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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翻窗

      “你替我在十一面前将此事圆了,我就把先前的过节瞒下来。”

    许含章将这两人的交头接耳全程看在了眼里,却没有戳穿,只等岑六郎走了以后,便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沫,一手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说道。

    比起旁的事情来,她更害怕凌准会因此而为自己担心。

    “真的?难道……你就没怨过六郎这头憨货?不想修理他一顿?”

    郑元郎慢吞吞的走近前来,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阵,本来是想说几句表示关心的话,但还未出口,就莫名的觉得一阵恶寒,赶紧替换成了别的内容。

    “其实,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许含章沉吟了一下,目光望向米娅儿,如实说道:“因为她走得太突然了,所以……我回魂的时候就没了她神思的依托,路断了,出来的就有些困难……脏腑,就受了一点儿轻伤。”

    之后根本就用不着岑六郎这个怂包来撞,她迟早也会吐出一口老血的。

    “你为什么非得多管闲事?”

    郑元郎闻言,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下好了,弄死了一个,又结怨了一个,你自己也……”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要命的是,米娅儿是死在凌家的。

    即使他们不在乎家中的风水是否会受影响,但心里或多或少的也会有个小疙瘩,怪不自在的。毕竟,米娅儿已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多日,想必是有感情的。可她一来,就间接的把米娅儿送上了黄泉路。

    这下不是扫把星,也胜似扫把星了……

    而岑六郎这边,以后也未必能心无芥蒂的和凌准来往了。

    “你又不是蠢人,应是早就能预料到这些麻烦了,为何……”

    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找死之行径。

    “我虽然不蠢,但也没聪明到能预知她的选择。我以为,就算那个画师是真的死了,但也只算得上是情深缘浅,她最多只遗憾一阵子,也就能走出来了……然后,我再把她带回府里,不让她跟岑六郎打交道便是。谁知……”

    谁知,她会这般的决绝,这般的不顾一切。

    “此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低估了她的至情至性。”

    许含章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并大大方方的夸赞了米娅儿的气节,然后道:“反正,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因着这里是她未来的‘夫家’,她免不了有些近乡情怯的顾虑,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就只能交由郑元郎善后了,希望他能尽量把她的鲁莽美化了,不会给凌家人留下不好的观感。

    “至于墓地、棺材、寿衣和下葬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既然她已答应了米娅儿,自是要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得了,你还是先诊个脉、抓服药吧。不然,就该轮到我来为你老人家准备棺材了。”

    郑元郎觑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说道。

    “应该没有大碍。”

    许含章轻描淡写的一摆手,“回去躺一躺,也就好了。”

    只是吐了口淤血,照理说反而是疏通了脏腑的郁结,理应不会留下沉疴才对。

    “你说得倒是轻巧……”

    郑元郎正欲反驳,就听到医馆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似是有人回来了。

    “糟了,我得先走一步!”

    许含章登时就着了慌,“医馆有后门吗?”

    “没有。”

    郑元郎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只能翻墙么?”

    许含章愈发的着慌。

    “不用。”

    郑元郎环顾了四周一遍,旋即指着屋子里的后窗,“你从这里走吧。”

    语毕便大步流星的冲过去,将窗户打开,自己先跳了出去,然后鬼使神差的趴卧在绿草茵茵的地上,做大义凛然状,“快跳!”

    有他这个人肉垫子铺底,那她跳下来,怎么也不会崴到脚,或是磕到小石头的。

    这样,她就能安生了。

    而他也能安生了。

    至少,不会被崔异分尸了。

    只是这样。

    仅此而已。

    “嗯。”

    他这厢做着激烈澎湃的脑补,越发觉得自己牺牲颇大,人格高尚无比,几乎快要把自己都感动了。

    那厢的许含章却只是若无其事的应了声,连客套话都没有一句,就从窗台跳下,下坠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背脊踩断了。

    “你,不好踩,硌脚。”

    在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当口,她居然还蹙着眉,挑剔起来了。

    “走了。”

    他正要脸红脖子粗的昂起头,同她争上几句,她却已裙裾飘飘的穿过了丛丛花树,径自走远了。

    等等!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会不会有事?

    郑元郎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前院的动静,则越来越大了。

    这有些不对劲啊……

    听着,像是吵起来了……

    而且,是针对凌准的……

    于是他顾不得她那头了,反正除了他,暗地里还有个阿四在跟着,断不会让她有任何差池的。

    他连忙翻窗折返,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许含章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方才,她并非是在故意挑他的刺。

    他显然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故趴卧在地时,浑身的骨头都是硬邦邦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柔韧。

    而崔异,显然是在自己那儿做惯了此事的,故经验极为丰富,连肩腰的走势和胸廓的起伏都控制得恰如其分,保证让她踩得放心,踏得舒心,全无后顾之忧。

    “你在发什么呆?”

    一道慵懒而熟悉的声音,忽地从树上传出。

    前院里。

    “都怪你!现在我们的玉儿是真的找不见了!”

    “你这个害人精,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

    吴氏夫妇正揪着凌准的领子,大骂道。

    “关我何事?”

    凌准嫌恶的将他们的手拨开,冷漠以对,“她不见了,是你们家的事。而我家的人都已经仁至义尽,帮着找了大半天了。你们就不要得寸进尺,继续在这里撒泼了,免得误了我的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又没有功名,又没有官职,又没有什么正经营生,整日里除了舞刀弄剑的耍猴,你还能干什么?”

    “你就是不想帮着找了!”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