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殿内阁。

    殿主东陵妄升饶有兴趣望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一心断了自己出路的人。

    任良臣沉住气，毕竟是前前后后让侍从告知了五次，才换得了与殿主面对面对垒的机会。

    “殿主大人，这里有一份交易，不知您肯做，还是不肯做。”

    “哦？你们已经成了本座殿内的奴隶，没让你们吃苦头已经算不错了，还想和我谈条件？罢了，你想说，就说来听听。”

    任良臣拱手低头，眼神中却没有半点卑微。

    “我要那两个新死的魂魄，而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哈哈哈！”东陵妄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和本座要魂魄？哈哈哈。”

    任良臣依旧低着头，他从东陵妄升发虚的笑声中知道，这桩交易是可以成功的。

    果然，东陵妄升突然停下笑声。脸贴近他，低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用什么秘密来交换？”

    “一个你需要的秘密。你找了很久的秘密。”

    任良臣微微抬起头，眼睁睁看着东陵妄升的表情从惊讶、犹疑、揣测，进而显露出愤怒。

    他随手一甩身边的酒杯，那酒杯便摔到地上碎掉了。

    “荒唐！本座何尝有秘密！”

    东陵妄升虽然拥有极阴之心，平日里身冷如寒，而此刻他却感觉到胸腔有一团火，好像要冲破自己的皮肤，爆发出来。

    那个秘密，怎会有他人知晓？

    任良臣见时机一到，便坦然道：“殿主大人，可是一直想知道一位姑娘的下落？”

    姑娘……姑娘……东陵妄升摇摇头。她早就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一个亡魂。

    “啊……对了，是我方才口误了。殿主大人应该是在寻找一位姑娘的亡魂。”

    每一个人都有软肋，而对于东陵妄升，这就是他心中最大的软肋。

    他终于放下了之前伪装出的所有高傲，对他内心的渴望发出了疑惑。

    “你是什么人？”

    “看来还是有可能和殿主做这笔交易的，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姑娘的下落。”

    东陵妄升眼睛微微一闭，闻到了一种气息，邪佞的气息——是赤荒之毒。

    他昂起了头颅，轻抬眼皮，道：“赤荒岛，哼，本座的天机殿，断然不会与你赤荒奸邪之徒为伍，你这算盘，怕是打错了。慢走不送。”

    任良臣苦笑一声，果然带着赤荒的身份，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那在下就先走了，殿主何时想好，再来找在下就是。”

    不过，这交易不急于一时，他早就算好了，东陵妄升迟早还会来找他。

    ※※※

    白衣男子依然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而一向冷静的东陵妄升，如今坐在椅子上，却如坐针毡。

    整个房间中，依然弥漫着极阴之心上发出的阴冷气息。

    “阿雨快出现了，是吗。”

    他靠在椅子上，此时房中别无他人。他倒是不再像大殿之中那个阴冷毫无人情味的殿主，反倒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心爱娃娃的孩子。

    “殿主大人，是的。距离雨姑娘身死，如今已两年有余，封印越来越弱，雨姑娘的魂魄很快就会对她的宿主身体产生影响。”

    “她在哪里。”

    “阿城不知，一来当时魂魄封印不成熟，我无法完全控制。二来这是天机，即便我知道，也恕我不能相告。”

    “好，什么时候兑现你们对我的承诺。”

    “命运这东西，缘分天定，而抓不抓得住还看殿主您了。”

    “什么意思？”

    “倘若她能再回到殿主身边，殿主抓得住便是相守十年，抓不住，只会是一场空。”

    “倘若她回来，你们放我走，她不是必然会存活十年，使得我们相守十年吗？什么叫‘一场空’？”

    “殿主大人，一切都是公平的。雨姑娘即便也有选择的权力，倘若她不愿意再守在您身边，您无法强制剥夺。”

    “选择的，权力？”东陵妄升自问，而后自嘲一笑，“我懂了。”

    阿城若有所思，正准备离开，却被东陵喊停住。

    “阿城，把阿雨的身份、生辰、死因、还有封印都告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相信他，他会让我更快找到阿雨。”

    阿城眼神微动，终于点了点头。

    “对了，影卫在殿中抓到的那个黄毛丫头，是和他们两个一起的吗？”

    “您是说，那个鬼鬼祟祟混进来的，身上带着紫金长枪的人？”

    “是。”

    “她是太虚宫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来给那两个人找麻烦的。”

    “是吗？”东陵妄升想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样子，那眼神，竟然有些像当年的阿雨。

    他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砚台，起身去了一个地方。

    ※※※

    唐果果正扒着高高的天窗打算从这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逃出去。

    自从那次被意外敲晕之后，就一直关在这里，虽然有人送吃的，但像一个被囚禁的奴隶一样，简直让人气恼。

    而正在她打开了窗子，打算翻身越出去之时，却发现有一个人正面无表情站在房间的门口。

    “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你会死无全尸。而且，那残破的身躯还会被狼，老虎，蛇瓜分地十分漂亮。”

    唐果果心下一惊，扒紧了窗子，小心向外面一看。

    果然，外面哪里是自由的空气，分明是万丈深渊！

    刚刚这个人，应该是好心吧。

    她想了想，从窗子上又跳了回来。

    “墙壁如此光滑，你还能爬上去，也是不容易。”

    “我们太虚宫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爬墙。”

    太虚宫，很光荣吗？怎么听上去就像是多么伟大一样。

    对了，当初颜易、柯墨言夫妇就是把孩子送去了太虚宫，眼前这女子不仅有几分像阿雨，竟然还与那柯墨言眉眼相似。

    有意思，真有意思。

    唐果果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冰冰冷的人把房间内的空气都带的冰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她一抬头，却看见那人正在朝她笑。

    虽然，明知道，那笑中似乎有着强者对弱者的鄙夷，有猎人对猎物的敌意，有圣人待蝼蚁的怜悯，但是她竟然发现，那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你是天机殿的殿主吗？”

    看着眼前人，她不由得问出了声。

    “你怎么知道？”

    “他们都说，天机殿殿主，邪魅阴沉，气质阴柔，而今日一件，除了这些，倒还有些别的东西。”

    东陵妄升来了兴致，问道：“你倒是说说，有些什么别的东西？”

    唐果果脑袋一歪，轻轻点头，竟露出了少女般的笑意。

    这与她之前凶残地捕杀龙类，和解决那两个瘫痪在床的人时，截然不同。

    “我看到了爱，看到了暖，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