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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书生

      沈雀欢其实是想起了江深,在这个世界上和他相处时间最长,做事最默契,但性格相差最悬殊的双生兄妹。

    他们从小在军营长大,能接触老百姓烟火气的次数不多,可兄妹俩每个月总有一次去渠延城里玩儿上一天,江深爱听书,江浅爱看书,江深更爱有血有肉的英雄传奇,江浅则只相信言之有物的经验之谈。

    每次俩人偷溜到渠延城,总是分头行动,一个奔茶楼,一个奔,等黄昏临近的时候,二人再到城中的一个面馆儿汇合。

    直到今日,江浅仍然记得那面馆里做的葱花面的味道。

    只是坐在自己对面那个只吃面不吃葱花的少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沈雀欢虽然是在笑,可那笑容却一点都没落进眼底,让坐在她对面的金杏,没来由的感觉到伤感和悲切。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再没任何停留,直接赶去了国翁府。

    国翁府并不是高门大户的府邸,因为国翁李邦原只是个白身,每年靠着国翁爵位俸禄过活的七旬老头,而且这人性子十分孤冷,学生三年学成,出去后就与国翁府再无关系,有人觉得李邦原门下儒生这么多,有宰相有阁老还有大官,每年靠着学生送的年节礼也该是个富翁,可谁能知道,李邦原不仅不收任何人的年节礼,甚至连这些学生的面都不见,平常上门来看望的直接让门童给打发走了。

    若真有国事或是困顿之处需要寻求李邦原的点播,则写一封信即可,若李邦原觉得回信不足以说明此事,才会让这人过府来谈,可要是有人有事没事儿的给他写信,信上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根本就是言之无物,那李邦原则会在国翁府大门上贴上示下横幅,痛骂“某某某”国家黎民需要你费心,你还有心思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你是不是太闲了?用不用我上书圣上派你到苦寒之地历练几年,体会体会人间疾苦,省得你呆着没事儿无病呻吟。

    李邦原不通情理又不讲道理,所以渐渐的,他的门生们也不敢再来碰钉子。

    李邦原的家境一直十分贫寒,宅子是圣上赐下的,却没钱雇人修理,所以每一个到国翁府授课的学生,都还兼顾着料理李邦原的生活起居,及院落整修和打扫这些杂活。

    沈雀欢来找陈许的时候,陈许正在和几个和他差不多样貌的年轻人修整花园旁边的一个坍了半截的垂花门。

    门童很热情,领着沈雀欢直接到了花园处,还不忘解释:“陈许和今年的儒生都住在外院儿,前两天下雨,花园的角门被雨给冲塌了,陈许正领着人在那修墙呢。”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陈许可是这么多年来,咱们这儿干活最利索的公子了,得亏他事先把正屋房顶给修了一遍,要不下雨冲塌的就不止是垂花门了。”

    沈雀欢和金杏面面相觑,两人都记得前两天虽然多雨,但并没有暴雨或是大雨,都是淅淅沥沥的小中雨,就那样程度的雨都能把院墙给冲塌了,可想而知这墙得多年久失修啊。

    而且,陈许是不是干活的料沈雀欢难道还不知道吗?当初在水井胡同,让他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清理,他倒是风风火火的清理个干净,却累的在炕上趴了三天,这种程度的劳动力,怎么还成了国翁府的劳动主力了?

    见到陈许本人,沈雀欢就全明白了,在这国翁府一群只会读书的学子面前,陈许简直是无所不能啊,沈雀欢远远的看着陈许那笨拙的和泥动作,好心情的笑了。

    沈雀欢态度的转变让一旁一直小心翼翼的金杏十分纳闷,金杏顺着沈雀欢的眼睛看,就看到了撸着袖子大汗淋漓的陈许。

    不知道为什么,金杏恍了那么一下,十分本能的想到了她家王爷那双阴测测的眼睛。

    “公子,属下把陈公子叫过来说话吧?”

    “不用”沈雀欢大咧咧走过去,出声叫人“陈许?”

    陈许手里的动作一顿,黄昏阴暗的光线下,陈许抬起头的目光亮晶晶的。将陈许这一动作尽收眼底的金杏,立刻生出一股警惕。

    金杏阅人虽然不多,但朋友看朋友时该用什么样的眼神,金杏可是心知肚明的,这个陈许表面上虽然对沈雀欢恭恭敬敬,但他眼睛里的东西,似乎比“朋友”这个身份,复杂的多。

    “怎么大晚上的砌墙?”沈雀欢一边和陈许打招呼,一边走过去摸了摸墙上的新泥。

    一个比陈许小很多的年轻人吓得“哎呀”一声,“这位小哥你可千万别再碰了,好不容易把泥糊上去的。”

    沈雀欢一时没明白,陈许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从中午开始就在砌了,墙还好点儿,这个门总是沾不上泥,刚砌上就往下掉渣。”

    沈雀欢看着那个刚砌了一半的垂花门,气笑了:“你们不会直接上泥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包括陈许。

    沈雀欢扶额,一旁站着的金杏也把脑袋给别了过去。

    “你们可真行。”沈雀欢拿过陈许手里的泥铲子,“去给我找几根杆子来,长木头也行。”

    那些人有些挠头:“府里没有这些东西。”

    沈雀欢指了指金杏:“你们跟她去外边林子里砍几个树枝过来,要长的。”

    金杏顿了顿,知道沈雀欢这是要把人全都支开,好和陈许说事儿,虽然这是她们此行来的目的,可金杏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好像自家小姐做了一件对不起王爷的事。

    不过金杏还是服从了,因为那几个年轻书生看起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要是她不去,他们估计得砍一个晚上的木头。

    沈雀欢开始着手和泥,陈许知道沈雀欢的本事,自觉的充当了下手,俩人忙乎了半天,沈雀欢才忽然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过年那天你差点成了奸夫那件事?”

    陈许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栽进泥里,身上虽然稳住了平衡,可两只手结结实实的插进了泥巴中,沾了满手。

    沈雀欢乜着他,“我就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嘴边带痣的男人。”

    陈许脸色变了,“找到他了?”

    沈雀欢看了一眼陈许的神情,道:“知道了他的一些线索,我来就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嘴边的痣是什么样的?在什么位置?”

    陈许记得清清楚楚,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右嘴角下方:“长在这儿,痣并不算大,但颜色很明显,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