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宥勉力抿住了唇，褚疏话说得轻巧，他也算是晓得她的性子，更领略过她的心直口快，如今见她在苏肇跟前亦是如此，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李海在后头抬袖掩住了脸，褚疏这话可谓是直戳苏肇背脊，原先她无所顾忌或许是不知晓苏肇的身份，如今知晓了仍然这般无畏，李海心里是钦佩得很，这世间，除了褚疏有这胆子，大抵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褚疏见着苏肇深深叹了口气，扁了扁嘴，“不过我觉着您其实不缺这些心意。”

    苏肇看了眼褚疏，又看了眼苏宥，想起昨日褚疏提及苏豫时的话。

    “得了，”褚疏知道自己的话又成功推了苏豫婚事一把，起了身，“我便先去允宁宫领戎公的赏。”

    “朕赏你的那牡丹簪子呢，前日也没见你戴在头上，”苏肇这才发觉褚疏堕了个发髻，说到去允宁宫挑衣裳与首饰，他想起前日也没见着她发髻上插着那发簪，“你莫不是将它随手给扔了罢？”

    苏宥抬起头盯着褚疏，褚疏正欲说搁在德慧院里，却见苏宥模样有些奇怪地望着自己，横了他一眼，“三皇子这般看着我做甚，难道你父子俩还要为了一牡丹簪子怪责我？”

    “子宽失礼。”苏宥欠了欠身，他只是想到寿宴那日他忽然在褚疏发髻上发现的发簪，大抵便是苏肇问及的发簪了，他原以为是那男子赠予她的，此刻知晓是苏肇赏她的，心里忽然敞亮了些。

    “那簪子，因救小皇子叫我给弄丢了，”褚疏见苏肇幽幽看着自己，问道，“戎公，您不会小气到同我计较一支簪子罢？”

    “弄丢了，”苏肇伸手捡了面前的葡萄扔向褚疏，咬牙道，“那你便去雨池给朕寻回来。”

    “那簪子很重要？”褚疏避开了葡萄，努力回忆那簪子的特别之处，玉是好玉，牡丹的手工也算精细，但不至于贵重到能让苏肇在意，除非里头有故事。

    “重要。”苏肇正色道。

    “行吧，”褚疏看苏肇的模样，也不再说笑，戎公将重要的簪子赏给她，她自然不能随意处置这份心意，于是朝他一揖，“那我走了。”

    “子宽有何事吗，”苏肇看向苏宥，“无事，同她一起去雨池罢。”

    “是。”苏宥见褚疏虽然张了张嘴但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朝苏肇一揖，两人一起出了雅堂。

    出了雅堂，褚疏真往西走，苏宥不解，“姑娘要去雨池？”

    褚疏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宥不明白她为何要多此一举，簪子明明已经在她手上了，莫非是他想错了，那日的发簪确实是那男子赠与她的，苏宥不由皱了下眉。

    “簪子在我那儿，”褚疏回头见苏宥黑着脸，道，“三皇子莫想了。”

    苏宥看向褚疏，她已经回过头去。正想问既已拿回簪子为何还要去雨池，便听得她道，“想去看看小皇子落水的位置。”

    苏宥微微笑了，跟在褚疏后头到了雨池边。褚疏看着水面，仔细回忆着当时苏怿落水的位置，站到岸上相近处，又看了看岸边的假石，挪了挪位置，“三皇子能看到我吗？”

    苏宥有些晃神，听到褚疏说话后，闻声看向她应当在的方向，“看不到。”

    褚疏从假山里探出身子，那处从苏宥位置看来正好是一死角，苏宥看着她眼珠滴溜溜转着，按下情绪，道，“昨日我使人去画顾聿身旁亲卫的小像，此刻怿儿应当认过了。”

    “三皇子问过小皇子为何会落水吗？”褚疏转身往雨池外走。

    “问过了，”苏宥与褚疏并肩走着，“说是想来雨池看鱼，刚走到池边，还没俯下身子便被推下了水。”

    “那三皇子画小像有何用，”褚疏负手于身后，脚步不快不慢，“小皇子能见着人吗？”

    “好像见着了，”苏宥配合着褚疏的步伐，“说是没见过的人。”

    “宫里的人这般多，”褚疏不以为意，“小皇子没见过的人应当也不少。”

    “子宽觉得是那亲卫推了怿儿。”苏宥看向褚疏，她垂着眼睑，睫毛扑闪扑闪，他这才发现她右眼尾有粒小小的泪痣。

    褚疏偏头瞟了苏宥一眼，没有说话。苏宥也没再说话，她不反驳他，或许是心里也这般觉着的，他没有多问。

    两人出了仪门，褚疏往西介门方向走，苏宥停下脚步，看着另一方向，“姑娘，允宁宫在这边。”

    褚疏没有停下，只道，“我不去允宁宫。”

    “那姑娘去哪？”苏宥大步跟上褚疏。

    “去求心宫啊，”褚疏觉着苏宥问得多余，“三皇子不是说画了小像让小皇子认嘛。”

    褚疏声音细细的，又加了语气词，听来比平时软了些许，苏宥感觉好似哪里被人轻轻戳了下，她对他一向淡淡的，或是不耐烦，从未这般说过话。

    褚疏见苏宥没说话，别头看他好像愣住了，问道，“怎的了？”

    苏宥摇摇头，“无事。”

    刚到德慧院，便见德慧院的人都跪在恒室外头，褚疏不解看向苏宥，苏宥本看着她，匆促偏开视线，看了眼恒室门口立着的婢女，道，“大抵是薛贵妃来了。”

    褚疏挑了挑眉毛，转身便走。被苏宥拽住，不过一瞬又松开，“姑娘要去哪？”

    褚疏撇了苏宥一眼，他有些局促，将才那动作是下意识的，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我昨日从自己那儿搬了些东西，看看王义帮我拿来了没有。”说罢，褚疏便往容悦室走。

    “三哥哥，”苏怿听得外头有女声，赶忙出来，见苏宥立在庭院中，又瞟见容悦室的门开着，忙问，“她回来了？”

    “三皇子来了。”苏宥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怿，恒室里便出来一妇人，正是苏怿之母薛贵妃。

    苏宥微微躬身算是行礼，苏怿则是快跑向容悦室，薛贵妃忙提醒他“小心些”，他停在容悦室门口，没有进去，大着嗓子对里头喊，“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