音百年。钦此。”

    福伦趴在地上,能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如果说用一个场景来解释“昨日欢喜梦一场”这句话,那么此刻便是在适合不过。

    昨儿个还是正正经经的西藏驸马,还带着全家抬旗的荣耀,怎么一觉醒来就全变了!

    福晋倒吸一口冷气,连话都说不出,登时晕死过去。“额娘!”福尔康急忙大喊,冲到她身边,拼命摇晃,“你怎么了,快醒醒,不要吓儿子!”

    福尔康的呼喊响彻整个大厅,传旨的公公被晾在一旁,不满的哼了一声。

    “闭嘴!”福伦对他喝道,“快去接旨!”

    福尔康这才恍然,把福晋交给福尔泰,大声答道:“谢主隆恩!”

    “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公公露出一个皮笑不笑的笑容。

    福伦哪能轻易的放他走,眼下他最需要的就揣在这位公公的心里!福伦路出露好的笑,把一锭银子递了过去,“皇上旨意突然,不知是为何?”

    公公掂了掂它的分量,然后收进怀里神秘地说:“大人想知道?”

    “自然!自然!”福伦心里着急,面上还要维持镇定,若是连自己都慌乱,可真是丢人现眼!

    公公挑眉而笑,靠近他耳朵,声音低低的:“可惜杂家也不知道。”

    “你!”福伦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你个狗奴才!

    指什么指!公公冷淡的看了一眼福伦,一个被厌弃的臣子罢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拂子,扬长而去。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弄得整个学士府都愁云惨雾的。

    福晋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欺负人啊,硕郡王欺人太甚!”然后抱着被子嚎啕大哭。她认定,是岳礼在背后做了小动作才害得他们家失去驸马资格,害得全家都不能抬旗。

    “西藏驸马是我们尔康的,凭什么白送给他硕王府!”福晋哭得像发了疯,“那是我们全家抬旗的机会啊,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硕王那个杀千刀的,他不得好死!”

    福伦吓得过去捂住福晋的嘴,“给我镇定些,像什么样子,闹出去了咱们家也玩完!那可是皇上的旨意,岂容你多嘴!”

    福晋还在不甘的动着嘴唇,眼泪滑下来,流到福伦的指缝里,热热的,有灼烧感。她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福伦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都是你,你个老糊涂,把人家当成朋友,人家却在背后捅你一刀。

    “额娘不要急,咱们还有令妃娘娘。”福尔泰过去帮福晋擦眼泪。

    “对,还有娘娘!明日你们轮值就去延禧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能挽回,就麻烦娘娘帮忙周旋一下。”太慌乱了,乱得他都忘了还有一位贵人。

    福尔康看着他的三个骨至亲,万般愤怒难过的样子,自己也痛苦极了。他的心里长满了利刺,又细又长,戳着他每一寸的心房,那刺尖,还挑着血珠。

    他不知道令妃娘娘帮忙的结果竟那样残酷,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卑贱,是他配不上塞娅,而不是他不要塞娅。

    福尔康,彻底成了京城的笑话。

    “什么!”令妃听见这个消息站都站不稳,手不经意扫过台面,胭脂水粉被带落了一地,她几乎瞬间就红了眼,咬牙切齿的问:“你再说一遍。”

    冬雪被这样的令妃吓到,强忍着眼泪,又跟她重复了一遍。

    “不,不会的,不可能!”令妃喃喃自语,不肯相信,她伸手摇晃冬雪的肩膀,尖利的大叫:“告诉我这是梦!快告诉我这是梦!”

    “娘娘。”冬雪动了动嘴唇,那句答案,她不敢说。

    令妃提起一边嘴角,却不笑,这样的表情很怪异,她跌跌撞撞的走回床边坐下,失魂落魄,“皇上这是在打我的脸!在告诉我,卑贱的不只是福家,是我!”

    “娘娘,您别这样妄自菲薄。您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您想想,十年如一日陪在皇上身旁的是谁,为皇上分忧解难荣宠不止的是谁。”

    令妃整个人都靠在了床柱上,她闭闭眼,脑子里的痛苦,心头的苦涩一起袭来。“还记得圣旨上说什么吗?福尔康,内务府包衣,身份卑贱……”念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十年又如何,十年也洗刷不去她的出身。她,可不就是福尔康的姨母,一个同样下贱的人。

    令妃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冬雪听,又像说给自己:“你知道吗,那个新驸马,说好听点是郡王之子,但其实他只是一个回族舞女所生。那么下流的亲生母亲,她的儿子却可以越过尔康,成为正经的西藏驸马,你说,这可不可笑?”

    “娘娘,您别伤心。”令妃越难过,她就越怕。“这件事实在蹊跷,您只是为福大爷求个情,皇上没必要震怒至此。”

    “呵。”令妃发出一声短笑,随即大笑起来,那发泄出来的不是欢乐,是痛。“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但皇上一句欺瞒不报就打发了我。只能说,咱们皇上的心思太难猜,太深沉了。你瞧瞧,圣旨上最后一句写的什么?”

    冬雪想了想,有些疑惑,“是祝新驸马和公主恩意如岳,知音百年。”

    “是吧,连你都觉得不对劲吧!明明是给福家的旨意,为什么还要特地提那两个新人,恐怕是皇上嫌给的屈辱不够,还要多加一笔才解恨呐。”令妃在咳嗽,她能感到自己肚里的孩子都在为她不平。

    福家,是她的左膀右臂,现在却被生生的剪了出去,那连骨带的疼痛,不是哭一下就能了事的。

    冬雪不笨,她的心狂跳起来,“就因为福大爷和紫薇格格的事,皇上就厌弃了?”

    令妃看着她。

    “竟然!”太严厉了!冬雪吓出一身冷汗,那娘娘为他们求情,不是正撞在枪口上!“可还有一点奴婢不明,皇上既然不喜欢福大爷和格格在一起,那么让公主带他去西藏也未尝不可,这样不是更方便分开他们?奴婢总觉得,皇上对这位塞娅公主太过关照了。”

    令妃了额角的细微皱纹,冷笑:“恐怕硕郡王在其中,也出力不少。他不是很想恢复亲王之位吗,用一个在京城永远出不了头的卑贱庶子去换西藏驸马的名头,你说,值不值得?”

    可是硕郡王与福大学士……

    冬雪不敢想了。

    令妃擦擦眼泪,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这时,她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她又变成了那个善解人意的令妃娘娘。

    “看来是本最近管的闲事太多了。冬雪,传令下去,延禧闭,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见,本身体不适,要安心养胎。”

    里最忌讳的就是明明站在风口浪尖上,却还止住脚步,令妃难道不知,她的歇息,最终会被浪潮给打翻吗?

    坤宁里,乾隆和皇后说着话。

    等巴勒奔一走,四格格就要大婚。那十里的红妆,让乾隆想想都觉得眼睛发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是谁说的,那么讨厌。

    皇后见他心烦,笑笑:“女儿出嫁是迟早的事,您已经在尽力为她安排了,给四儿找了位出色的额驸,还让她能留在京城,这就够了。”

    “朕只是不舍得。看着她,就老想起和敬和婉,两个孩子嫁到蒙古那么远,让人于心不忍。所以这次,能不送去和亲的,朕就不会把女儿送出,定要她们在京城里,好好过日子。”

    “皇上慈父心肠,臣妾都感动呢。”

    “对了,今日来坤宁,怎么见了硕王福晋?”乾隆忽然想起,问到。

    皇后放下愉妃送来的亲手绣的孩子肚兜,嗔道:“还不是因为您。您帮她解决了大麻烦,她这不要进谢恩么!”

    乾隆好笑,“她倒是迫不及待讨好你来了。”

    “她被晾了那么久,每次递牌子召见命妇都没她的份,不急怎么行。”

    “这个硕王福晋,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庶子逼到得去西藏和亲的地步,就连走都要来求朕带他母亲走。”

    皇后叹气,“这人真是,不就是个侧室,放着不行,非要往自己心里去,现在可好,把人家母子都赶去西藏了。”

    “她这样才好。”乾隆笑意难明,“富察皓祥求朕准许他带走他母亲的时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你想想,一个侧福晋,上了档的,要抹去该多难办,可偏偏,巴勒奔父女又喜欢他,朕不帮忙也不行。幸好有这个福晋在,竟然能说服岳礼放了她,朕实在佩服。”有硕王的首肯,再找弘昼把资料改改,就什么事都没了。

    “其实也是皇上仁心,体谅他。”

    乾隆点点头,接过皇后递来的茶水,掩住嘴角的一抹笑。

    当然,事实不止如此。福尔康对塞娅说的那番话,深深地印进了乾隆的心里。凭一个令妃,就想左右他的思想,是不是把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也承认,是自己过于宠爱,才让令妃和福家盲目自大。

    他十分清楚令妃不留余力的帮助福尔康和紫薇在一起会有什么好处。一个最疼爱的女儿,不光可以把她划分到自己这边,牢固地位,更可以光大福家,让他们更上一层楼。哼,好算计,只可惜令妃,这次要让你失望了。

    当心中纯洁的解语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她有的不过是比旁人更好的演技,那么对待起来,也无需特别了。

    还有福伦。

    这是最彩的部分。

    用一道圣旨,就轻易撕掉了他的颜面,把他和岳礼从最好的知音变为丑陋的敌人。

    这样,既让福尔康成了弃夫,替巴勒奔父女出了气,又让岳礼这个小团体四分五散,多么妙的事。

    岳礼,福伦,努达海,你们就互斗到死吧,然后赔上两个异姓王府的名声,赔掉忍了多年的眼中钉,让世界彻底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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