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锅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她眼睁睁看着敖清拼了命一样向她那破船处游过去，然后悲恸地摇着那具躯壳。

    那具躯壳上，胸口那个血窟窿，就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美丽。

    我……死了？

    原来死了之后，灵魂真的会与躯壳分离的。

    头好痛。

    “阿雨。”

    阿雨？

    “阿雨，醒醒。”

    阿雨是谁？

    “东陵，别白费力气了，她已经死了。”

    东陵是谁？

    锅盖感觉脑子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陌生的名字，在打架一样。她越来越轻，直到高高悬在水面上方，俯视着那船上的人。

    当初，叶离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我是该去转世了吗？

    ※※※

    “十三王，她好像……”

    敖若水的话还没说完，敖清就抱起锅盖，扎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刚刚那个男人应该还没走远。

    只要深海还在，便可以续命。龙族至宝，除了喷水之外，还可以延长已经死掉的生命。

    江洛寒原本一路向西北方向划水，而正在他继续发力的时候，被敖清拦住了去路。

    敖清双手抱着锅盖，锅盖双目禁闭，已经没了气息。

    “她……”

    “深海可以续命。在你那里吧？给我。”

    江洛寒犹如霹雳。

    如果不留下，锅盖就会死去。

    但如果把深海留下，固然或许可以保她一命。但是，这同时意味着寒冰山的生灵都会因为冰山的融化，而失去赖以生存的环境，一个接一个死去。

    “快点，没时间了。”敖清冷冰冰的，似乎只要对方拒绝，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把对方撕碎。

    江洛寒犹豫之中，想到了一个办法。

    “等一下，我还有别的办法。”

    “你说什么？”

    江洛寒随手一捞，从江中抓出一条鱼，然后拔下它身上的一片鳞片。随后，他对准自己的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血从腕中流下，江洛寒游向前去，把手腕递到了锅盖苍白的嘴唇旁。

    敖清一闪身，躲过了江洛寒的动作。江洛寒的血液滴到了水中，很快引来了一群鱼的抢食。

    “不要躲。我的血，也可以续命。”

    “你是何人？”敖清并不相信。

    “寒冰山守卫，世代守护冰山。勉强，算个准神仙。”

    “仙人血？”

    “不错。”

    敖清将信将疑，追问道：“你拿深海做什么？”

    “保命。寒冰山千千万万生灵的命。”

    敖清看着沉睡不醒的锅盖，猜到了这也是她的意思。

    敖清一只手紧紧揽住锅盖，另一只手把江洛寒还在流血的手腕拽了过来，贴在了锅盖的嘴上。

    “要喝多少？”

    “几口就够了。喝三次。每次间隔五日。”

    敖清选择了信任。

    “早去早回，我在木阳城七维驿站等你。”

    “好。”

    江洛寒敛了手腕，便向着西北方向离开了。

    敖清看着他远走的身影，长叹一声。紧紧把锅盖拥在怀里。

    敖若水远远望着这一幕，眼角有泪滴划过，钻进了水里。

    ※※※

    七位驿站。

    孟千风看着昏沉不醒的锅盖，一言不发。

    小山却显得更急切，就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姐姐怎么会……”

    “仙人血，当真可以续命吗？”敖清问道。

    孟千风平静点了点头。

    “那就好。”敖清面色如土，“上面的房间还空着吗？”

    “空着。”

    “我先带她上去了。”

    敖清抱着锅盖上了楼，关好了门窗。

    厅内，孟千风思虑良久。

    “千风哥哥，看刚刚的样子，姐姐是死了吗？”

    “不许胡说。她会醒过来的。”

    “受了那紫金长枪正面一刺，还能醒过来？”

    “小山你没听敖清说，仙人血可以续命。”

    “怎么个续法？”

    孟千风道：“给她服下三次，可续命一年。一年之中，如果找到起死回生之法，便可活过来。如果找不到，一年之后，魂飞魄散。”

    小山眉头一皱：“起死回生之法，天下哪有这种办法。”

    孟千风扫他一眼：“自然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待小山带着疑问离开之后，孟千风回忆过往，算着她确实也该渡此一劫了。

    他淡淡一笑，这一次，贵人相助，这劫她应该是过了。

    ※※※

    赤荒路上，漫天飞雪。

    任良臣骑着马匹狂奔在路上，胸口突然一痛。

    她出事了。

    她的生死劫，终究没有躲过。

    任良臣神色一黯，原本的桃花眼却看不出一丝喜意。

    任重道远，总有什么事，比儿女私情、优柔寡断更加重要。

    他一扬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更快向远处跑去。

    ※※※

    江洛寒很快到了寒冰山，他看着冰山上多出的几十里孤坟，暗恨自己回来晚了。

    他把深海深深埋在冰山底下，而后召集了冰山上的生灵，告诉他们死亡将不会在继续。

    办完这一切之后，他一下子扎进了水中。

    回冰山已经回晚了，如果回木阳还晚，可就真的无颜活在世上了。

    准仙人？江洛寒自嘲道，我根本不配。

    他原以为将深海埋于冰山底，便可高枕无忧。在离去之时，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冰山的状态，果然有所好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冰山脚底，挖出了深海，并携着它悄悄离开了冰山。

    石阿五看着手中的至宝，奸邪一笑。如果把这宝贝交给主人，或许又能立一大功。

    江洛寒赶回了木阳城，在七维驿站与敖清会了面，把自己的鲜血喂给了锅盖。

    “她怎么还不醒？”敖清虚弱地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儿。

    “只怕还有一次喂血，才能醒来。”

    敖清点点头，但愿。

    江洛寒用纱布缠住了流血的伤口，丝丝黑烟从纱布中冒了出来，而他们二人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锅盖原本在空中飘荡着，跟随着敖清和自己的躯壳来到了这里，而当第二次的仙人血进入躯壳之后，锅盖明显感觉自己漂浮的灵魂已经开始震动，似乎随时就会冲回躯壳里面，一下子坐起来一样。

    我是谁？

    锅盖飘啊飘，似乎感觉自己不再是锅盖，也不是碧水湖的竹子，而是其他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