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老爷子离死不远了。

    维特从大门口走过来，他脸色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所行之地有无尽冰霜。

    作为剑神，能够感受出来，这个老人的生命力正在远离他的身体。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个人的死亡，是无法推测的。

    前几天还在那里活蹦乱跳的糟老头，今天居然就要化作一具死尸。

    枫老爷子显然强撑着一口气，苍白色的面庞上透露着诡异的粉红色。

    他见到那道“魂牵梦绕”的无双身影，紧张的神色却是一下子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道浅黄色的水流从竹席下漫了出来，恶臭弥漫。

    但维特只是战在这里，斗气涌动，就让所有冻结成冰。

    只见窗外的天空，飘起了细细的小雪，洋洋洒洒，一下子就铺满了山间，银装裹身。

    维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在枫老爷子身边，犀利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又一道冷光。

    两人之间的恩怨，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无法结束。

    眼下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谁也不知道！

    就连维特自己，对这个问题也是一无所知。

    走出院子的庄天玄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被一脸气愤的枫玲珑拉住了。

    这个女人精致的脸上，显露出暴风雨一般的昏沉色彩，恨声道：“你是死人吗？爷爷在里面被人欺负，你都不过去帮忙？”

    庄天玄双眼略显无奈，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事实上，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于公来说，枫老爷子作为国家重臣，在即将赶赴黄泉的时候，应当体面地下葬。

    于私来说，枫老爷子对他有恩，又是枫玲珑的亲爷爷，在生命垂危的关头，应该受到亲人的保护。

    只是……

    庄天玄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着，半天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认命似的一叹，双腿迈开，向更远的边界走去。

    枫玲珑顿时瞪大了眼睛，等她反应过来，发出刺耳的尖叫，踩着高跟鞋跑到了庄天玄前面。

    她一脸怨恨地看着庄天玄，看这模样，好像两人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枫玲珑尖叫道：“你可是超级英雄啊！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庄天玄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确定？”

    枫玲珑胸口不住起伏，明显气得不轻，若不是还用得着这男人，她真恨不得用荆棘做的鞭子抽死他。

    尤其想到这人已经是她的未婚夫，枫玲珑更觉得恶心。

    好不容易压住这股强烈的反感，枫玲珑深呼吸，咬牙道：“那是当然！否则你一个下贱的渔夫，凭什么当我们枫家的乘龙快婿？”

    枫玲珑也是气糊涂了，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心中大叫不好的时候，庄天玄却不为所动，淡声说道：“我和他全力出手，不论结果如何，脚下的大地，还有你们都会灭亡，你确定要这么做？”

    枫玲珑呼吸一窒，这才想起：她面前的男人，可是一位超级英雄。

    而屋子里面的那个，更是号称星空之下第一剑客。

    两人若是大打出手，整个d市都要因为战斗波动而毁灭小半，到那时枫家的祖地必定消亡。

    一想到这个，枫玲珑就头皮发麻。

    在抗日战争时期，她被家人躲藏在人类大后方——诺亚方舟基地。

    虽然生活艰苦，但从小到大没有遭遇什么挫折，正因为没有上过战场，这才经常错估超级英雄的能量。

    虽然如此，但枫玲珑在庄天玄面前，一向强势惯了，这次也不例外，在最后低低骂了一句：“真是没用的家伙！”

    庄天玄耸耸肩膀，当自己的女人说了个冷笑话。

    他转头看向隐藏在黄昏余光中的枫家大宅，眼神中充斥着莫名的光彩，喃喃自语：“那么士兵s5521号，你会怎么做呢？说实话，我有点期待那个结局。”

    庄天玄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兵，他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一些隐秘。

    所以庄天玄知道，传说中的“银白剑神”和这位枫老爷子之间，存在着某种血海深仇。

    以前是因为鹤老爷子在，士兵s5521号才停止了报复，而是化作恐惧的梦魇，一直折磨着他的仇人。

    那么维特究竟会怎么做呢？

    枫老爷子躺在竹席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对于将死之人，每一口新鲜的口气都是那么好闻。

    维特守在他身边，冰冷的神色一动未动，只是看着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枫老爷子勉强挤出个笑脸，声音断断续续，如此说道：“成为……世……界第一……剑客有什……么感想吗？士兵！”

    维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没什么感想！如果有，那只能说：我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枫老爷子开始剧烈的咳嗽，长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一身是伤，到死亡降临时，这些老朋友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使劲折磨他。

    在维特的感知世界里，枫老爷子喉间的气管被鲜血堵着，猛然炸开，断裂了七七八八。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能说话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到现在为止，维特终于能确定：如果没有奇迹，这老头死定了。

    想到这，冰冰冷冷的剑神之容，终于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人的是非功过，都是一堆粪土罢了。生前是，死后也是。曾经威震天下的“诛魔总司令”，现在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枫老爷子即使快死了，也是注意面子的，他辩解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可能命好一点，可能有权利一点，可能有钱一点，但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似乎是最后的力量，也似乎是回光返照，巅峰时期的智慧再一次汇聚到这个老人身上，他的双眼中又一次涌现出雄视天下的凌厉霸气。

    维特无所谓地说道：“那样也好！枫龙树，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不是因为假大空的口号，而是我心中秉持着信念，也就是正义。我所认为的正义很简单，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现在，你死了，但仇恨是不会消失的。”

    枫老爷子玩味一笑，虚弱地道：“这么说，你是打算报复我的家族？”

    维特沉默着，只是看着即将枯萎的老人，他并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