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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第29部分阅读

      尘世羁 作者:肉书屋

    尘世羁第29部分阅读

    时间只是微笑或沉思的聆听,说得累了,忍不住把头轻轻靠在先生手臂上,像找回了久别的亲人那样依恋无言。

    剩下的路途中,我再不愿花心思动脑筋,有什么问题出现,直接望向永远胸有成竹的邬先生就行了。桐城将至,因为在宁波乡村的教训,李卫和阿都泰前来请示该怎么安排,因为我们全程的行踪都在皇帝严密关注之下,密折早已严禁了地方官员与我们来往,但桐城不是野外乡村,这样一支队伍,怎么可能昂然入城又不与地方交涉呢?而且我们此行是瞒着方先生的,大张旗鼓,未免惊动方先生和他的弟子。方苞是桐城派的灵魂人物,在目前整个南方学术界有着至高地位,要显示对他的尊重,使其一见之下就下定决心,礼节上到底该怎么行事呢?

    “呵呵,这一路的动静,越是不准人说,越能惊动江南士林,方先生是南方士人领袖,多少都该得知过消息了,不妨开诚布公,径直登门求见罢。”

    邬先生的话就是决定了,李卫他们又开始商议我的关防和回避等事宜,桐城不算大,粘竿处侍卫很快就知会当地县衙配合,把方先生讲课的书院周边两条街都清理隔离出来了——他们的理由是,皇帝说不准地方官员与我们试图交往,但没说不准我们命令地方官员配合。

    外头乱哄哄的时节,邬先生在车内问我:“凌儿,你可知道,满族还在关外时,男子外出渔猎,我女子在家中当家?”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2章

    “呃。。。。。。知道啊,入关后,所谓皇后主理后宫,亲贵大臣家皆由嫡妻掌持家中大权,还留有满族遗风,孝庄太后正是其中豪杰,历经一甲子风云,为清朝奠定基业功不可没。。。。。。”

    “呵呵,正是如此,满洲人家,家中女主人之请,宾客友朋若无十分的理由,轻易不可拒绝,否则就是无礼,甚至会为此结怨。”

    “先生是说。。。。。。?”

    “我看凌儿你也不必回避了,宫中的主子一个也未正式册封,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这就做一回主,亲自以礼相请,方苞,立刻就可上路了!”

    “邬先生。。。。。。原来早就有主意了!我还指望先生雄才高论去说服他呢!”

    里外几条街已经遮挡戒严,书院正门大开,方苞领着一干弟子在阶下迎候,车子远远才进街道就率众跪伏。

    镶黄旗亲兵甲辉煌,宫女打起仪仗羽扇,扶着高喜儿的手,下车第一件事是扶起方先生,现在也不问他愿不愿意了,退后三步,含笑一拜,只见方苞面色一慌,忧惧交加神态更加无可掩饰,伏地连连叩头。

    这下好了,什么口舌都不用费,我居然也可算是替胤禛立了一功。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满族入关之后最头痛的就是汉族文化流传久远,凝聚力极强,绝对无法接受外族人的统治,血雨腥风的物理镇压之后,人心向背才是王朝能否维持统治的决定因素。其中引领舆论的文人名士就是爱新觉得罗家急需拉拢的第一批人,而南方又是文人才子集聚之地,多少有影响的饱学大儒,书香世家还在隐隐指望着朱明王朝的复兴,从皇太极时,清朝的天下未稳,就用尽了各种手段吸引汉族才学之士,特别是南方文士首领,到康熙时,又绞尽脑汁,想出了开“博学鸿儒科”专门招揽那些消极抵抗,不愿在清朝做官的文化名士。高官厚禄相邀,车子天天在门口守侯,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却终于隐入深山,杳如黄鹤,而一些被半绑半请,强拉到京城参考的著名文人,也在考卷中故意漏题,错字,甚至明嘲暗讽,康熙为示“天下归心”,安定南方舆论和天下仕人,只能忍气吞声,不反不敢降罪,还封官赏银,把他们当菩萨供起来。

    经过康熙在位后几十年的整顿,诸杀了叛明的吴三桂,又掀起《明史》等几起残酷的文字狱,大力招考收买明朝之后才出生的年轻文人,软硬兼施之下,情形渐渐好转。康熙末年,无意中闯入老康熙皇帝视线的方苞心甘情愿被请入大没,以皇帝“朋友”身份帮助整顿家务,更在回南方之后,因此经历被公认为南方文士领袖,可见人心大势已趋稳定。

    既然现在已经不比当没,却还需要这般郑重的反复延请,等待着他的局势有多棘手,这个曾经亲历康熙末年众阿哥夺嫡风云的老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看着他愁成一张苦瓜脸,留恋的回顾身后书院和弟子,特别是当他看见满头白发的邬先生,那惊喜,了然,最后苦笑的神情,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也颇感同情:小说般精彩的人生以归隐林泉,教授子弟,著书传后世而终结,应该是他最向往的“善终”,人生的圆满。谁知还会重新跳入那深不可测的旋涡,耗尽心力还不知能否得个善终。。。。。。

    “善终”这个不详的词,让我无端联想起胤禛与我二人未知的结局,心里没来由“咯噔”一跳。

    方苞只要求回府稍做嘱咐,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就随我们离开,赶往南京了。在李卫的江苏巡抚府中,邬先生与方苞秉烛长谈了两天两夜。八月下旬,皇帝催着我们北上,终于该走了,临行前夜,李卫在秦淮河上为我们设宴饯行。虽然能说或不能说的话,都已经向邬先生说完,但短短相聚之后的离别还是让我心情黯然,明晃晃的灯烛照着他满头白发,眼前总是浮现起当年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先生,除了双眸更添神采,那个清癯俊雅的中年书生哪里去了?隐忍一生,就什么熬白了头。。。。。。

    回避目光望向秦淮河中,倒映的半轮明月在水中清冷摇晃,越发衬出两岸灯火辉煌,胭脂飘香,笑语欢声充盈于耳,丝竹声声不绝与闻。。。。。。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3章

    “好个六朝古都金粉之地,十里秦淮繁华乡。。。。。。”

    方苞望月沉思,邬先生微笑不语,李卫这段时间一向心思重重,窗外热闹越发显得舱内气氛凝重,我不得不强打精神,用筷子指指面前,笑道:“狗儿!桌上都是难得的应景时鲜,仅这一味。。。。。。松江四鳃鲈,要都少银子?加上咱们这艘画舫,更别说在两岸什么楼里宴请随从亲兵侍卫,你今天可是赔了血本了!你府里穷得天天青菜豆腐,哪弄来这么多银子!别是收了守在你府外那些官儿的贿赂吧?”

    我们在江苏巡抚府里不多时日,四周各省都有官员或家人,或亲自前来赶往趋奉,“当今”是个“六亲不认”的皇帝,能在他身边说上一句话,难比登天,但一旦生效,或许就有起死回生之功。这府里除了李卫,一下子集中了两个能在皇帝身边说话的人:一位皇帝身边的“主子”,一位马上又要回去参赞机枢政务的方先生,于是连江苏巡抚衙门后院里,仆妇出门买菜用的小门外都挤满了人。直到今夜,得知我们的饯行宴在此进行,周边各“花楼”,饭店和画舫也都已经被抢订一空。

    但我除了命人加以劝戒,并没有过分驱赶他们。

    雍正皇帝登基以来,查抄赶杀了近百官员,都是满门倾覆,其中又连累到的地方小官员不计其数,他们当年都是被康熙的宽纵政策放任惯了的,一朝变天,如同懵懂间被一个闷雷劈中,很多人还糊里糊涂,就已经身为阶下囚。我相信他们本人大多都是贪腐昏庸,罪有应得,但此时制度,株连连作,他们的家人子嗣也平空受此连累。男子没有入罪的从此要四处沦落,这让我想到曹雪芹;女子更加悲惨,昔日侯门绣户女,当年或是金尊玉贵的夫人姨太太,或是深闺中的千金小姐,没为官奴后,都要牲畜一样被官府——罗列于大庭广众,任人挑选购买,许多女子无法忍受这种耻辱,当场自尽,那些被作为官奴买走的,从此流落天涯,命运委尘。。。。。。任何时候想起锦书,我胸中都充满了愤慨和哀伤。

    难得的是,邬先生,方先生,甚至李卫,对我的态度好象甚为理解,对这些人既不驱赶也不加置评只好装做视而不见,眼下听我这么说,都转眼看李卫。

    “嗨!主子要这么问我就直说了!正为这个发愁呢!”李卫一撸袖子,立刻说开了:“主子难得出宫,又是到狗儿的地界来;方先生是天下文人归心,邬先生咱们的情分也不必讲,李卫我这大字不识几个的,心里最尊敬两位先生这样有学问的人,我是个穷官儿,天天青菜豆腐的招待,实在惭愧啊!眼看就要走了,怎么也该弄顿象样的吧!还有军爷侍卫们,辛苦南下一趟,我连一顿犒劳都没有,唉!为筹今儿这一晚上的银子,我把朝珠给当了!在这地方当官儿一场,总算也来这等场合吃上一回饭了!哈哈。。。。。。主子回去千万别跟皇上说起啊!”

    原来如此!仔细一看,他穿着整齐官服,脖子上却空空的,果然没挂朝珠,和两位先生交换个不知该笑该叹的目光,我问他:“你把朝珠当了,万一皇上要立刻见你怎么办?”

    “唉,那就去借钱,死活也得赎回来呗!”

    李卫嬉皮笑脸,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但我们都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皇帝被士绅阶层称做“强盗皇帝”。想着,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这里没外人,说句不为过的话,皇上熬着的有十分苦,你李卫替皇上顶着半成,这些日子我们都瞧见了,私下不知道多少官儿,士绅在骂你,但你掏尽了自己的银子给山东河南来的黄河一带灾民开粥厂,皇上勤政为民之心,锐意改革之举,你都做到了十分,不该让你和翠儿还有家小吃这个苦,更不该让你一个堂堂江苏巡抚,天天去做当铺的常客。”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4章

    指了指我面前还未动过的一桌珍肴:“宫里什么吃不到?这桌菜,送去给江苏巡抚夫人和两位公子,就说是我代皇上赏的。”

    宫女把菜装进食盒送出给巡抚府的家人,我又止住要磕头谢恩的李卫说:“这次出宫没想到这一层,我也没带银子替你把朝珠赎回来,但我看,有几家官绅天天守在外头,似有极大的人情要送,不如这样,高喜儿,你把我在宫里常戴那把‘六颗珠子’拿来。”

    高喜儿捧出发梳,方苞一见,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先生,康熙五十七年,您想必在康熙爷身边见过这几颗珠子?”

    “是!这似乎是台湾总督代东瀛使臣贡的深海鲛珠,共有六颗。”

    “正是。”我又说,“熄掉灯火。”

    灯火——吹灭之后,手中托起的荧荧光芒顿时堪比船外水中那一轮皓月,舱中一切仍然看得一清二楚,鲛珠,俗称夜明珠,是清朝最受人宝贵的珠玉种类之一,譬如这时代一颗小小的猫眼石,其实比钻石更昂贵,夜明珠更是无价之宝。

    “邬先生最知道的,我很不通世务,不知道这样东西市值几何,但多少是个心意罢。点上灯,高喜儿,你拿着这个小玩意儿,请阿都泰将军陪着,到四处画舫花楼上去兜售一下,让他们看着出价,就说换银子为了三个用处:一是去当铺赎回江苏巡抚的朝珠,二是赈济黄河灾民,三是朝廷西北用军粮饷。”

    高喜儿走了,灯火重新亮起,李卫才如梦初醒,要叩头却被我亲自拉起,慌忙道:“这可使不得,我狗儿绝没有找皇上要钱的意思呀!怎么让主子变卖起首饰来了?这宝贝是皇上赐给主子的,怎么能卖呢!。。。。。。?

    “你要是能再叫我一声凌姐姐,可比主子好听多了。”我笑他慌张的样子,顺便看了一眼坐在右侧的两位先生,“你放心,这东西不是皇上赐的,是在西宁的时候,年羹尧呈送给我的,这批珠子,原本有十二颗,进贡给康熙爷那六颗仍好好的存在大内库房里呢。”

    “西宁。。。。。。年羹尧。。。。。。?”李卫攒着眉头,惊疑不定的嘀咕起来。

    而邬先生和方苞脸上不约而极快闪过一个恍然有所悟的神情,又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仍深沉端坐不语。我猜,这两位满肚子惊天秘密,聪明得快要成精了的先生一定还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至此终于把所有线索全部贯穿,说不定,已经由此看到了两年后年羹尧的结局。

    比我想象中还快,高喜儿还有两个侍卫托着托盘回来了,拿去一个首饰,换回三个托盘:一个里面装着一挂朝珠,一个里面仍是我的发梳,最后一个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

    “回主子,李大人当朝珠的当铺将朝珠送了回来,这是共计十二万两银票,各位官绅留有名单在此进呈,他们托奴才代为禀报:此物他们一致请求重新献给主子。”高喜儿拿来一张纸稍微扫过一眼,上面有一些名字似曾相识,但对他们背后所求却一无所知——但胤稹会清楚的——我徒劳的左右看了看那些不在人视线中却永远无处不在的粘竿处侍卫。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秦淮河里淌着的莫非都是金银?”我折好名单,小心收起来,“去告诉他们,感谢他们对灾民的赈济,和对大清边关将士的支持,但他们若有触犯过大清律,这些银子是没用的,我只能劝他们,早日弥补犯过的错事,我不想看到他们无辜的家人。。。。。。特别是孩子,因他们的罪孽而受连累。还有,既付了钱,就该把这东西拿去。”

    那无时无刻不像在烫手的首饰就这样打发掉了,我自觉满意,拿起那堆银票正要交给李卫,一直沉默的邬先生突然笑道:“这大小的夜明珠,五六千银子一粒,六粒一样大小世所罕有,可谓有价无市,但转眼就能卖出十二万银子。。。。。。呵呵,凌主子,这生意做得!”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主子,真要把它们都给我?。。。。。。”李卫瞪着银票。

    “拿去吧,两位先生在此为证,这银子是我的,私下交给你,不入官登记,所以,想怎么用都归你。不过我的意见呢,先赈济灾民。。。。。。不!记得先赎回你和翠儿在当铺里的所有东西,还有,千万记得,给翠儿多打几件象样的衣服首饰,在你府里这么几天,瞧她那套头面首饰还是康熙五十年时在雍亲王府戴的,哪像个诰命夫人!她从小就跟着你不容易,别委屈了她。。。。。。”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5章

    李卫的脸都红透了,邬先生在身后轻轻笑了笑。

    “咳。。。。。。那个,先赈济灾民,剩下的筹军粮。和你平日做的一样,送到西北,皇上让你来这天下粮仓之地不就是为此吗?”我连忙收回话题。

    李卫刚缓过气,呐呐点头答应,方苞又笑道:“李大人,当初一咬牙当了朝珠,如今赚了够本,这样宴席,多少都请得了吧?”

    一向口舌伶俐的李卫也不说话了,只剩下小心翼翼捧着银票傻笑的份儿。

    北上的路途快得出奇,只用两天就穿过山东境内,进入直隶,方先生中途要求下车查看了两次黄河秋汛灾情,而我甚至没有再往外张望过一眼。

    手里拿着两张纸,忍不住反复打开来看,每次打开后却又后悔把它揉皱,揉坏了。

    那天清晨分别时,我絮絮嘱咐了李卫好一阵子,因为众目睽睽,我不能说,让邬先生等我明年再来看他,只好对李卫说,因为日子太短,物色不到好的书童和丫鬟服侍先生,就不要再放先生到处去云游了,先留在他府里一,两年,方便照顾,也可以帮他出出主意替皇帝办事。

    而邬先生总算把反复斟酌过的方子递给了我。见先生的第一天,我就把特地誊抄的厚厚一摞胤祥的医案包括药方交给了他,而日大半个月反复研究琢磨,才得出这么两页纸的方子,还有一句话:

    “药是医身的,却不医心。乐天知命这四个字,最是难得,十三爷,甚至其他各位‘爷’们,哪个不是如此?还有皇上。。。。。。凌儿,你若能时常让皇上放心一笑,酣然一眠,何须灵丹妙药?”

    乐天知命?可这就是他们的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吗?又摊开那张纸,深深浅浅的折痕,折的仿佛是我这颗凄然问天的心。

    “主子!主子!皇上御驾在丰台大营,等着接您和方先生呢!”高喜儿乐颠颠的骑马来回报信儿去了。

    。。。。。。

    “皇上。。。。。。奴才方苞,谨报以此老迈残躯,无颜忝受圣祖爷与皇上天恩哪!”

    方苞感动得老泪纵横,被人踉踉跄跄的扶了出去。

    李德全而后高喜儿刚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目光,还没来得及回避出去,胤稹已经伸手揽我入怀。

    “皇上,我。。。。。”

    “不必说了,朕都已知道,你做得很好,但是朕已经决定,再也不染个你出去了——让朕天天悬着心,要听了你的消息才合得上眼。”

    “可是皇上,方先生虽然请来了,但是邬先生他。。。。。。”

    “无妨。这些日子,朕想得很明白,哪怕谁都不愿来也没什么要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鼻尖又开始发酸,伏在他胸前勉强嗔笑:“瞧皇上说的,好象凌儿此去是要逃跑似的。”

    胤稹没有说话,只是把包围着我的双臂紧紧收拢。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6章

    中秋早过,夜里凉意渐深,裘被轻软温暖,但紫禁城中的空气似乎分外压抑,大约因为那朱红色的重重高墙?沉沉醒来,胤稹不在身边,外面有灯光,那大约是梦中红色感受的来源。

    披衣起身,轻轻绕过靠在墙边瞌睡的两个小太监,西暖阁外花厅里,李德全侍立角落,胤稹低着头盯着手上翻开的折子,在灯下的阴影像一尊雕像。

    八月里,一年积累下来的重犯秋决,雍正元年照例大赦天下,勾决的主要是本年大案中的主犯,刽子手今年中就有府宰张廷玉的弟弟张廷璐,据说在行刑当时,人被拦腰铡为两截之后还未断气,上半身兀自在血泊中挣扎,民间甚至传说,张廷璐的上半截身子以手沾血,在地上连写“惨”字,一时场景可怖如阿鼻地狱。

    有几名官员吓得当场昏倒,一些原就有宿疾的官员吓得多日不能上朝,胤稹对这震慑效果很满意,但回来后,就立刻下旨永远废除了“腰斩”这项酷刑,并且自那以后,这近十天里,几乎夜不成寐,或半夜惊醒,或四更早起,或叫来方苞彻夜长谈。。。。。。

    谁能想象,这个渐渐被外间传为冷血恶魔的男人居然也会被某种惨景惊扰了心神?皇帝身边的人心照不宣的猜到了这原因,只是没有谁敢把这想法说出来。

    “这茶味儿不好,不要!”胤稹想什么有些出神,仍低着头,孩子似的抱怨道,顺手把茶杯往旁边一推,引得我忍不住低声笑。

    “凌儿,怎么又醒了?唉,吵你好几夜了,明儿我去东暖阁睡。”他扔下手中折片走过来要拉我坐下。

    “皇上,这茶是臣妾向太医要了安心宁神的花草茶,换着给皇上喝的,或许有用呢,多少尝一点儿嘛。”托起茶杯,向他笑道“方才瞧了瞧西洋怀表,这才四更不到,皇上就起来批折子了,天下哪有这么辛苦的差事?”

    “恩!”胤稹就着是手上抿了一口茶,对我的话似乎大有感慨,“圣祖皇帝丢给朕这么重一副担子,民生钱粮,西北军马,大事小事,每天看完奏折,简直是苦刑,怪不得圣祖皇帝六次南巡——能丢开个半天去偷偷闲也成了奢望。”

    “皇上知道就好,难道忘了邬先生说的话?”

    “开怀一笑,酣然一眠那是何等福气啊,朝廷正在兴兵,朕省心的日子恐怕还遥遥无期。。。。。。”

    见他立刻沉重起来,我问道:“裕亲王,简亲王他们几位,不是带领郡王贝勒们捐了几十万银子吗?李卫在南方调粮也很顺手,朝廷军机还不至于无法转圜吧?”

    “那倒不至于,但粮食只是后方保障,打胜仗,平定叛乱又是一篇大文章。。。。。。西北战场广阔千里,年羹尧一人独掌十万兵马,没有得力的大将配合用兵,也难照顾周全,朝廷缺的是立刻就能打仗的人才,看看倒是满满一朝官员,真正国家有事的时候儿,谁为之前?”

    原来在愁这个。我早就猜想,胤稹和方苞时时密谈,年羹尧的措置应该是一大话题,既深知年羹尧禀性,却又不得不重用他为国处理,今后赢得战争,他的势力也随之坐大,功高震主,如何善后?若十四爷能与他和睦相与,尽心辅佐,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惜现在囚禁中的胤提,定和当年圈禁中的胤祥一样,只是笼中困兽。。。。。。

    不该走这个神,摇摇头,有一个人立刻浮上脑海:“皇上,还有岳钟麒将军呢?凌儿曾亲眼见其用兵,军纪整肃,进退有据,那一次是夜里行军,又是匆忙赶路,遇到埋伏之后居然还能一鼓作气击散敌人,又知穷寇莫追,分得缓急轻重,驱散了伏兵就继续赶往西宁听从调派。。。。。。我不懂军事,但事后想起,也觉得在当时情景下,再也没有岳将军用兵更好的法子了。”

    见胤稹听着我的话陷入了沉思,我又笑道:“皇上,不会真因为一千年前的老黄历,和不起用这样一位既有勇有谋,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将才吧?”

    “呵呵。。。。。。朕若是这样迂腐不堪,早年就不会保他一家,更不会现在让他做四川提督了,岳飞是赤胆忠心的好汉子,连圣祖爷当年也极为称慕,他的子孙后人,确有祖上遗风,只是岳钟麒年轻了些,所以看了他几年。现在可巧,儿,你猜朕正在看谁的折子?”

    胤稹从紫檀书案上捡起那本折子,我就着灯下略微浏览过去,大约是“四川提督岳钟麒奏称:罗卜藏丹津叛迹已显,声讨刻不容缓。愿率官兵六千余名,自成都进驻送潘,待机进剿”。

    “朕得之矣。”胤稹心里显然有了决断,轻松的将折子丢开,“不过才四更天,怎么议起军国大事了?凌儿,来,陪朕歇会儿。。。。。”

    雍正元年十月,四川提督岳钟麒被急召至京城。西北战场,年羹尧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康熙末年就在西北参加平叛的满族老将延信也封了平逆将军,只有同样是即将启用的大将军岳钟麒毫无封赏,却得到了皇帝亲自接见任命的殊荣,这相比就是皇帝的所谓“驭人之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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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7章

    岳钟麒已奉命“选调绿旗及蒙古兵一万九千名”,就要起程了,皇帝特意带他到圆子里来,要挑一匹马赏给他。皇帝只穿着便装,不带外臣,是为了示君臣间亲密的私下相处,我没有回避,向皇帝行礼之后,特别向岳将军微笑颌首。他有些拘谨,果郡王胤礼远远望见阿依朵,立刻向他笑道:“岳将军,你瞧瞧那匹马,你要是也能把它弄得那么听话,皇上一准儿把它赐给你!”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望向马上的阿依朵,她正玩得起兴,吹起几声清脆的呼哨,人和马在树木间影子般闪过。我们都是看惯了她花样的,略看一眼就自顾说话起来,胤稹睡了几天好觉,心情不错,也笑道:“岳钟麒带兵多年,蒙古,川贵的良种马都见过不少,也来说说,朕这几匹马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岳钟麒神色有些疑惑,一直呆看着,听皇帝问话才躬身正要回答,阿依朵已经打马冲出林子,远远一勒缰绳人从马鞍上跃起,腾空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草地上,单膝跪地请了极漂亮的安:“皇上万岁,阿依朵失礼!”——然后站起来,一身利落的湖绿色骑马装越发衬得肤色雪白,双颊绯红,一双精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的看看我们,瞪了一眼喝彩叫好的胤礼,最后目光落在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身上。

    岳钟麒这才从如梦似幻的愣怔表情中反应过来,跪地请安,却呐呐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是裕亲王福晋,咯尔咯蒙古上马术和武艺都无人能比的郡主。”我似乎见岳钟麒古铜皮肤上微微泛红,不由得多看了看他们两个,顺口介绍道,“这是四川提督岳将军,马上就要去西北战场的。”

    一个是蒙古和亲的郡主,亲王福晋,一个是朝廷的青年将军?我回头想找个人交换下意见,正好碰上胤祥若是所思看着我的目光。

    “听说你看上这匹马了?哼,也不需你胜过我,它要是能乖乖的让你骑上三圈,我就不跟你抢!”草原人的爱马之心都如出一脉,阿依朵气势汹汹。

    “裕亲王福晋与怡亲王,果郡王赛马比箭之事,盛名早已传遍天下,末将不敢。。。。。。”

    “哎!什么敢不敢的?是不敢试这烈马还是不敢惹裕亲王福晋?”胤礼在一旁笑他。

    “恩,岳钟麒不要推脱,良驹当增英雄,你是朝廷大将,沙场生涯就是在马背上过日子,让圳瞧瞧你马背上的工夫如何?”胤稹这才说话。

    既然皇帝也这么说,岳钟麒涨红了脸一磕头,上前绕马儿转了几圈,伸手拉过马笼头,轻轻跃上马背,风一般掠了出去。阿依朵瞧瞧不服气,也跳上另一匹马儿追了上前。

    秋高气爽,马鬃和衣衫飞扬猎猎疾风中,两个矫健的身影叫人看得心旷神怡,心里就忍不住为阿依朵叫屈:那个裕亲王保泰我见过几次,无论是什么时候见他,老象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眼睛鼻子都生得挤在一起,原本就是爱新觉罗家皇太极一脉传下来的,和他的兄弟侄儿们相比,特别是胤稹兄弟,无论相貌如何,或华贵近于纨绔,或高贵近于冷漠,所在之处无不让人感到其轩昂之气,越发显得这裕亲王保泰庸浊,怎么瞧也不似个“龙种”,阿依朵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鹅与癞蛤蟆之清朝版。

    这样一想,青年才俊,名门小将岳钟麒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特别是与阿依朵马上忍不住两两相望的样子,简直赏心悦目——至少要这样的男子才配和阿依朵站在一起!

    可惜哪怕这只是个想法,我也不敢有任何言语流露,凭他们两个的身份,要是最后走到一起,那故事未免也太过曲折了。。。。。。

    军情紧急,岳钟麒当天就骑走了那匹每个人都喜欢的,一团火焰似的骏马,我这个最早预定了它的人,只赶上最后摸摸它,为它取名叫做“猎风”,阿依朵嘟着嘴目送他们一行远去,也不知是不看人还是看马。

    不知算不算巧合,在我因为替阿依朵不平而越来越讨厌裕亲王的时候,在雍正元年的这个十月,胤稹也向其发难了。

    十月二十六日,雍正皇帝公开斥责裕亲王保泰昏庸,免其所管宗人府,礼部,都统,武备院及看守当年最早被圈禁的大阿哥允褆等差事,因皇恩赏给其子的差事一并革退。裕亲王回家赋闲没几天,又发上谕称:“朕尽三年之丧,斋居养心殿,而保泰在家演戏。保泰性本昏庸,并无为国宣力之志,自苏努开罪以来,即生异心,其不知轻重如此”。终于在十一月,保泰因“不忠不孝”,又“迎合廉亲王”,被革去亲王爵。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8章

    同为夫妻,待遇却大有不同,裕亲王福晋代表咯而喀蒙古前来和亲才两年,本来就与事无干,策凌又在为西边战事助力,更不能委屈了她,于是保泰被革爵的同时,阿依朵被加封为和硕纯?公主,他们家在铁帽子胡同的大宅子,一夜间从亲王府变成了公主府。

    十月,原本西去的皇十弟允?称有病不能前行,停在张家口不肯再走,皇帝干脆下令“著革去王爵,调回京师,永远拘禁”。

    西边也有官员传回密折报称,九贝勒允?到西宁之后,携带了巨资,专在城内城外寻家境困窘的当地贫民的肆分发钱粮,“自称积德,收买人心”,连所居住节度使府的下人们也无不对其感激涕零,其随行家人也纷纷慷慨结交当地官员,一时间在当地声望十足,人称“九王爷”。

    为这两个皇兄弟的事,胤?又大动肝火,斥责廉亲王,说他们一向最听他的话,现在“行止不端”,都怪廉亲王管教不力,有意放纵所至。

    仅在这一年,八爷党在京羽翼已被剪除近半,颓势已显,廉亲王一再公开宣称自己对“新朝”的忠心,胤?也在爵位封赏方面一再拉拢他,但私下里,两人却互相在小事上针锋相对。比如胤?多次寻事斥责廉亲王,廉亲王则表面极度忍耐,只不声不响的聚集在官员的广泛力量抵制胤?政令的施行,想把他架空为一个空壳皇帝——你来我往的力量斗争,甚至互相让对方不好过的斗气,一刻也未停止过。

    时近年底,正好有大臣上奏,请皇帝册封后宫,以全大礼,年羹尧从西边战场也发回了密折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胤?似乎并不把这当做大事,列了一份单子,交给礼部和内务府去办理。

    他并没有告诉我,将我列为仅有的两个贵妃之一,但后宫中有什么是高喜打听不到的?何况惨淡无趣的后宫总算有了件值得期盼的事,各处宫房的奴才们私下议论纷纷:哪家主子要得什么位份了。。。。。。渐渐喜气起来。

    初听见高喜向我报喜,很奇怪的呆愣了一阵,自觉毫无喜意,逗一逗檐下画眉,胡乱翻一翻书,茫茫然想着,我仍然不想要做他的后妃,为什么呢?

    不是不明白一个堂皇身份的重要性,但那意味着我从次就要变成众多绿头牌子中的一个,等着他翻?没逢庆节大礼,穿上凤冠霞帔,一张脸抹得红红白白,按位份站在某妃之前,某妃之后,排队觐礼?

    那确实不需要。

    想通了这一点,干脆不再去理睬这个消息,知道有一天,胤祥在养心殿后面找到我。

    “凌儿,你从江苏弄回来那玉壶春真不错!昨天十六弟十七弟来找我,把最后一坛也蹭没了,还有没有?再分一壶给我也成啊!‘

    天气已经有几分寒意,我正在瞧小太监取碳来煨手炉,听他这么说立刻不满的指责他:“哎?十三爷,没天见你忙得这样,回府就抱个坛子灌酒?邬先生给你的方子怎么说的?世子都封了贝子了,你这个亲王还这么不珍重身子,皇上不是刚给你封了一位侧福晋吗?你身边也该有个贴心的女人照料,把那方子拿着,饮食起居时时记得提醒。。。。。。“

    “哎呦!凌主子,我再也不敢了!要个酒就有这么多话。。。。。。我这酒是想给皇上喝去的。”

    “皇上?皇上怎么了?”

    “给皇上解解闷儿,这几天皇上龙颜不悦,满朝大臣们连走路都踮着脚尖儿。”

    “呵呵,十三爷别打哑谜了,前面刚见过皇上,不为就来要壶酒吧?什么话这么不好说的?”

    胤祥果然收敛起笑容坐下来,静静看了我几秒,才言简意赅的说:“礼部呈回的单子里没有赫舍里氏,礼部和六部都有官员上密折称皇室无家事,不让给你册封。”

    “啊。。。。。。”不想还会有这层风波。

    胤相神情不豫,似乎很替我不满,倒惹我展颜一笑:“十三爷,皇上至今不对我说起此事,想来确实不能了?”

    尘世羁 第一卷 第79章

    “恩。。。。。。过年嘛,宫内外诸多礼仪,祭天地,奉先殿祭祖。。。。。。少不了的仪注,都要按品级办事,妃姘,王公大臣妆戴都分品级的,现在就得办下来,再拖下去过年就不像样子了,他们还有个坏心,拖得久了,惹得外间猜疑,民间流言是止不住的,就更有话柄了,可皇上还指望着他们办事儿呢,总不能一下把官都撤换了。。。。。。这事儿里面是老八老九捣鬼,还说皇上应遵列祖列宗成例,顾及民间清仪和朝廷脸面。京中一些穷官儿,读了几年书,上了点年纪就自认‘大老’废话最多。。。。。。”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大致明白心平气和的劝道:“十三爷,想必里头还有些不好听的话吧?你不讲我也明白,我在宫里的名声,本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想了想,真的可以不理睬那些见鬼的规矩了,顿觉浑身轻松,连笑容都自在:“八爷也怪好玩的,哪怕只能让皇上不痛快一下子,他也要试试,跟小孩子家斗气似的。”

    “皇室无家事,自古如此,自从圣祖爷开博学鸿儒科,在京城蓄养了一批文人名士,‘清仪’向来能主导了天下士人舆论,就算皇上这般杀伐决断,也不能不考虑其影响,民心是大清立国最要紧的,如今上有祖宗成规,下有民间清仪,中有官员抵制,我看我就不要册封什么劳什子了,不信,问问高喜儿,听说要册封之后,我可曾为此高兴过?”

    “啊?主子。。。。。。”高喜儿在一旁听得愁眉苦脸,倒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其实我也多少猜到了。。。。。。只是凌尔,何苦妄自菲薄?”

    “不对,若以为我是妄自菲薄,就猜错了。正因为不肯妄自菲薄,才无所谓什么位份声名。我连他是不是皇帝也不在乎,怎么会在意自己的那些虚名?无论什么时候他需要我,我总能在他身边,于愿足矣!”

    说得顺口没有来得及衡量这些心里话的肉麻程度,见胤祥蹙眉颦额,无言已对的感动状,才意识过来,立刻觉得脸红了。

    安静的尴尬。知道想到那朵雪莲,想起喀尔喀蒙古,博格达雪山,还有我们两人在那高天阔地中的无话不谈,心中方觉坦然。在宫里,这话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

    对视良久,胤祥终于站起来,低头望着我,温柔异常:“平生意,为谁痴?凌儿,胤祥此心,感同身受。”

    似乎又嫌自己多言失态,干脆一转身挥挥手往外走了,傍晚,胤禛一个人踱回后殿,我正站在檐下出神。

    “凌儿。”他莫名其妙的顺着我的视线瞧过去一一当然除了一角染满斜阳余辉的天空之外什么都没有。

    “皇上,你看什么呢?”胤禛这样的男人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我笑。

    “唔?你在想什么呢?”

    “我。。。。。。听说圆明园里的雪球要生小猫了,挺想它的。皇上怎么过来了?不是吩咐过了晚膳送到前面去吗?”雪球是一只波斯猫,懒洋洋又爱粘人,很找人喜欢。

    胤禛笑着打量我一下,习惯的拨过我鬓边的散发,拉着我手进了西花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片递给我,

    打开看了一下,寥寥数语是上谕的语气,那笔圆滑端正的字是张廷玉的,上面还没有朱批和用印,是一张拟好的草稿,里面大约意思与我料想的不差:册封后妃。为示郑重,皇后的单独用了一张,无非是些毓华淑惠,恪俭至孝的官方砌词,并称,皇帝为尽三年之丧,取古人“倚庐”的意思,斋居养心殿,皇后遵太后遗命,也移居养心殿,同守圣祖和太后之孝云云。

    “正好呢!凌儿正想求皇上,就赐我住在圆明园,皇上,您就准了吧!”

    “凌儿。。。。。。”胤禛无奈的摇摇头,恨恨道:“老八就是要朕处处受制,外头官员阳奉阴违不说,连个自己家事都要插手,当年在我雍亲王府时,怎能有这等样事!”

    “可如今您是皇上了呀!再者,我是真的不喜欢住在宫里,威严气象,处处红墙,叫人气闷,夜里又幽幽冷冷的,叫人心里发寒。。。。。。”

    “有朕在,你也怕?”

    “也不算害怕,就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尘世羁 第一卷 第80章

    “朕打算重新修整扩建圆明园,像圣祖爷的畅春园那样,时时都可以去住,你不是喜欢江南景致吗?除了关防设施,楼阁山石都从苏州调工匠造,现在就绘制草图,等西边战事结束便可动工。”

    这就是准了,我喜出望外,抱着他的腰笑道:“谢皇上。”

    “呵呵,凌儿这是什么礼节啊?”笑

    尘世羁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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