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精神病人(4)
陆巡自诩心理素质强大堪比法医,但和赵高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层次……赵高正拿着一根钢筋在腐尸堆里挑来拣去,像个拾荒者那样时不时地低头仔细端详端详摇摇头,好似一枚食尸鬼,正在寻找符合自己口味的食物。
这个二货闻不到冲天的恶臭么?
陆巡捏着鼻子站在边上,他实在没有勇气靠得太近,这些高度腐烂的尸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尸臭味,好在今晚正下着大雨,如果是在气候炎热的夏季晴天,这些臭味能弥漫半个上海市。
暴雨冲刷着尸体,雨水和尸液混杂着流淌下来。
陆巡把防护服的防毒面具和手套鞋套穿戴上,然后爬上去。
赵高正蹲在边上,用钢筋把一具尸体挑起来,这具尸体显然被蛀空了,松脆的骨骼承受不住重量,顿时断成几截,溅起一片水花。
“我靠……你究竟在干什么啊?”陆巡向后一缩,皱眉。
“你看这具尸体……”赵高伸手指着脚边的腐尸,他扒拉出一截断肢,“这是一截腕骨。”
陆巡蹲下来,凑近观察,紧接着一怔。
“这是手腕?”
赵高指给他看的那截骨骼上布满了锋利的倒刺,形态狰狞,陆巡从未见过这样的骨头,但他能肯定正常生物绝对不会长出这样的骨骼。
“猎人的吧?”
“不……”赵高摇头,他指指身边的尸体,“人身上的。”
陆巡愣住了。
“类似的骨骼在这里还有很多……”赵高直起身子,“这里的很多尸体都极不正常,他们身上都带有病变,或者说完全变异的组织结构,正常的生物不会长出这样的畸形结构。”
“就像感染者那样?”
“不,感染者只是活死人,在基本形态结构上和普通人不会有太大差别。”赵高摇头,“但这些尸体拥有人类完全不具有的组织结构,相对于感染者……我认为这些尸体的变异应该更接近异种,或者说猎人。”
陆巡低头扫视,他看到一具已经完全腐烂成骷髅的尸体,半个身体埋在尸堆里,那具骷髅拥有奇长的四肢,比正常人要长出一倍,身上的关节多得数不清,脊背上甚至生出了两只细长如翼的扇骨,陆巡在脑子把他的生前形态复原,微微打了个寒噤……那不是魔鬼么?
“还有这个。”赵高俯身捡起一块骨头,递给陆巡。
陆巡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这东西很轻表明很光滑,看上去是个三角形,陆巡意识到这不是生物骨骼……他洗去表明的泥土,露出底下银白的原色。
“这是人造骨骼,钛合金的。”赵高说,“这里的尸体身上大多都有器械切割处理过的痕迹。”
陆巡越来越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尸堆?这些遭到杀害的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尸体身上会有变异?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脑子里缠成一团乱麻,像一团毛线球,根本理不清头绪。
陆巡估计估计这里的尸体至少也有上千具,但问题是这么多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整座上海市中仅存的一百多位幸存者就在学院中,除了安全区,其他地方都是丧尸和猎人的天下,根本不存在任何幸存者,上海市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容纳一千个人生存。
一千个人惨遭杀害,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但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又是谁?丧尸和猎人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在它们眼中人类是食物,它们不可能把食物堆积起来任由其腐烂,而且这里的尸体都保存得相对完整,死于丧尸和猎人口中的人则不会有全尸。
这只可能是人类干的……就像当年的蒙古人屠城之后会把人头堆成山,人类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习惯。
但这些人是谁?
赵高站在那里沉思了很长时间,扭头对陆巡说:“走吧,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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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一声不吭。
陆巡也不说话,噼里啪啦的大雨拍打在车顶和窗玻璃上。
福特猛禽f150在暴雨中疾驰,今夜的能见度极低,车头大灯照明的有效范围不超过五米,密集的雨滴被灯光照亮,像是千万条银线。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来回回,流泻的雨水永远都刷不干净,陆巡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条小船里,外面就是惊涛骇浪,巨浪拍打在船身上,他们随时都会沉没。
漆黑的雨夜给人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和黑夜中巨浪翻腾的大海类似,仿佛都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令人窒息。
唯一能让人安心的就是小小的车厢,亮着一盏小小的昏暗的灯,像烛光一样让人温暖。
封着尸鬼的罐子放在车后座上,用安全带绑着。
“上海市真的只有我们这些幸存者么?”陆巡忽然问。
“什么意思?”赵高瞟了他一眼。
“那些人死了没多久吧?”
赵高点点头,“就腐烂程度来看,不超过两个星期。”
“那么在两个星期之前,他们就还活着。”陆巡说,“这里没有其他的安全区了么?说不定有什么遗漏……”
“没有了。”赵高摇头,“你要知道,幸存者人数的计算是一件非常严肃精确的事,它不是随随便便估算出来的,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对周边地域进行排查,并进行安全评估,上海市在很早以前就完成了这项工作,学院是最后一个安全区,其他地方都不适合人类生存。”
“那么那些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不知道。”赵高摇头。
“当心!”陆巡突然扑上来,“刹车!”
赵高吃了一惊,连忙踩下刹车,皮卡在路中央猛地横过车身,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溅起大片的水花。
车子停下来,赵高抬起头来,“你搞什么幺蛾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看前面……”陆巡指指前方。
赵高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