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意识从深处的黑暗中渐渐清醒过来，身体各处的感官也开始一点一点地传入了脑海。

    尚未睁开双眼，最明显能够感受到的就那轻微的晃动之感。

    这种感觉……

    似乎从未感受过……

    会是什么？

    思维尚未开始转动，却是带着这样微微的疑惑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已经算是极为熟悉的脸庞。

    单单在看到脸孔的那个时刻，缇娜的心中不知为何就多了几分安心之感。

    但是随即，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清醒，那人低下了头，看向了这边。

    不可避免的，两人的目光对视了。

    几乎是瞬间，缇娜的瞳孔就缩成了针尖大小。

    没有喜悦、没有开心，有的，只是未知的恐惧。

    那双眼睛，赫然是不久前完全将她碾压到失去意识的怪物的双眼！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露出露出一丝微笑。

    “醒了？”

    不带丝毫恶意，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单纯的微笑，单纯的因她的苏醒而感到一丝开心的微笑。

    缇娜一怔，被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完全吸引过去的注意力发散开了，转向了眼前的人。

    是啊，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个光是存在就会引起自己恐惧的存在，而是那个自己不过才见过数次面、却是念念不忘的人呐……

    就算他的眼睛现在变得有些奇怪，但是会对自己露出这温暖、心安的微笑的人，绝对不会是值得恐惧的存在……

    想到这里，刚刚被强行聚集起来的精神便是一下子放松了下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止不住的疲倦。

    “呵呵，累了？”

    眼睛不受控制地渐渐闭合起来，耳边则是依稀传来让人心安的声音。

    “那么，晚安，缇娜……”

    嗯，晚安……

    随后，她的意识便是陷入了黑暗。

    一片温暖的黑暗……

    ……

    看着怀中的缇娜渐渐睡去，林云轩脸上的微笑则变成了一丝苦笑。

    刚刚最开始缇娜脸上神色的变化，他又怎会看不见？

    “被吓到了吗……”

    林云轩喃喃地自语道，腾出一只手，拿出了手机。

    经过了如此一番激烈的战斗，放置于衣服口袋中完好无损的手机……那是不可能的。

    手机屏幕几乎都快碎成一块一块的了，林云轩带着一丝侥幸摆弄了几下，果然是毫无反应。

    也是，要是这手机真的完好无损，恐怕他自己都不信吧？

    早知道就应该放在随身空间里面了……这已经是报废了的第几部了？

    毕竟最近一年间外出做委托的时候，就发生了不知多少次这样的事。

    不是被为自己挡下了流弹，就是动作过猛，传来的力道让手机的结构散架，或者是……林云轩对于换手机的事几乎都快变得轻车熟路起来了。

    按理说，这么容易损坏的话，放在随身空间中就好，但是林云轩却总是记不得把手机放在随身空间中。

    虽然有时候也会记得放在随身空间中，但是很快就会感觉到麻烦，总觉得从随身空间中拿手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最后，林云轩也就没再特意追求手机的完好了。

    反正想要换的话，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总而言之，手机的事先放在一边，林云轩拿出手机，原本就不期待着能够使用它的功能。

    现在他所需要的，单单靠那几近破碎边缘的屏幕就足够了。

    无数放射状的裂纹让原本平面光滑如镜的屏幕显得凄惨以及，林云轩倒映在其上的面孔，也因着无数的碎片而变得支离破碎，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面孔在碎片之上显现，看上去到颇有几分滑稽。

    明明是漆黑无月的夜晚，明明在大楼那黑暗的环境之中受到了极大限制的视线，此刻却是诡异地变得清晰起来。周遭四处建筑物损毁的墙壁，其上那无数花花绿绿的涂鸦，其下那肆意纵生的杂草，此刻在林云轩的眼中看来，都是一清二楚。

    于是，他便是看见了——

    在那破碎的屏幕其中一个较大碎片之上，倒映出了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猩红而又带着让人心生恐惧的眼眸。

    初见镜中那双眼眸的一瞬，林云轩只觉自己背后都因那陡然而生彻骨的寒意而变得有些僵硬，那双眼眸给予自己的感受，就如同一只极为血腥强大的生物正在凝视着这边一样，本能的让人感受恐怖为何物。

    即便拥有着这双眼眸的人正是林云轩自己。

    “……”

    那种如同猎物般被盯上的感觉，不过同样一瞬便消失不见，消失得之突然，甚至会让人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

    继续紧紧盯着碎片之中自己的双眼，却是再也没有同样的感受了。

    镜面仅存的，只有着现在自己的这幅较为青嫩的面孔，以及那双显眼、却仅仅散发着微弱红色光芒的眼睛。

    “呼……”

    林云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有些动荡的心情平复下来。

    然后他再度睁开了眼。

    眼睛仍旧是酒红之色。

    “这就有些麻烦了啊……”

    且不论血液是否还会异动，因为刚刚单凭眼眸就已经展现出了它强悍的实力，要是那产生于血液之中的意识想要造反，自己恐怕除了拿魔力将全身上下完全封印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办法了，极为被动。

    所以血液的事暂且不提，单单就自己现在无法控制原肠病毒解放之后的力量的收敛以及眼睛颜色的变化，恐怕很快就会引起很大的骚动。

    这双本就源自于原肠动物的眼眸，就算颜色上有些少许的变化，但是对于整整十年都生活在原肠动物阴影之下的人们，是不会有任何的侥幸般的解释可言的。

    想到这里，看到怀中缇娜恬静平和的睡颜，林云轩突然觉得，要是想缇娜一样直接昏迷过去，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那该多好啊……

    林云轩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这么自欺欺人的事，自己可是做不出来。

    自己身上有关于原肠病毒的事，早晚总归会暴露在世人眼中的。

    只要自己希望把‘那个东西’散布出去的话。

    不再多想，林云轩抱着沉睡过去的缇娜，身形闪动，以极速地奔向了市区之中。

    他的那双平息下来酒红色双眼，仍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