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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胰子

      打吧!

    他就是个下贱的玩意儿!

    打他!

    打残了,打死了,都没有关系!

    耳边听着极富煽动力的说辞,脑海里想着昨夜那屈辱的一幕,吴玉姬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戾气,下意识的挥起长鞭,向着他打了下去。

    清脆的抽打声过后,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便贯穿了男子俊美的面庞,皮开肉绽。

    片刻后,又是一记脆响。

    男子唇角开裂,鲜血迸流,两颗血淋淋的牙齿裹着一口浓痰,黏糊糊的掉落在了地上。

    接着,鞭梢落在了他的胸腹上。

    带血的鞭痕就这样一道紧挨着一道的落下,直到整个上身都没有一块好肉时,吴玉姬才将鞭梢转换了方向,朝着他的大腿根,用力抽了下去!

    仿佛只要将他作践到泥里去,踩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就能抹除掉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涎水和吻痕,洗清自己精神上的耻辱。

    “啊!”

    男子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竭力将身形偏过,堪堪躲过了这阴毒的一击。

    这个蠢女人,也忒恶毒了点!

    那些女子虽是把阵势弄得很大,把他的伤口也弄得很骇人,但下手是讲究章法的,绝不会真正的伤到了他的筋骨,让他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再不能继续为众人做牛做马。

    可她就不一样了。

    从一开始,她的力道就粗蛮得过分,是真的想要他死,想把他劈成两截!

    而现在,她不仅是想要他死,还想让他做不了男人!

    真是个臭女表子!

    他努力的扭转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个下贱的东西,居然敢瞪她?

    吴玉姬方才那一击落空,心里本来就恼火得厉害,见状更是怒不可遏,索性将鞭梢刁钻的一转向,抽在了他的眼睛上。

    其实,她的用意并没有多歹毒,只不过是面子上下不来,便想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岂料鞭子上那些尖锐的倒刺恰好迎风勾出,一遇着他怒瞪的双目,竟是硬生生将他右眼的眼珠勾了出来!

    “啊!”

    这回发出惨嚎声的人换成了吴玉姬。

    她只看了下他那鲜血淋漓的眼眶,再看了下那颗在脚下滴溜溜打转的眼珠,便两腿一软,利索的昏了过去。

    “哎呀,这可怎生是好啊?还不赶紧把最好的草药拿来,给他敷上!”

    黑裙女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命人将男子带下去救治了。

    “至于她,就抬回棚子里搁着吧。”

    然后,黑裙女子极淡漠的扫了吴玉姬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

    “那个东西,也拿到棚子里去。”

    余下的人正要领命行事,就见红裙摇曳的阿婴从树枝上轻盈的跃下,似笑非笑的开口。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现在吗?”

    不知过了多久,黑裙女子才回过神来,低声道。

    阿婴只微微点头。

    约莫是一炷香的工夫。

    一个造型古朴的桃木箱被众人小心翼翼的抬出,轻轻的放在了吴玉姬的床前。

    箱子上,贴满了朱砂画的纸符。

    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正顺着箱子的缝隙,不断往外钻去。

    ……

    ……

    马场上。

    “听说,你昨夜又做噩梦了?”

    崔异打马上前,慢悠悠的跟许含章并排而行,问道。

    许含章都不需要刻意去追问,便知道定是松烟给他透露的,于是一边感慨着太机灵、太有眼色的婢女是不好消受的,一边干巴巴的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这次的梦,又是什么?”

    他可不像松烟那样好打发,一句‘没什么’就能搪塞过去。

    “是……一个人头。”

    许含章紧抿着唇,和他对视了半晌,最终无奈的败下阵来,答道。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鬼使神差的隐去了烧焦的细节。

    也许,是因为这个细节看起来并不重要。

    也许,是基于某些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是谁的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恐惧,很绝望……我想,那颗头颅的主人,一定很……”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要去想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几个铺子都已经开张了,就设在东市里。”

    “这么快?”

    “生意还不错,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

    “看完了,不如再去升平坊转转?让郑元郎在后头跟着。”

    “好……”

    说话间,有几个护卫正冲着两人的方向飞奔而来,很快就来到了崔异的跟前,却不急着说事,而是特意回过头来,望了许含章一眼。

    “快去吧。”

    崔异也望着她,说道。

    这是有正事要谈了。

    许含章立刻会意的拨转了马头,往马厩处行去。

    而郑元郎长身玉立,正闲闲的等在那里。

    他今日似是精心拾掇了一番,将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衣服上一个褶子都没有,就连身上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皂香,随风飘散开来,本应是十分的好闻,但混合着草料和马粪的味道,就显得很是别扭了。

    饶是许含章心里有事,在瞧见他的模样后,也不禁哑然失笑——这人打扮成这样,是想在众马面前卖弄风流么?

    不过,看在他光顾了铺子的生意的份上,她很有人情味的保持了缄默,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身上那股皂味,明显是被她改良过的胰子才能有的。

    “诶,我想到了一个配方,你看值不值五百两?”

    从府里出来,郑元郎格外骚包的晃了晃自己的宽幅大袖,努力将清香的皂味往她的面前扇去。

    “哦?”

    许含章歪过头,耐心的看着他,静候下文。

    “你这个是可以加药材进去的,对吧?”

    被她这么专注而认真的凝视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腔里蹦跶得很厉害,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对。”

    许含章应道。

    “我看铺子里卖的那些香药胰子,添加的大都是沉香、钟乳粉、檀香一类的东西,好是好,但貌似只适合小娘子用。依我之间,是不是可以加点雄黄粉进去,正好能解毒驱虫,挺适合出城打猎用的。而且气味也不至于香得太过,好让十一郎这种糙汉也能毫无障碍的用上。”

    郑元郎悄然缓了一口气,将事先想好的说辞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