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邦号的航行日志里，这种记录视频还有很多，但连第一段视频还没看完，郝绅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倒不是视频内容有多么荒诞多么无聊，而是纯粹的心理上的看不下去。这就跟你在吃着狗肉火锅的时候，面前被人放着一台六十寸高清电视，里面放映着一直憨态可掬的可爱小狗在跟它的主人幸福快乐的玩耍，然后这时候有人指着屏幕上的小狗告诉你，这就是你吃的那条一样——除非是心理变态，否则是个人都得膈应好一阵儿。

    反正郝绅现在是满心的膈应，他举着一串已经撸了一半的肉串，目光在肉串和视频之间来回游移，直到好一会过去，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万邦号的舰长找到了！

    他们吃的就是！

    “它居然是一只猪！”郝绅刷的一下蹦起来足有三尺，这是他以纯粹肉身力量所能达到的弹跳力的极限，因此足以说明他此刻内心的震惊。“不对吧！不不不不，这不对吧？这怎么可能？我擦，一只猪怎么会是老船长？不对，老船长怎么会是一只猪？你等会，我是说，猪？”

    一边的莉莉丝也是一脸的懵逼，她嘴里还咬着一口肉呢，就那么呆愣着，半天了才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的反应过来，不过最终她还是皱着眉头把嘴里的香肉吞了下去，然后才看了凌乱的郝绅一眼，惊奇的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天我算是见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郝绅转头看着莉莉丝，语气简直能用惊悚来形容：“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怎么了？”莉莉丝在惊奇过后，语气又恢复了平淡，“凉了就不好吃了吖。”

    “不是，这不是凉不凉的问题好不？而是……虽然它是一只猪，但它是万邦号的舰长啊！我们……居然吃了一只智慧生物？”郝绅一脸的崩溃，这时候也顾不得考虑一艘货运飞船的舰长为什么会是一只猪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现在真正令人在意的是，他们居然吃了一只智慧生命！而且是穿成串烤了吃的！

    这让郝绅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完全无法接受的好伐！

    呃，好吧，在生理上郝绅不得不承认这位舰长的味道确实很棒，简直特么的可以用美味来形容。之所以有如此反应主要还是心理上的，但光心理上的问题就已经够严重了啊。

    他们吃的，可是一只会说话有感情，并且还懂得驾驶宇宙飞船，在宇宙里航行了几十年的智慧生命啊！

    “这有什么问题么？”莉莉丝奇怪的看着郝绅，她是真不理解郝绅为什么纠结这个了，“即便是智慧生物，实际上也是食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地球上也有符合自然界食物链的规则，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道德上呢？”郝绅抓着头，“我们怎么也算是智慧文明吧？智慧文明之所以被称之为文明，实际上正是因为有着正确的道德观，并依此建立起价值观和世界观，依靠着三观的正确，我们才能以文明之名行走世间……”

    “荒谬的言论！”莉莉丝忽然用一声冷笑打断了郝绅的话，“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只要是拥有智慧的生物就不能吃了？地球上也有食用动物的习惯吧？你最爱的红烧肉，饭店里的炸鸡排，难道那些都是树上结的不成？而且就算是一棵树，也有进化出璀璨文明的可能。如果你是因为它们能思考有感情就因此介怀的话，那大可不必。地球人也有养宠物的习惯吧，有的人喜欢养猪，有的人养鱼，有的人养狗，但这些动物同时也是一些人饭桌上的美味，难道你就要因此认为食客三观不正心理变态？”

    “那……那倒不会。”郝绅摸了摸脑袋，“可那些动物虽然很聪明，但毕竟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智慧生命……”

    “你口中的智慧生命是什么？”莉莉丝反问了一句，她讥讽的看着郝绅，“因为不会说话？还是因为不会开飞船？一只摇着尾巴的学会一加一等于二的狗和一位演算星空轨迹的科学家的区别究竟在哪里？郝绅，你的身份是一位准神，但倘若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我想你的道路也将永远止步于此了。”

    郝绅彻底愣住了，他想了半天，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站在资讯和信息的角度来看……他们没有区别……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啊……”

    如果按照莉莉丝的说法，好像还真是这样，实际上不用站在资讯那么高的高度，淡淡对世间生命一视同仁的话，那么万物都是平等的，一条聪明的狗和一位驾驶宇宙飞船的宇航员没什么区别，甚至它们都能归类于智慧生物……当然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让咱们换一个新的比喻：一个幼儿园毕业，刚刚学会十以内加减法的三岁小孩和清华数学系毕业微积分和高数信手拈来的博士，在数学的层次上没有区别：他们都学过数学，唯一的差距是学习进度的深潜，纯粹等级和经验的区别。一级小号就不是游戏人物了？一条地球上被养殖的土狗和一个近乎到星际时代的汪星人在下到锅里的时候有区别么？反正都是一锅香肉而已……

    “等等，等等！”郝绅忽然甩甩脑袋，他一下子转过筋来，“你这话不对。我跟你说道德观，你却跟我说万物论，是，从更高的层次俯视万物，他们并没有区别，但首先我们并不是身处那个层次的生物，我们也应该有感情，有道德约束。毕竟如果按照你的理论，那同类相食也是天经地义的了，但那样是原始生物才会做的事情……拥有道德观，抛却同类相食的野蛮向着更高级文明前进，恰恰是生命进化和文明发展的真谛。你不能否决这个！”

    莉莉丝一把扔掉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吃光的铁签子，拍了拍手，然后耸耸肩，“那好吧，我不否决，你是对的，这位舰长是智慧生物，我们真不应该吃它。”

    郝绅：“………”

    这丫头，居然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把手里的肉串吃光了！那她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她就是因为想吃但是又怕郝绅阻止，然后才刻意扯这么多鬼话的吧？而且这手段怎么这么熟悉？我糙，有特么是系统那小子教的吧？

    看到莉莉丝的样子，郝绅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完全被下套了啊，这套路，这手段，这既视感，还用想么？妥妥的是系统那小子教的啊。

    幽怨的看着莉莉丝，郝绅用力的叹了口气。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经历过和莉莉丝的这一番辩论后，吃掉一位外星猪舰长的罪恶感已经被冲淡了很多，他盯着手里的肉串半天，忽然狠狠地张嘴咬了一口。

    麻蛋，吃就吃，虽然是个舰长，但是……真特么好吃啊！

    “莉莉丝，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看到郝绅也放开了准备大快朵颐，莉莉丝也微微一松，她看到远处孙鑫第二批肉串都快烤好了，正打算过去再拿点，郝绅却忽然开口了。

    “嗯？怎么了？你问吧。”莉莉丝回头看着郝绅。

    “你……”郝绅挠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你以前是不是也吃过很多像这样的智慧生命啊？”看到莉莉丝脸色似乎一沉，郝绅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纯粹的好奇，好奇。”

    莉莉丝这时候的脸色确实有点低沉，不过她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夜魇是一种纯粹的宇宙生物，进食这种能量或许方式并不能提供太多有效的能量，我们一般可以在宇宙之中直接获取能量，阳光、暗物质、聚变、粒子能、光波、引力能，这些都是我们的‘食物’……直到我长大很久，才知道吃饭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获取能量，还是一种享受！”

    郝绅嘴唇动了动，一句“让你知道这个的不会是卡利亚吧？”始终没有问出口。

    万邦号的舰载主机里，除了诸多航运任务记录以及那位卡姆路舰长压迫狗狗哼唧唧的视频之外就没有更多的资料了，这艘飞船之所以路过这里，纯粹的只是巧合而已，而遇到本格斯并被其作为捕猎目标，纯粹是因为卡姆路曾经在这片星区进行了一次正常的通报和广播而已：以视频的形势。在询问过本格斯后，也证实了这一点：本格斯就是从广播里看到这头难得的美味，这才出来狩猎的。

    虽然最后拿到卡姆路这只舰长食材一血的，其实是卡姆路本人养的那条名为哼唧唧的狗。

    关于宠物袭击主人这一点，实际上也能解释的通。那条名为哼唧唧的狗其实并没有把卡姆路当做主人，它是属于被卡姆路强行带走并饲养的。虽然按理说狗这种宠物在被饲养一段时间后机会把你当初主人——也可能是半个主人，至少不会轻易伤害你的程度，可是哼哼唧和卡姆路的关系却永远是敌对：

    你能想象一只狗会认大骨头和排骨为主人么？再说了，狗虽然是杂食动物，但如果你天天喂一条狗豌豆吃，也根本没可能养的熟——那一仓库的豌豆糕豌豆片豌豆脆豌豆罐头豌豆糊糊，看的郝绅都脸色发白，然后立刻就知道，哼唧唧瞄着卡姆路的脖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此，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了。”郝绅关掉一块投影屏幕，看着吃的饱饱的众人（孙鑫在知道他们吃的是一位老舰长后虽然也膈应了半天，但还是没能拒绝嘴边的美食，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大吃货帝国无所畏惧，无所顾忌，无可匹敌！气势十足啊！），然后说道：“这艘万邦号飞船显然对于我们的任务来说毫无价值，它不可能跟海瑟薇以及莫特克里的扯上关系，只是个无辜的路人，被一个熊孩子抢劫的时候被自己的狗咬死了而已……感谢它为我们贡献的美食。”

    众人感同身受，孙鑫甚至立正，表情肃穆的在胸口装模作样的画了个十字，“愿天堂没有哈士奇，amen~~”

    “那，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本格斯，这个金属熊孩子也吃的满嘴流油，这时候他已经摸清楚了郝绅的目的根本不是针对他或者是警察之类的角色，一脸讨好的举着手，“你看，我都请你们吃属于我的猎物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那你就想太多了！”郝绅上前了一步，看着这个金灿灿的熊孩子，“你应该是这片星域的居民吧？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