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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5

      十景缎 作者:方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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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景缎(一百九十)

    文武七絃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絃上之音,刚柔兼备,达于极致,除了文武七絃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絃琴”。他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絃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 文渊面露微笑,轻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么 ?”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捋白鬍,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 墓之中,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 夫所见四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 在他的手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 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 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于尽,这 件传承大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 倾听,道:“外头兵马纷扰,只怕g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 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 是谁,不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絃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 竟然不知……”说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j,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 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c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声,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 修持两门迥然不同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博大j深,共分”天“、”地“、”人“三 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j义,又先修练了”九通 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于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清苦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 你知。”天字诀“

    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絃琴引导不可。“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 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 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伸手一搭文渊脉搏,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 重于内伤。你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文渊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 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 皇陵派。

    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g,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穆言鼎道:“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癒 ”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c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紫缘黯 然低头,轻轻握住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韩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 忽道:“文渊,我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 挥,道:“紫缘,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翻开谱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识,不禁问道:“那是什么?”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 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古琴七絃,g絃为君,商絃为臣,所谓慢商调,是商絃音调降低,与g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 下犯上之意,文渊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 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是真的!”文渊身子微震,道:“什么?”紫缘道:“广陵止息… …这首曲子,是”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了?”却见文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紫缘道 :“这份我没见过,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

    华瑄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紫缘道:“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 夜宿华阳亭时,鬼神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是x情刚烈,得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受刑 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 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于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 ,然终与嵇康所奏“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c”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 吞炭使声音沙哑,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漆身为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 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

    有人认为“琴c”并非蔡邕所着,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加叙述,方才明了。 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 人无不知晓,却是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 份琴谱,无从断定。”紫缘道:“嗯,这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分……渊,我把谱告 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巨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多琴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x坐到一旁 ,两个人轻声细语,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华瑄道:“我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 ,否则他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华瑄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 ”小慕容沉思道:“嗯,这可古怪了。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j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心道:“久久未弹文武七絃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 驾驭否?

    且先试上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佈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声,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 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絃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 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缘j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 是如此气象。文渊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 一股哀痛、沉郁的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 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 如一柄纵横万古的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于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 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彷彿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 尾声,到了颠峰之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j神大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铮铮瑽瑽,落指再弹,琴声 未曾断绝……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 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 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 ?怎么?”华瑄声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文渊微笑道:“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文渊道:“刚刚……弹的是广陵散啊?”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 那……那是什么?”文渊一愕,道:“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 弹得实在……我真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么?”小慕容道:“什么也不是,乱成一团!”连华瑄也说道:“文 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走火入魔!”小慕容道 :“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微一运劲,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 ,哪里有半分不妥?

    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 ,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 正,带起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又微笑道:“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 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么?”他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 澈,虽然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 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文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 ”文渊道:“我又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 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 啊。”文渊笑道:“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文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是卫高辛!”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 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j光四s,缓缓地道:“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 无敌,特地派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 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 一扯,华瑄顿时身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 夺去。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 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什么?”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 皇上,我奉命出g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 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高辛道:“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 去,掌门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后g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 ,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 正是他曾用以敌对文渊,一度大佔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高辛,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 左手一凉,半截手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 ,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高辛又是一声狂嚎,淒 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x膛,喝道:“你杀了谁?”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什……什么?”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 的姑娘?”卫高辛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 劲,骊龙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x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 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 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全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 功了,还是属下胡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 ,我们也都要一起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说道:“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 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了怀中短剑,道:“走就走罢!”

    大内皇g,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g中的太监、卫士、 g女。龙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 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座,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g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 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了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 你是谁?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 “我……我不知道……”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在这里!”

    十景缎(一百九十一)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絃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奔皇g。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 停步,说道:“这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g女太监,也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g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文渊道:“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不,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 紫缘牵了文渊的手,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放着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 道:“臭小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 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乾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 就宰得掉我,嘿嘿,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小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 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 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x喘息,身上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 裸露至肩,余下衣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 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修呸了一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 ”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j神尚足,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 娘,这是怎么回事?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吸稍顺,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 ,要我们先进城来,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但是我们到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 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 ,简直……简直快追上了黄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 声道:“我跟四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 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说到这里,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 !”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 是穆言鼎前辈,他将”文武七絃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 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华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 ”蓝灵玉脸色甚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身来,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 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过来,道:“干嘛?”慕容修了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 真不差,挑了个好家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 ,除非本大爷出马。

    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 和那姓任的鬍渣鬼。

    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大爷 绝不放过你!“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 ,他就走了,说是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于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 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去去!

    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文渊道:”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 伤了她?快去,快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 就够了,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身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 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 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c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 ,轻飘飘地向前滑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挥刀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 ,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文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x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 围了上来。这几人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g派狻猊、睚眥两太子,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 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 股迥异于平常的杀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于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 之上。紫缘看得分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个男人,正捉着g女们疯狂奸y,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 样的女人,衣衫散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 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y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十景缎(一百九十二)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幸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暴露无遗,蜜x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y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 吟着。她原是景泰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哪敢反抗?

    对于文渊的闯入,龙驭清彷彿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她的一双嫩r。琼妃含泪挺x,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 她动作自然地曲意顺从。龙驭清捏了捏r,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 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剑一削,立即反佔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 反应快极,及时避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我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 不认识。”话刚说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 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禦龙腾明、葛元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 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 文渊微一点头,抬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 个叫皇上,一个叫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 深了一层。”一转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父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明道:“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 ,再次出掌。这一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遶石坛”

    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g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风雷遶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x膛。皇陵派众人譁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x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微破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 道:“朕乃九五之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了: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 有机可乘,文渊要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y乐,分持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 低头,极轻极轻地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步更大,这”神剑点x“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 ,想不到这小子也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j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x”,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x道之意。此技本极为难,盖因剑尖易于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j准传劲。点x 所使劲力不确,即使中了x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x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 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内功欲登如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j,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武七絃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j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 领”之类语词,俱可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于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 久,原本用以观见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j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 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 “形象”。在文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他将文武七絃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空,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摧山破 嶽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这一剑, 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荡,悉数倒卷。剧变突生, 文渊x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了口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 ,你的功力已足以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于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 苦笑道:“天亡我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 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上,圣明个屁!”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 剑光纵横,直逼龙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 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g本无力再战,当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身一 掌,厉声道:“先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

    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一条!”穆言鼎一抚x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 守,不能眼看掌门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 承受不起这敌我不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 便是金翅刀杀着“凤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g 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色软剑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之招,金刀紫剑,天衣 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法幻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 被他举重若轻地避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驭清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乾净。哪一个先 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大殿横樑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腿蕴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 天惊,有此功力者,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龙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 掌脚底一交击,泛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乾乾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冲夹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 难抵挡其余攻势,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内真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y霾蔽空,漫天惊雷 随之而来──

    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首先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 ,已牵动无穷巨力。

    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掌飞旋,每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 四人功力深浅,一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

    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来,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 文渊听得摔地闷声,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x口掌印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 下身形,站在当地。

    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c入任剑清x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 笑,道:“好功夫!”

    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裂,任剑清x口血r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 晃,“咚”地撞倒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坼“,不可能活得下去。”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 着道:“还有人吗?

    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y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文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 手握短剑,站在两人之间,华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驭清。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瑄、 小慕容,结果也可预见。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的死亡y影……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 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向扬……”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 谲的笑容。

    十景缎(一百九十三)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随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 的眼睛,是韩熙那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 的谋反了。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覆,莫非 是为了祝贺朕身登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 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 紧盯住了他,犹自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 一咬牙,叫道:“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练寰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 石娘子,不曾多说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 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 然地握住,呆了一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了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 ,不得开宗立派,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样才能自由任侠,c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 武林中行径嚣张,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x命悬于一线。

    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y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向扬脚步不停, 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道:“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 向扬双目一闪,悠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向扬朝文渊望去,道:“师弟,你说呢?”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 微笑道:“师兄,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琴“,你得到什么?”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 的一切。”龙驭清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于隆隆闷声之中,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实无华,但是动作挥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 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左脚g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 经之中“无妄卦”的彖传部分。乾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徵,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 ,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 一境界,单就这两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 抬头狂啸,声嘶力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 ,一举震溃纷乱掌影,功力之j纯雄厚,简直与月余前判若两人。华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 掌奇招“冬雷震震”,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 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 拍,众人一见,纷纷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

    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

    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斗,双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j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招失利之余,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 “他没受伤?”慕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于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 甚至连华玄清,连他都没能练成……”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 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 这便是你用来逃避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

    十景缎(一百九十四)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x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迫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于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融合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 珍藏至宝,传闻一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自认尽得其中j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 已然未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皇玺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的劣势,惊怒之下,终于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 威猛,杀机之凛冽,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对于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 气保持在最清明的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禁由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 天雷无妄“!心境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如千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 深厚,自不待言,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退,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 道:“向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叠,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 “中原板荡”。向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双掌一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于后追叠 ,双掌之力先后震出,真气震荡,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楚汉争霸”,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 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再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 楚汉争霸”,竟给向扬应手而破。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

    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送了向扬x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 难以相信,这个后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龙驭清怒吼:“不,你绝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功不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于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辞世,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 年苦练,难道还无法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

    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r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右掌一收一拍,刹那之间,已然击中龙驭清左x,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 全不及回禦,已吃重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连番恶斗,早就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 纷惊呼逃开,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长声清啸,连连出掌,快得彷彿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 重,力道雄猛,每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瀚玄妙,变化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止,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 龙袍犹如旋风乱舞,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全身,正是皇玺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于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龙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禦,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 ,用以护身,以掌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向扬几掌,也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 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黄袍加身”

    的j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

    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 驭清眼中杀气隐现,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运于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 层发出,直震龙驭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能摧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 要站起,向扬急冲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

    的霸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洒上了龙袍。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我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只听任剑清笑道:“傻小子,你当我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他虽 然受到“雷惊天地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筋骨壮实,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 玺掌时,任剑清已然转醒,向扬自也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已然无可抵禦,淒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 一脚踢死我罢。我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道:“大师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 始终不得成!任剑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独得造诣。华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 不能使得比你更好,你不过输他一时,g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乾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抬起头来,道:“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 ”天雷无妄“,”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龙驭清道:“我是本门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又是几声乾笑,道:“” 十景缎“

    的秘密,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嘿嘿……咳……咳……“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 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该也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 使九通雷掌。”霸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你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于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 我的华师弟,你这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道你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左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于丹墀,但见来人长鬚飘动 ,面目清雅,腰佩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清作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于人世。 ”说着手按剑柄,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竟似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 拔出太乙剑来,一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龙驭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于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 图霸业,就此灰飞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得化不开。

    十景缎(一百九十五)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军之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于g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登龙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 清、向扬、文渊等人早已悄离皇g,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驭清“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 养伤。任剑清、慕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到白府,先不修养,会同其余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 人,先将韩熙带了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时双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双目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右手一 拔,太乙剑出鞘,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门户,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 所讥,今日你不该再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身伤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 留此畜生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还要杀我!”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左 手一扬,猛然震向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一闪,太乙剑直刺韩熙x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佈凉气, 心知必死。却听铿然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已然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挠,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虽然一时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韩师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x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 ,得先弄清楚了。”

    韩虚清道:“有何疑团?”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难道不会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x受缚,面具已卸,衣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 ,露出乌黑的铁甲。

    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铁,乃是出自你的主意?”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 龙驭清,我派他改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龙驭清和靖威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 此身分胡作非为,我实在始料未及……”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有苦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任剑清双手 一拍,道:“正是!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察觉,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 却回护于他,任师叔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道:“我想师弟、任师叔所言,也有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x命。”缓缓收剑入鞘,道:“谁想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同行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 待她j神稍好,再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x命又何妨?”韩虚清不再说话,只微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于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的家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 乱的经过。文渊顾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别透漏他失明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絃琴置于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抚琵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x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文渊微笑道:“不要紧。”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 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家伙如此害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 的时候,我感到一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师伯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杀之,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 ,我们再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癒,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我们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癒,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上皇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余众,武功j强 者奔逃远逸,但仍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心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 了,早该回去……”

    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思念之情,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伙儿都受了伤, 若有变故,只有我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轻重,也只得留在白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见向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曾铸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 状极亲热,前后情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涂,冒犯了杨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 靠皇陵派,出面力阻,足见关怀。当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跟我过来!”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向扬愕然道:“杨姑 娘,怎么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于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么?”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 ,轻声道:“让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鹃笑道:“进去罢!”停下脚 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上脸来。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家伙……”下一刻,一个柔软的 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你!”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发出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 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历细述给赵婉雁听:

    “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想到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 天赋归天赋,工夫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将来不过更求j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叔,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及”天雷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从前修练不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后,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 些心力,现下那些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些修练功夫的琐事,你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赵婉雁轻轻 摇头,微笑道:“不,我喜欢听。”向扬了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尽说些无聊事,实在该打。”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 杨姑娘带我过来,我还听不到你说话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当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 以免向扬为众人伤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既是感激,复觉歉然,但他既钟情于赵婉雁,便绝不再另 动他念,唯有默祝杨小鹃心有所偿,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你怎么谢她?”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赵婉雁微笑道: “这样一个俏丽可爱的姑娘,对你又好,你不会动心?”向扬神色肃然,道:“婉雁,你别乱想。

    我这一生,只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会多作妄想。“

    赵婉雁脸颊泛红,柔声道:“我只是说说,你可别生气。”向扬笑道:“怎么,用不着担心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轻搂赵婉雁的 腰,道:“倒是你,不生气吗?我自作主张,不见踪影这么久……”

    赵婉雁微微垂首,悄声道:“我不生气,只是担心。我怕你那股硬脾气发作起来,不知道会去干什么了。我想去找你,又不知道怎么找, 这些日子,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的。”

    向扬心头一阵震动,轻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该死至极!我抛下你这么久,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赵婉雁轻轻眨了眨眼,樱唇微张,倚着向扬的身子,发出轻柔的舒叹。

    向扬拨开她的长发,只见她脸蛋绯红,娇怯的目光悄悄望来,轻声说道:“向大哥……要补偿我哦。”话一说完,赵婉雁马上低下了头, 把脸藏到向扬x怀中。

    “天雷无妄”之境界,虽使向扬与龙驭清决战时心如止水,沉着以对,但是与挚爱调情之时,如此至高境界万万派不上用场,此刻向扬千妄万妄,与赵婉雁离别以来的情欲,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缠绵着滚到床上,激烈地爱抚着,衣衫顷刻间凌乱不堪,汗水的 气味伴随浓稠的情意,有若墨染宣纸,迅速瀰漫。

    向扬陶醉地吻着赵婉雁,同时拉扯着她的衣服。当他拉开衣襟,见到赵婉雁丰盈饱满的双峰,立刻伸手抚,回味不已。赵婉雁身子颤动 ,柔声呢喃:“慢……慢一点嘛……”可是那滑嫩如脂、吹弹可破的感觉,催得向扬体内欲火狂烧不已,更是快马加鞭,把赵婉雁身上衣物一 件件脱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婉雁已是光溜溜的,美好而熟稔的胴体再次映入眼帘,向扬兴奋得难以言喻,下体的反应尤为激烈,裤裆紧紧撑起,看得赵 婉雁粉脸通红,掩嘴而叹:“向大哥,你还是这么……这么的……”

    若非为了赵婉雁,向扬又岂会如此兴致高昂?他笑着将赵婉雁的手拉过来,道:“婉雁,你来。”赵婉雁心头扑通直跳,慢慢脱掉向扬的 衣裤,露出气势沖沖的大宝贝,一双玉手稍加抚,那轻柔呵护的感觉,对暴涨的g头实有莫大的刺激效果,向扬身子一震,几乎当场s出j 来。

    两人太久不曾亲热,先前一番温存,已经挑动了心思,这时肌肤相亲,情热如狂,哪里还忍耐得住?向扬将赵婉雁按在床上,埋首她双r之间,接连吻了几回,两手捧住r房,来回揉搓。赵婉雁嘤咛几声,伸手想推,却没半点力道,欲拒还迎,一双美r还是任他品尝,弄得她浑 身淌汗,羞怯地唔唔娇吟,

    雪白的大x脯给向扬着意施压几下,r头慢慢挺了起来,赵婉雁也跟着娇喘起来,房里回荡着中人欲醉的呻吟声。她越喘越急,声音越是 模糊,r房在向扬的催逼之下,那淡红色的尖端突然一颤,纯白的ry涌上了r头,涨成一滴圆滚滚的r珠。

    n水持续涌出,那r珠份量太过饱满,顺着柔润的r房流了下来。本来还只是点点滴滴,但在向扬大力抚弄之下,r汁竟汨汨不绝地直流 ,又浓又稠,淋满了赵婉雁白皙的双r,像是两团融化了的大雪球。向扬着意揉动,笑道:“婉雁,最近没给小家伙喂n吗?”

    赵婉雁羞得直叫:“向大哥,不要揉……”向扬却看得兴奋无比,更是将她的r房揉得汁水淋漓,享受她与众不同的体质,发挥最大的催 情效果。

    果然赵婉雁n水越流,神情越为娇艳诱人,脸蛋儿直成了红苹果,股间更是爱y溢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了上来。

    向扬把她弄成了个水娃儿,这才高高抬起她的左腿,使她身子一侧,两股大开,观赏爱人的私处,伸手拨弄鼓起的小花蒂。赵婉雁顿时一 阵颤抖,娇声呻吟:“不要……”

    向扬看着她浑身湿透、娇柔可人的模样,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重温赵婉雁美丽娇躯的滋味。一听赵婉雁喊“不要”,向扬哪能不要?二话 不说,阳具直叩玉门关,钻向两片红嫩的r唇之间。

    赵婉雁“啊”地叫了出来,背部一挺,全身肌r都绷了起来,下体嫩r更是紧缩,用力裹着怀念的巨b。向扬徐徐抽动几下,赵婉雁“呃 、啊”地叫了几声,兴奋得眼眶都热了。向扬抽动渐急,赵婉雁也叫得更加陶醉,简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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