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女人和孩子
第六十六章
寇老夫人唉声叹气,口中说着会尽力而为,可她话里的字字句句却皆是让许夫人死心的意思。
许夫人的心倏然凉了半截,她颤颤巍巍的从寇老夫人怀中站起来,“姑母。”她低低唤了一句,“真的没办法救致远吗?”
“秀儿。”寇老夫人唤了许夫人的闺名,无奈道:“圣上已经下了旨。姑母知道你伤心,可是能保住你和然儿的性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你爹娘那里我会帮你说情,你就带着然儿回去吧。”
“我明白了,姑母。”许夫人面色灰败,她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姑母您休息了。”她说罢便转身往外走,脚步飞快,像是急不可耐的要逃离这个地方。
她的婢女见状也紧跟着她走了出来,疾步离开了寇府。
寇嬷嬷担心的对寇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么晚了,不如留表姑娘在府中歇下吧。”
寇老夫人摆摆手,道:“就算是留她,她也不会留下。你去,派几个府中的护卫送她回去。”
寇嬷嬷连忙应是,追了出去。
许夫人的步子却更快,寇嬷嬷紧赶慢赶竟然没追到她的身影。一直到了大门口,才看到绝尘而去的许府马车。
她累的气喘吁吁,又着急的赶回去把事情告诉寇老夫人。
寇老夫人听罢没有言语,只露出疲惫的神色,道:“我知道了。天色已晚,都下去歇着吧。”
......
许夫人绝望而归。
其实她明知道无论找谁帮忙都救不了许致远的命,姑母没有把她拦在寇府大门外不让她进门,已然是仁至义尽。
可她不甘心,也不愿意死心。
这李尚书府上的事,分明和致远没有半点关系。
分明当初,让她嫁给许致远的也是姑丈和姑母两人。
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许致远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她身为士族女,深深知道嫁一个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是她必然的归宿。哪怕她从未有过让夫君大富大贵的想法,她也只能为了家族放弃自己。
可好在,她在见过许致远之后,便对他上了心。
从那以后,对这桩婚事,她便只剩下该欣喜了。她想安安稳稳的和许致远过完这一生,她不求他仕途畅达高官富贵,只求他平安无事一生顺遂。
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简单的愿望却还是要被无情摧残?
为了那些人的利益,就注定要让她一生孤寡吗?
许夫人忽然感到莫大的悲哀,悲哀的是,她竟没有其他选择。
她虽然满心满口想要说出那些人肮脏的欲望,想要将这件虚伪的华美外衣挑破,可是她只能忍着。
没人会听她所说的话。
也没人会愿意让她说出那些真相。
她若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她还有父母,还有孩子,她只能忍着,将那些肮脏不堪的秘密死死的藏在心底,直到死亡。
当马车停在许府大门的时候,许夫人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冷静的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先去休息,而后便来到了她儿子许然的房间里看着他,在心底里一遍一遍的描画他的眉眼。
大概用不了几天,她就见不到她的儿子了。
她轻抬起手,搭在儿子那像极了许致远的脸颊上。
夜,终于静了。
万籁俱寂,偶尔有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叶子是鲜嫩的颜色,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似乎在对人们宣示——春天,要来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外便传来刘三的喊声,“夫人,宫里来人了。”
许夫人怔怔坐了一夜,听到喊声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婢女走进来想伺候她梳洗,却被她拦下了,“别让宫里的人等着急了,就这么出去罢。”
宫里来的人,是来传圣旨的。
许府,被封了。
圣上责令许府上下即日起开始搬离。
许夫人早有预料,这宅子当初是圣上赏给许致远的。
如今人都要被处死了,怎么可能还留给她们宅子。
许夫人淡然接了旨,道:“罪妇会早日把许府清理出来。”
“大概什么时候?”
许夫人顿了顿,道:“在我夫君被处死之前,罪妇一定搬离宅院。”
那传旨的太监放了心,许侍郎二十八号行刑,算起来也没几日了。遂道:“那就好,如此咱家便回宫复命了。”
许夫人行礼,“恭送公公。”
送走了来传旨的人,许夫人便让刘三去把许府上下的人都叫了过来,“半个时辰后,让他们都来前院集合。还有让账房的人来找我,把府里剩下的银子,以及所有的账本都拿来。”
许夫人态度之平静,让刘三大为惊讶,但事已至此,如此行事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垂首应是,转身去了账房。
——
因着之前李尚书府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影响深广。
为了稳定民心,在案件水水落石出之后,圣上命沈育然拟了一分告示,张贴在刑部衙门外的告示栏里。
不出两日,许致远忘恩负义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连茶楼里说书的都编出了各个不同的版本。
但百姓们喝茶谈笑,很快便把此事落在了脑后。
毕竟是与己无关的事,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
唯独那真正失去至亲之人的人,才会在心里刻一道口子,时时撕扯,血流不止。
言九日日夜夜陪着李逢玉,三天后,李逢玉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些,不再动不动就提杀人的事。
可在许致远行刑的前一天,江府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言九去鸣风堂找江寒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被陈川领来的她和他。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言九见到他们的第一面,心里涌过千万个反应,最后还是没抵制住心头的小恶魔,拦下了她们,拉着陈川跑去了小角落,“这两人是谁?来找江大哥干嘛?”
陈川闻言斜斜睨了她一眼,再想起那日他驾马车时老大和小九之间相处的模样,心底便有了三分确信,故意回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和你又没有干系。”
言九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有事故意瞒着她呢?
难道那女人和孩子真的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