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越狱
那黑影在墙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承修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送了一口气,他看看还没醒的何莫虚,打算先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
他知道,那黑影是铁了心要灭何家满门,不留一个活口。虽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这个对手他太熟悉了。
蛮栾,就是他。
之前蛮栾可能还借着一身术士、说书人装扮,让自己变得看上去近人。而现在,锋利的爪子和可怖的面容,让人更能看清赤荒的人究竟是和面目。
原来,这些日子,承修并不是毫无作为。他知道,阿离虽然走了,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情可以为她做。
浅溪的混乱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承担责任。原本这个人应该是叶离。但是,叶离何尝不是一枚棋子,被控制、被怂恿、被煽动的棋子。如果想真正了结浅溪的混乱,那么还是要抓到主使,让一切回归平静。
在叶离走后,承修装作混混度日,整日混在七维驿站,不仅仅是因为思念成疾。这更是因为,七维驿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
蛮栾并没有离开浅溪,承修心里清楚的很。而蛮栾,也正是需要为此做了结的人。承修不知道赤荒究竟安得什么心,但是这其中必然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戳穿这层阴谋,也没有能力干掉蛮栾,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为一些人提供暗自的保护。
在几日的观察中,他大概摸清了蛮栾的足迹,甚至也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何家的灭门计划其实他是知道些许的,只是在他尝试阻止之时,他比蛮栾晚了一步。
当他赶到武馆,只看见蛮栾带着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挥舞着长长的利爪,对着武馆里的人进行杀戮,武馆的人虽然身强力壮,可是面对这邪术似乎又毫无抵挡之力。
承修很想跳出去帮忙,可是自己又丧失了法术,别说帮不上忙,可能连命也会搭上。所以,他只能在暗处,在众鬼怪攻击何莫虚的时候,用了点小诡计引开了鬼怪的视线,为何莫虚争取了逃脱的机会。
这一次,在柴草堆,承修早早就看见了蛮栾的身影,于是提早潜进柴草堆,带走了何莫虚。
承修看着一身伤口才刚刚愈合的何莫虚,想着就算他醒了,走起路来也费劲,不如让他多歇一会。于是俯身背起何莫虚,小步向远处跑去。
※※※
“师弟啊,你说你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他们两个却都不了解你。”
吴闹一边逗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鸟儿,一边漫不经心对何阙说着。
何阙眼色一动,听着吴闹的下文。
“小锅底竟然以为你那么脆弱,他认为一场火就能烧死你,这也太小看了我师弟;小锅盖更是,她竟然以为你对待何家灭门一事,只是想撇清关系自证清白,这也把我师弟看得忒低了。”吴闹作出一副抱不平的样子。
何阙却没什么反应,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接话,吴闹就会一直说下去,直到说到自己累为止。
不过,吴闹说的却是真的。这两个徒弟,虽然跟了自己十年,却并不了解自己。这世界上,了解自己的又有谁呢?
纵使何阙再恨何景生,却也终究下不去手;纵使他多想了结一直以来的仇恨,却在听到何家几乎被灭门之时,想把凶手找出来大卸八块。
他虽然明着让锅盖去探情况了,但是他心里了然,如今面对的对手,恐怕自己不出手,仅靠着徒儿,很难。
他还是不愿意当着众人承认,他有着为何家报仇,重振何家的想法。
吴闹还没告诉何阙自己会读心术,在他面前何阙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不过看何阙这么想,他也就放了心了。
现在他也不用想方设法劝何阙放下了,他说别人不了解何阙,实际上他也不那么了解。他这个师弟胸怀远远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既然这样,何阙也不用他操心了,何不问问别的问题——
“师弟啊,你们这儿有没有好看的姑娘?”
※※※
此时的何景生和何莫漓还不知道何家发生的惨案,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处于虚拟空间。锅底自从把何景生的伤治了七八分好之后,就没再来过,以至于何景生虽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却还是身体不太好。
何莫漓也曾多次问过这段恩怨,而何景生却不愿意提起。
“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何景生咬咬牙,即便他犯过错,即便他甚至愿意以性命相抵,但是他也不愿意永远做一个囚徒。
如果说前几十年的狂傲一定要付出代价,他也绝不希望这代价是他和他女儿的后半生。
何莫漓没有告诉何景生,其实她觉得,一直在这木屋里待着,其实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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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之春,聊城有后生于某,以护母故,挥刃伤杀数男子,彼时不为天下知。岁末,郡府以杀人论,终生徒,丁酉之春,乃为天下闻,有南方左史记其事,道其委婉,虽尚未得款曲,姑且录如下:
苏氏者,聊城妇也,七载前,营工坊,阙资,乃谋于同城吴学占,吴曰:“吾资可贷,然月息一成,可乎?”苏氏彷徨久,叹曰:“吾知饮鸩患大,然谋生如谋虎,虽饮鸩,亦往矣。”
乃于吴学占贷金再,计百三十五万元,邻里闻之皆惴惴,皆吊曰:“尔与虎谋,恐为虎噬。”苏氏曰:“奈何,惟虎可谋。”
苏氏得资,朝夕经营,邂逅不如意,蚀多赢少,本息叠列,遂成巨债。然苏氏有信,勉力偿债,又有同城商坊诸公助,至于丙申,唯余十七万矣。
吴索余债,苏氏曰:“岂敢赊负,唯力尽耳,哀缓须臾。”吴不可。
丙申年春,公历四月十三,吴集城中无赖子,挚苏氏于室,遗矢相逼,虽衙役至,亦不假颜色,苏氏泣于下属曰:“吾唯有死耳。”
翌日,众强梁至,塞苏氏工坊门,饮酒烤炙,俄而,又拘苏氏母子。
有杜志浩者,以秽语淫行扰苏氏,不堪闻,不忍笔,又效犬吠,呼苏氏子于生曰:“吾乃尔父。”衙役又至,曰:“索债可,伤人不可。”
众徒视公府如无物,苛厉如旧,于生不能忍,得一刃,刺伤强徒四,杜志浩创甚,驱车往医,途死。其尝车碾女子死,不论。
乃系于生,以为彼虽子母含辱,然不至生死,故不可曰自卫,论徒终生。
今岁春,事闻天下,天下愤愤,皆曰:孝子挺刃以雪辱母之耻,居然以重罪系,枉哉。
以上皆南方左史言,太史不曾身求其逶迤黑白,故不敢妄言,唯录他人之言以存,或事有反复乎?或天与清白乎?则请待之时日,暂不妄论,以观其后。
然以人情而言,东土为邦,人伦至大,身可辱也,亲不可辱也;身可折也,父母不可折也。故万事皆以不辱人为则,尤不以辱父母为则,否则地狱正为辱人者设也,杜志浩辱他人之母之时,乃地狱大开之际,地狱不收此辈,则收何人?
天下事,不使人情难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