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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囍(上)第94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冲囍(上)第94部分阅读

    婆娘当即又嚎开了,“相公啊,你死得好惨哪?怎么就活活给人打死了呀”

    “肃静”孟子瞻也有些受不了这噪音了,啪地一拍惊堂木,那婆娘一哽,把哭声全咽了回去。

    “大夫,你说”

    大夫躬身施礼,“回大人,死者生前已经患了重伤寒,且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以老夫愚见,象这样的病人,根本不可能起得了身,就是不知怎地跑了出来。”

    “哦?那依你说,这病人是给人硬拖出来的?”

    “以常理而言,便是如此了。”

    赵成材忙不迭的抓住机会,“大人试问这样一个动都动不了的病人,给人拖到我们马场来,那是何居心?况且就算要打斗,谁会对这样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动手呢?”

    章清亭只觉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如流星般闪过,但还等不及她抓住,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到底是什么?她深蹙着眉头,想要抓回那一丝灵感。

    那婆娘听着情形不对,慌忙道,“大人,我家相公起初是病着,但那天却突然好了些,才跟着人出门的”

    赵成材立即追问,“你既如此说,有何凭证?”

    “同去的人就全是凭证”

    那边状师适时进言了,“大人,何不传召他们作证?也一起分辨个明白”

    孟子瞻略一挑眼,倒想听听他们该如何自圆其说,“宣所有人犯上堂”

    这回动静可就大了,呼啦啦一下子公堂上就挤上了好几十人,显得地方都不够了,直跪到大门口。

    对方状师先问话了,寻着那个领头之人,“你且说说,那日究竟是何情形,死者究竟是怎么跟你们一起出的门?”

    那汉子回话了,“那死者原本与小人有些旧识,因过年间听说他病了,小人便去他家探望,他就说起日子难过,自己又得了病,花去不少钱财,所以想要发一笔横财,解解家中的困境。”

    “那你是说,是死者教唆你们去马场偷马的么?”状师盘问着,貌似不经意的就把大头罪过全推到死者身上去了。

    “是死者曾认得那原本马场沈老爷家的一个伙计,说起这个马场,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是那杀猪女耍了手段才得到的,我们纵是去拿了一两匹马,也不算为过吧”

    “对啊就是”那帮子无赖甚至叫嚣起来,“这本就是来路不正,咱们也是劫富济贫”

    “你们胡说胡说” 张发财气得面红耳赤,和几个小厮在那儿辩驳。越是吵得凶,那状师面上就越有得色。奇怪的是,赵成材和章清亭却一言不发。

    只见孟子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低喝,“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去良民家中劫掠财物,还敢大言不惭。统统掌嘴二十”

    那伙无赖全都懵了,只那状师忽地变色,想起了一事,却也补救不及,只得低下头去,任凭孟子瞻责罚。

    “哼这沈家马场欠债不还,是经过本官亲自断定,卖与赵家。契约文书,一应俱全,写的清清白白你们说是她耍了手段得到,那岂不是诬蔑本官断案不清?若是不服,也该是沈家自来告状说理,岂容尔等宵小放肆?哪个再敢半句不是,本官定当重惩不饶”

    这一下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想着给章清亭夫妻脸上抹黑,不妨得罪了县太爷。为官者,最重清誉,别的孟子瞻都能姑息,可这种事情他是断断不会容许

    当下一声号令,噼里啪啦拍子声响起,二十下过后,那伙人个个脸上跟馒头似的又红又肿,全都老实了下来。

    继续审案,还是问那领头的汉子,“那死者和你们商量过后,就相约到那马场去了?”

    汉子嘴疼,点了点头。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打起来,又闹出人命的?”

    这下没法用点头摇头来回答了,汉子手被上了镣铐,只得用胳膊揉揉肿痛的脸颊,方才说话,“都是因为他”

    他往角落里一直静静看着地的晏博文一指,“全是他挑的头”

    “他又是怎么挑起的头?”

    赵成材和章清亭对视了一眼,真正的目标终于暴露了。

    “我们刚到那马场没一会儿,他就过来了。喊打喊杀的,很是嚣张我们气不过,当然就与他理论起来,是他先动手打的我还喊了帮手,”他一指张发财等人,“我们这才打起来的那小子下手非常狠,是个练家子,他还杀过人的最是心狠手辣,我们都在他手下吃了亏,不过幸好我们皮粗肉厚都撑过来了,只那死者,本来就有病,捱不住他的打,就丢了性命”

    那状师立即接着他的话道,“大人,现在事实已经基本查明,这些人目无法纪固然是他们该罚,但罪不致死,只那个杀人元凶却是不可放过他既然从前也杀过人,两罪并罚,该定他斩立绝才是”

    真是狠哪赵成材往前踏了一步,“大人,我能问几句话么?”

    “你问”

    赵成材先不问晏博文,却问那汉子,“请问,你当时是怎么与我家伙计,也就是阿礼理论的?”

    “我……”那汉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赵成材居然问他这样的问题,实话那是不能说的,只得编个胡话诓了过去,“我就说我们要借几匹马用用,他不许,骂我们是强盗,还说若是咱们不走,就要把咱们全都杀了”

    “那请问你们怎么回的呢?”

    “我们……我们让他不要这么小气,他不肯,就冲上来打人了”

    “那他冲上来打人时,身边站了多少个帮手呢?”

    “就是你们家那些人啊”

    “一派胡言”赵成材怒目而视,“你且回头数数,你们上我们马场闹事的一共是一十九人,除了死者,全是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而我们马场一共只有六个小厮,两个孩子,再就只有岳父小舅子和阿礼三人。一共十一个,老的老,小的小,就是他们这么些人全捆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你们的对手,而你们呢?这么多人,难道就站在那里等着他打不成?”

    那汉子急中生智冒出一句,“他身手好”

    “阿礼是身手好,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他究竟为什么打你们?”

    福庆忍不住叫了起来,“是因为他们辱骂阿礼哥,不光骂他,还骂他的父母,骂得可难听呢阿礼哥才动手打人的”

    那状师立即插言,“大人明鉴现在他们自己都承认是那阿礼先动手打的请治其罪,以证公道”

    赵成材凉凉的回了一句,“先生,若是别人辱及你家先人,你还能无动于衷,再来治这样的罪名不迟”

    不顾那人给气得眼冒金星,赵成材走到晏博文身边,“阿礼,你告诉大家,你有没有打死人?”

    晏博文仍是看着地,却静静吐出一句话,“小人有罪,甘心受罚”

    第二卷 (三○三)漏洞

    (三○三)漏洞

    一言出,满室皆惊。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眼光集中在晏博文的身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主动认罪。现在的情形,并非对他不利,相反,由于赵成材的话,分明是把他推到一个极为有利的境界。而他主动认罪,到底为的是什么?

    别人不明白,可是有三个人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孟子瞻幽幽叹了口气,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原来最亲近的人,也能伤人最深”

    赵成材看着晏博文,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理解,“不值得的阿礼,真的不值得”

    晏博文惨然一笑,对于污垢,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抹去他不是傻子,在牢里静心思索,就发现事有蹊跷了。

    “赵大哥,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这些,是我罪有应得”

    “那你的母亲呢?”章清亭冷冷问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见到晏博文的身形轻微颤动了一下,“身为人子,你不遵礼法,曾经犯下大错,连累父母忧心,家族蒙羞已是不孝若是还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连晚年也不能过得安生,你便是一死,又岂能弥补万一?”

    晏博文的脸雪白了,手指深深的抠进了地里,一瞬就磨出了血。

    那边状师此时情形,上前道,“大人,人犯既已认罪,还请大人及早发落,以还死者公道”

    “说得好”孟子瞻朗声笑过之后,脸色却威严起来,“到底你是大人,还是本官是大人?本官审案,也是你能饶舌催促的么?”

    “小人不敢”状师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跪地求饶。

    孟子瞻冷哼,“念你也是个读书人,姑且记下。如有再犯,定惩不饶”训斥了状师,他开始发问,“人犯晏博文,你方才认的什么罪?”

    赵成材怕晏博文又说出什么过激而无法挽回的话,急忙抢在头里躬身施礼,“回大人,人犯因受刺激过甚,一时情绪有些激动,请问在下可以代他回话么?依着律法,这也是使得的,还望大人应允”

    赵成材说得没错,若是有些人犯因为聋哑疯癫,或是受了刺激胡言乱语,状师有权代他回话,人犯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但如此一来,状师的证据就非常重要了,除非他能有切实的能够证明人犯并没有犯罪的证据,否则一般情况下,主审之人会很排斥这一类的人犯。

    孟子瞻点了点头,“赵先生,你既如此说,可是有确凿的证据么?”

    赵成材迟疑了一下,“证据尚在收集之中,如无意外,下午可到。敢问大人,能延后再审么?”

    “你那是什么证据?”

    “这……”赵成材不能说。此事多少有些耍手段之嫌,若是提前说了,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边状师生怕夜长梦多,不肯应允,“大人,现在人犯俱已在此,为何要拖延时日?”

    赵成材头上的汗都快急出来了,作为原告,又是死了人的苦主,他们有这个权利拒绝等候。可是李鸿文那头,到底办没办妥呢?

    章清亭此时上前一步,“请问大人,妾身作为这马场的东家,又是在我的马场里出的命案,可以在此问几句话么?”

    此举便是变相的拖延时间了,有个人缓和一下,总比赵成材一人僵在那里好。秀才退了半步,对着娘子微微颔首,示意她照着陈师爷给个套路走,却不知章清亭已经另有打算。

    孟子瞻同意,“当然可以,赵夫人请问。”

    章清亭施了一礼,方才来到死者婆娘跟前,“请问这位大姐,你们家中有几口人?公婆俱在么?你相公平时以何为生?日子好过么?”

    还以为她要问些什么要紧的话,没想到只是聊起家常,那婆娘之前与章清亭交恶,不太敢答,只望着那状师不作声。

    “这些事情有什么好问的?你们打死人,现在还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么?”那状师回得很不客气。

    章清亭也不恼,仍是轻轻柔柔的说,“无论如何,死者为大这位先生莫怪,小妇人问了,也是想着日后要怎么补偿才是若是您清楚,还请告知一二。”

    那状师皱着眉头,很是嫌她啰嗦,不过章清亭说得恳切,在这公堂之上也不好反驳,便快速回了话,“他们家不仅父母俱在,还有个八十多的老奶奶,夫妻俩共有五个孩子,家中只有二亩薄田,以种地为生,家计着实艰难着呢”

    章清亭点了点头,又问那婆娘,“大姐,那你相公这一病,花费着实不轻吧?他是从什么时候犯的病?都病了多久了?”

    那婆娘听那状师都回了话,还当真以为章清亭是想在县太爷面前卖个乖,赔她银子,于是这回也不等状师回话,自己便答了起来,“我家相公是中秋那时就落下的病,这大年下的,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卖了东西又卖地,连我陪嫁来的首饰衣服全赔了个干净呜呜”她适时干嚎了两声,却并无半滴眼泪落下。

    章清亭心中冷笑,忽地话锋一转,指着那领头的汉子问,“那他上你们家拜年时,提的是什么礼?且别慌着作答大人,能不能烦请分开问他二人一句?”

    这……那两人立即慌了神,那汉子眼珠一转,立即抢声答道,“就是两只鸡,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对就是两只鸡都是母的”那婆娘立即附合,还特别说明了一下,绝了章清亭想要对口供的心。

    状师赶紧赔礼,“大人,乡民无知,不知避讳,还请勿怪”

    孟子瞻听章清亭不知不觉就在话里下了套子,很是欣赏,也知道她既然敢出声来问,必不仅仅止步于此了,“算了赵夫人,你还有话要问么?”

    “有。其实就当着大伙的面问问更好,免得到时又说不清” 章清亭微微一笑,仍是问那妇人,“既然你相公病了这么久,连一点家产也全都赔干净,那你怎么请的状师?他的酬劳又是多少呢?”

    这……那婆娘干张着嘴,望着那状师,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了。状师是自己找上门的,她哪知道收了多少钱?

    那状师把话题接了下来,“路不平,人人踩我见她家委实可怜,便没收她家的银子”

    “这位先生当真好心肠”章清亭笑里藏刀,“看来咱们也得帮着您宣扬宣扬,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的人家,尽可以找您,想必您都是不会拒绝的吧?”

    那状师嘴角抽搐了几下,却是什么话也不肯接了。

    那婆娘刚松了一口气,章清亭又追着她问,“既然那日这汉子上你们家来看望你相公,约好了要一起来我们马场打劫,那你相公是自己下的床,自己出的门么?”

    “是啊”那婆娘这句话倒回得痛快,怕章清亭又拿她的错处,别的一字都不肯多说了。

    章清亭问大夫,“老先生,您说一个病了一个月的伤寒病人,有可能突然自己回光返照,下地走路么?”

    那大夫也很有趣,捋须眯眼一笑,“那除非是神仙下药”

    场中有不少人噗哧笑了起来,那婆娘忙不迭的改口,指着那汉子,“是他扶着出去的”

    章清亭忍着笑,使劲绷着脸还问那大夫,“这样有可能么?”

    “这才象是人干的事情”那之前所为,便不是人干的事情了

    章清亭谢过,又问那汉子,“你带了死者出门,又是上哪儿召齐了其余的一十七人?”

    “这大过年的,大伙儿都在家里猫着呢一喊不就都来了?”

    赵成材适时道了一句,“一十七人的家,你带着死者一处处的跑到,然后来了我们马场,也不过是中午的工夫,你这速度,还真快呀”

    这是陈师爷给他们找出来的一个重要疑点,因为之前他们的口供上都称,是那汉子先到死者家里拜年,然后和死者一起上的马场,如果没有事先的预谋和准备,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速的就纠结起这么多人?

    那汉子倒是沉着,当即答道,“哪用我们一个个的去找?反正我们住得也近,只找了两三个,剩下有些正好在一起串门子,便很快就把人都喊齐了。”

    章清亭又问,“那死者既身体不好,怕是一直要人扶着的吧?”

    “是啊”那汉子如此一答,却听得堂上有好几道吸气之声。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赵成材已然明白娘子找着的漏洞在哪里了,当即喝问,“既是死者一直要人搀扶,那是谁扶的他?若是有人扶着,我家伙计又是如何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的后颈劈下的那一掌?可不要说,是你们的人扶着让他打的”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众人都有些傻眼了。千算万算,他们都少算了这条要命的漏洞

    章清亭早先在赵成材和他们争辩晏博文不可能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时,便有了一丝灵光,只是那时没想明白,等到晏博文要认罪时,她才突然想通此节。

    (ps:收到某亲人生中第一张粉红,好感动哦谢谢大家在很多选择中投给了小清亭,桂子会继续努力的希望本月能做到天天2更)

    第二卷 (三○四)主谋名叫孟子瞻

    (三○四)主谋名叫孟子瞻

    当下那状师明知不妥,却还得尽力狡辩,“你们家那伙计会功夫,身手又好,混乱之中打死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成材也不跟他争,只请那仵作出来,“请问是否可以麻烦差大哥演示一下,这死者颈后的伤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孟子瞻点头允了,过来一个衙役,那仵作按着死者的伤痕比划了一回,忽地皱眉,“不可能啊若是病着,没人搀扶的话,身子是软的,就算被人打了这么一下,也定是顺势往前仆倒,伤势绝不可能有这么深”

    那就是说,死者是被人扶住打伤的后颈

    话已至此,还有再问的必要么?

    如此多的自相矛盾之处,就象被挑开了一个线头,只要顺着捋下去,就能把这谎言越扯越大。

    大冬天里,那状师头上连汗都冒了出来。他现在真的是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贪财就接了那个陌生人的银子,来打这个明知有诈的官司。现在事情闹成这样,那陌生人不过拍拍屁股就能走得干干净净,可他却还要在此地混下去,若是惹上官非,那他该如何是好?

    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把那个叫晏博文的人拖下水,而是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他眉头一皱,快速思忖了一番,厉声质问那婆娘,“你相公到底是如何跟人走的,快说个清楚这公堂之上,可不能说谎我好心好意的来帮你们,你不能撒谎骗我”

    那婆娘见他突然发了火,心下慌张,当即就嚎开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那都是我那死鬼相公和他们商量的事情,我哪里晓得?”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就知道收银子了?”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门外,李鸿文搀扶着一位鹤发鸡皮,满脸风霜的老太太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位乡民。

    “回大人,这是死者的奶奶,旁边几位是死者的邻居,他们可以作证,是这妇人串通了那些贼子,收人钱财,上门讹财,要置人于死地”

    昨晚赵成材他们商议的计策,就是让李鸿文去实地调查,在不违背真相的前提下,花点钱请死者的亲戚邻居出来做证。如果这其中有鬼,死者的至亲当中,总会有人不愿意昧着良心干这缺德事吧?再有一条,死者家里所求的无非是钱财,既是这媳妇能被收买,那其他人也未必不能收买。

    李鸿文辛苦一番,果真找着这死者的奶奶,愿意出来作证。又拿钱说动了几位邻居,愿意做个旁证。

    那婆娘一见了老奶奶,当即吓得面无人色,“这老太婆早就傻了大家不要相信她的话,不要听”

    老奶奶颤微微举起手中的竹杖,对着那婆娘就打去,“我打死你这个黑心的妇人害死我的孙子,让他的尸骨都不得安生打死你,我打死你你害死了我孙子,还要害死旁人,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你个糊涂女人”

    逼到这个份上,那婆娘说话也没了顾忌,“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吃的喝的全是谁供的?你那孙子已经没了,你以后还指望我养老不?”

    老太太已经快是油尽灯枯的人了,哪有多大力气打人?不过挥舞了几下,便力气不济,老泪纵横起来,“冤孽呀我们家怎么偏偏就逢上了这样冤孽?”

    请老人家坐下,待她情绪平复下来,事情很快就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死者生病是真,因病败光家产也是真。出事之前,家中就来了那个汉子,不过他可不是来拜年送礼的,而是来游说这婆娘的,让她把相公借给他们一用,赚来了好处就能保他们全家一辈子吃穿不愁。

    都是穷得没有办法了,大夫又说死者根本活不了几天,那婆娘看着家中老人孩子,一狠心便把自家的男人送上了断头台。

    “这事,相公自己也是知道的”那婆娘此时才真正掉下几滴眼泪,“若不是他自己允了,我再怎么没良心,也不可能当着公婆的面,把他性命交给别人。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我家公婆”

    此事,她倒是没有撒谎,那老奶奶可以做证,儿子儿媳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心疼儿子,可毕竟是快死的人了,若是死了儿子一个,能换全家一条活路,他们也就默许了。

    据那婆娘交待,那汉子先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算是订金,说是事成之后,他们一家就可赖上章清亭家的马场,这辈子就都不用发愁了,所以这妇人才铁了心的帮他们办事。

    而几位街坊邻居可以作证,死者是被抬离家门的,根本就没有康复,也不可能有什么主谋和在打斗之中丧命之说。

    至于这汉子又是为何要挑唆这婆娘,找来垂死之人跟章清亭过不去,还要赖上晏博文呢?

    他连声叫屈,“大人,实在不关我的事是有人出了二百两银子,让我去干这事。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二百两他说他是那伙计的仇家,说那伙计害死了他的亲弟弟,所以他要来报仇来着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什么孟子瞻来着”

    “掌嘴”青松听到此处,怒不可遏跳下场中,当即给了那汉子一巴掌。

    偏那汉子不知情,还犹自说着,“这是真的他说兄弟如手足,若是手足被砍了都不去报仇,那就连畜生都不如”

    “你还敢胡说”青松又是几个大巴掌下去,打得那汉子直说不出来方才罢手。

    可一转头,却见孟子瞻的脸色已然铁青,那紧攥的双拳,额头爆起的青筋,无一不显示着他心内极度的愤慨之意而那双总是睿智清明还略带一丝调侃的眼,此刻却充满了痛苦与愤恨,如最锋利的刀子一般,落在晏博文身上。

    晏博文根本就不敢抬头与他的目光对视,可他那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的身体,却明明白白的诉说着一个事实。

    这是赵成材和章清亭第一次了解到他们之间的恩怨,饶是二人再足智多谋,此刻也全都怔在那里,哑口无言。

    原来孟家那个人人忌讳提到的早逝的二少爷,竟是晏博文从前犯下的命案?这可是杀弟之仇啊而且是孟子瞻的亲兄弟,他唯一的弟弟这要让孟子瞻如何原谅?

    此刻,他们都只觉得,孟子瞻能公平的审理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宽大的胸怀了。

    “少爷”青柏怯怯的唤了一声,把孟子瞻唤醒。

    重新再审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孟子瞻咬着牙关处理了案子。

    死者属于咎由自取,但亦属家境所迫,虽然可恨,也有其可怜之处。死者已逝,他的事情可以不追究,但他妻子却明知诬陷好人,仍是为虎作伥,其他可饶,唯有上公堂做假口供此罪难饶,判罚二十大板,回家反省。可他们家着实生活困难,若是离了这妇人,恐怕老少一家子更难活命,故此孟子瞻对于她收到的二十两赃银便不予追缴,反而另赠那老奶奶纹银百两,感谢她大义灭亲,出来作证。

    至于那汉子,受人唆使,现又找不着主使之人,他便得入狱服刑,其他一干人等,尽皆收监。还有那状师,虽然已经见着势头不对就极力撇清,也抓不着他和这些人勾结的切实把柄,但失于检点之罪总是免不了的,就罚他一年之内不许接案诉讼,闭门思过。

    章清亭马场中的那些人不过是无故受人陷害,全部无罪释放。

    收到这判决,本该高兴的一家人,却因闻知了孟晏两家之事而无法安生。就连赵成材勉强笑着,说请大家去酒楼吃个饭庆祝一下,也无人响应。

    李鸿文拍拍他肩,看了失魂落魄的晏博文一眼,虽不甚明白就里,也知晓有些问题,“我也一日没回家了,先告辞了”

    一大群人默默无语的回了胡同,章清亭先张罗着安排人都住下,又买来香叶让众人洗澡去晦气,有些小伤也一并料理了。

    陈师爷见他们打赢官司回来,却没什么笑脸,很是奇怪,赵成材也不好说什么,只请他吃了顿饭,便雇车将他送回,约好改日登门道谢也就罢了。

    等全都安置妥当,章清亭坐下来,望着灯火怔怔出神。赵成材仰躺在床上,也自想着心事。半晌,二人似是心有灵犀般,同时出声,“我……”

    “我先说吧”章清亭叹了口气,“我想等着过了十五就把阿礼送到永和镇上去在这儿对着孟大人,始终两人都不大好。咱们家既要在永和镇做生意,那儿也总是要找铺子的,有他先去照应着,等到小蝶再过去时便好多了。”

    “你这主意比我妥当,我本想要阿礼送姨妈上京城去,可想来想去,总觉得他可能一时还没什么心情,还想着要你出出主意呢如此就依你所言吧”

    “阿礼迟早还是要上一趟京城才好”章清亭一针见血指出真相,“他越是避让,越是容易生出事端。不如找着他大哥,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要真是连一点兄弟之情都不顾了,要杀要剐便由着他去难道还得躲他一世?那日子还过不过了?还有他娘,总不能一世都不照面吧?总该去见下的可我就怕,阿礼现在就钻那牛角尖里想不开了。嗳,你现就去找他,把我方才那话说给他听,别让他不声不响的就偷跑了”

    “行”赵成材立即翻身下床,穿上鞋下楼了。

    第二卷 (三○五)准备回京

    (三○五)准备回京

    因晏博文他们现全部安排在方家,赵成材刚过去要敲门,却见门从里头开了,晏博文苍白着一张脸,空着手悄无声息的出来,跟他撞了个正着。

    心下顿时就明白了几分,赵成材佯作不知,“阿礼,这是要去哪里?”

    晏博文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苦笑,“赵大哥,我真的不能再留下了”

    “嗯”出乎他的意料,赵成材居然点头称是,“你跟我过来,正好有一桩事情要交待给你这大冷天的,就别站在风地里说话了。”

    话并不多,说得平常。就跟普通东家安排伙计办事一般,可晏博文知道,这对夫妻是真的待自己好。在严冬里,若是冻得久了,也就麻木了。可偏有人提了火炉来,不声不响的放在你的身边,那种温暖,就象糖里包着醋,再甜也让人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晏博文死命咬着牙,忍着喉头的哽咽。

    栽赃一事,就算他起初有些不明白,可在牢里仔细一想,便隐隐猜到了与家里脱不开关系,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的主动认罪。反正自己也是该死之人,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了他为难。

    若是那人不假冒孟子瞻之名,可能还放了他一条生路,却偏偏提起这桩旧事,那是什么用心?这就象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不仅是要逼着他死,也重伤了孟子瞻

    这是爹的意思还是他从小最为信赖的大哥?为何要如此置他于死地呢?晏博文不想也不敢去追究,只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凉透了。

    赵成材倒了杯茶递他手里,宽厚的一笑,“我们不是特别对你好,只是做了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就好象孟大人,无论怎样,他都坚持了禀公处理,不是么?阿礼呀,这人生中有些事情是很无奈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最亲近的人,有时也会是让你最头痛的人。尤其象你们家,那么个复杂的环境,可能……可能会发生一些比我们普通人家更多的繁杂。可人若是掉进那个死胡同里,就太难受了。咱们只能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就象对你,别人我们也不清楚,不敢打这个包票。但是你母亲,还有那位祝嬷嬷她们肯定都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好的。就为了这样的一份牵挂和惦记,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晏博文低着头,嘴巴里却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死,他并不怕,可他真的怕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但赵成材说的对,他还有娘,他是他娘唯一的孩子,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娘也不会,那他怎么能让娘伤心的对着自己的坟茔?

    “留下来吧”赵成材温和淳厚的声音低低的劝着,“等着时过境迁,咱们再一起去趟京城,见见你母亲。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家娘子和那乔二爷是要合伙做买卖的,少不得还得再上京城去上京城的路可不太平,我们这回去就差点遇上山贼了。有你跟着,自然能走得更安稳些。等你见了你母亲,再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到那时,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拦你。只是现在,还请留下来,好吗?你也知道,娘子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若是你不帮她,那咱们可就更艰难了你不总要报答我们吗?那现就留下来帮帮我们,好么?”

    话已至此,让晏博文又能说什么?“谢谢你,赵大哥,真的,你们夫妻俩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什么傻话呢?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回马场去,有你们忙活的了”

    ……

    扎兰堡县衙。

    夜已经很深了,可孟子瞻仍站在窗边,望着黑鸦鸦的天,沉默不语。屋子里很静,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除了那跳动的烛火,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

    “爷,睡吧”青松青柏都没休息,陪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

    良久,孟子瞻才忽地问了一句,“好象又要下雪了吧”

    “是,又起北风了。您进来,让咱们把窗子关了,好么?”

    孟子瞻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张脸已经被寒风吹得白里泛着淡青。他刚一抬脚,却觉得步伐有些僵硬,青松忙上前扶了一把,心疼的道,“您要是再病了,家里人可有多担心”

    孟子瞻想笑一笑,但脸已经麻木得没有了表情,到火炉边坐下。青柏关了窗,又在火盆里添多了几块炭,冰凉的屋子终于慢慢暖和起来。

    “爷,恕小的多嘴,今儿那贼人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这就是说了故意来气您的,您要是真的生了气,那就是中了他们的j计”

    孟子瞻闭目烤了好一会儿的火,直到感觉僵硬的身子暖和起来,才淡淡的开了口,“不他没说错身为兄长,若是对自己亲弟弟的血海深仇都报不了,那还叫人么?”

    青松青柏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疑惑的看着他,“可是……”

    孟子瞻微一摆手,“你们想错了我指的不是晏博文”

    “那爷的意思是……”

    “我心里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场惨剧。你们还记得么?当日事发之后,晏博文是如何的震惊与不可置信,那表情断无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他甚至立即就要横剑自刎,以谢天下。如果他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为什么一定要挑在那样一个日子,还要特别和子眭单独在一起饮酒,落下这样明显的把柄?”

    “可是当时,不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吗?连二少爷喝的酒的查过了,没有下毒。”

    “是,当年确实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当作是酒后乱性。可是今天,那人倒给我提了个醒,此事恐怕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爷是说,此事有可能跟晏家那位大少爷有关?”

    孟子瞻眉毛一挑,“你们想想,他从前对他那个弟弟有多好,就连我这个亲生大哥都时常自愧不如可是现在呢,不过短短四年,他居然狠得下心来置这个弟弟于死地这岂不是太反常了?”

    “可是爷,人的位置改变了,心态也是会变化的。从前晏二少爷是嫡子,他不过是个庶长子,自然要好好对这个弟弟。可现在他是太师府唯一的继承人了,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当然就不一样了容不得这等家丑,怕也是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吧?”

    “这就更奇怪了你们想想,晏博文当年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他若是他当真与世无争,为何会不声不响的去结交了当时的太子,当今的陛下?他既然已经稳稳当当的坐上了晏府当家人的位置,为何却要对这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弟弟赶尽杀绝?”孟子瞻重重的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眼神凛冽,“答案只有一个”

    二人惊叫起来,“他心虚”

    孟子瞻冷笑,“多亏了他这么画蛇添足的来一下子,否则我就算怎么疑心,也不敢肯定。可现在,他既然已经不打自招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这件事,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可是爷,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还不知道他从前帮着陛下做了些什么事情,万一……”

    万一这其中暗藏什么隐情,陛下一定要保他,他们又能耐他何?或者更进一步大胆的推测,那桩旧事就是当今陛下的暗中支持,那他们要如何翻动这个铁案?

    孟子瞻抬头望着天花板,深邃的眼神也藏不住那里的暗流涌动。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需要牺牲自家小弟的性命呢?让他们两家势成水火对陛下又有什么好处?这个问题,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过,他现在必须着手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

    “青柏,笔墨伺候”孟子瞻略一思忖,提笔唰唰唰便写好一封家书,“明儿一早就派人送往京城”

    “爷,您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你们放心,我不过是想要回京”

    只有回去了,才能更好的查出真相。这个扎兰堡,他呆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晏博斋,如果当真是你害死我弟弟,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我也要你给子眭偿命

    ……

    一夜北风紧,早起时,雪住风停,天地间已是白茫茫的琉璃世界,掩盖了那些污秽与丑恶,展现出最纯洁明净的一面。

    早饭过后,赵成材出去雇了辆大车,把伙计们全送回马场去了。马场众人见到大家都平安归来,全都放下了心。

    张小蝶私下逗方明珠,“瞧,你的阿礼哥终于回来了,你要哭,到他面前哭去可别在我跟前水漫金山了。”

    怄得方明珠本来又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拿手捂着红肿的眼,怎么也不肯上前去。

    倒是晏博文一一走到众人面前赔不是,“全是因为我,连累大家了”

    “这哪里关你的事”牛姨妈呵呵一笑,“既然都回来了,那就没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嗳,成材,我记得你今儿还有客的,你先回去忙你的吧,这儿咱们再帮着干一天,到下午再跟你媳妇一道回去”

    牛姨妈一提,章清亭也想了起来,“今儿初十,不是那个族长请了你么?倒是去走一趟,免得又给人说闲话若是有乡邻问起家中的事情,你也好好跟人家解释解释,免得越传越不象话”

    “那你不跟我一块去么?”

    “现在我哪还能走得开?公公姨妈都在,我倒跑出去做客,那成何体统?你快去吧记得回家换件衣裳,再把那红包多备几个保柱,去牵两匹马来,跟着大爷回去,路上小心照应着若是喝了酒,回来记得走慢些,这么大雪,别让马失了蹄”

    “知道了”赵成材和保柱两人骑着马走了。

    可今儿的族长有约,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ps:又有粉红和打赏,真令人愉快呀)

    第二卷 (三○六)巧雁

    (三○六)巧雁

    这边章清亭安排了马场里的事务,牛姨妈听说了事情始末,她倒是和章清亭两口子意见相同,“这个阿礼是个人材,值得你们冒险收留。你们现在卖他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他在关键时刻能帮帮你们,就很是值得了。

    正好,你们家的事情了了,从今晚回去开始,我就开始把我家店里的事情交给你。其实也不太难,这边的铺子你也是知道怎么做的,那边就是更大些。至于几个购粮商,我把名单写了给你,若是要进粮时,你只要小心应付着,别让他们欺生伺机抬高价钱,或是以次充好就行了。你要是有些不懂的,便把我店里的老黄掌柜带去,他是个实诚人,断不至于蒙你……“

    赵成材回了家,却见门口有辆小驴车,元宝守在外头小声告诉他,“是你们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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