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还是那座桥，连外形没变，拱形，长度几十米。

    杨帆从这头走到那头，在路对面又走上一遍。远处攀爬过的两颗树，枝丫断裂，明显的不协调。

    “你还好吗？”

    站在桥中央，桥下小河流淌，如岁月不奔流向前。手摸上桥栏上的石墩，滚烫温度差点灼伤他的皮肤。

    像心爱的宝物，他的手在桥栏拔高处，摸了一遍又一遍。

    唯一的变化，圆生桥改名学生桥。

    “大叔，能让下吗？”青春少女扬了扬手机，指着杨帆脚边。

    “我吗？”杨帆指着自己鼻子，收到女孩肯定点头，避到一侧，原来已经是大叔级。

    女神说的没错，不是脸，是心态。就算墨镜和帽子遮住大半的脸，照样流露出某种沧桑。

    桥正中间的“生”字被展露，女孩满意的点点头，吩咐旁边的男性同伴：“帮我拍照，美女好好几年下，发朋友圈。”

    女孩牛仔短裤，红色背心。虽然平胸却掩不住青春年华。

    “有什么好拍的，你听那些同学瞎吹。”有几个青春痘的男子带着些许不情愿，好像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

    女孩的调整好姿色，蹙眉道：“大叔，你再让开一些，没看见要拍照吗？”

    男孩多次拨动手想把他赶远些，等杨帆转过身后，手上连按快门。

    杨帆顺从地走开数米，不由想到：“是年轻一对恋人吧。”

    他又出神了，很多年前，他也和他们一样，朝气，活力。带着初恋的女朋友，走过这里，拍下那里。

    “我和你说，那些同学说的是真的。”女孩瞧见男孩轻蔑，嬉皮笑脸上露出少见的凝重与敬仰，“这是我们附中那位传奇学长算出来的。当年他好像和某个女同学在外玩耍，看了几眼就算出这座桥要塌了。”

    男孩一脸不以为然，女孩怒气冲天：“混蛋，你敢不信我，找抽啊。”

    “信的，我们那位学长，在附中都被神话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别说一座桥，就算是天塌了，他都能提前算出来。”男孩表情淡淡，只为了应付女孩。

    “小子，瞧你那羡慕嫉妒恨怂样，你还嫩了点。”女孩指着桥上那三个字，“你去问问附近的人，当年叫圆生桥，现在叫学生桥，就是为了纪念那位学长的无名功勋。懂不懂？”

    “如果真有这等功勋，应该大小报纸齐上，炒作的沸沸扬扬，市里给三好学生等各种奖项。我们那位学长，成绩是吊炸天，建筑上的稳定性还不是高中级别能接触的，纯属封神后的后辈胡说八道。”

    男孩说的难听，道理却明白。一旁听着杨帆也倍觉奇怪，小道消息怎么传开的。

    “哼哼，年轻人。”

    女孩神秘莫测装大人样，故意瞄了左右，在看到边上有个偷听地大叔，表情凝滞一小会，翻个白眼无视，道：“问责追责懂吗？报喜不报忧懂吗？淡化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人心都有杆秤，做没做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个桥名字的变动，就是最好的证明。消息从老头子那里透露的，当时教育局给一笔奖金，老头子也是莫名其妙，过了两三年才从某些人嘴里透露出来。真像虽然大白天下，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

    “姐哎，叫你爷爷瞿校长老头真的好吗?”男孩无语，她其实就喜欢她的直率。

    “姐姐我立志向大明星萧学姐看齐，你看看她新闻，哪次不是秒天秒地，霸气侧漏，天生女王范。”

    说道萧红叶，女孩下巴抬更高，犹如骄傲的孔雀，吩咐男孩拍下各种优美照片。

    “我和你说，这座桥在我们附中同学心里叫情侣桥，当年……”

    男孩志得意满，直接抢白：“少女哦，原来你带我来这里用心如此险恶。幸亏本学霸聪明，把握住线索。你的表白哥收到了。”

    女孩满意地点头，道：“还要考验考验，看你大学表现。当年杨帆学长肯定是和萧红叶学姐在一起……”

    “嗯哼。”杨帆咳嗽。

    女孩奇怪地瞄了他一眼，继续和男孩讲解：“他们牵手走过这里，传奇从这里开始。学姐在娱乐圈里打拼出淤泥而不染，默默等待，一方出国求学，矢志不渝……”

    “嗯哼。”杨帆再次咳嗽。

    男孩面色大变，撩起胳膊想开干。

    女孩拦着他，男友身板怕不一定是对手，问道：“我说大叔，你咋这么奇怪，偷听别人谈恋爱这种变态行为也就算了。多次打断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被被美女的美貌亮瞎了。年轻十岁，可能有机会。”

    杨帆身上的一股成熟男子气质，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孩见着有那么点意思。

    拍了拍身边男孩：“加油，十年后要像这位大叔这么有范，就你了。”

    男孩比划下双方优劣，轻蔑一笑：“哥已被南大录取了，看我四年后，比他更有范。”

    看着这对情侣，杨帆真感觉像在照镜子，很多年前，他和萧红叶的日常，就是这样的。轻松，搞笑，又相互抬杠。

    “我也是附中毕业生，学弟学妹，附中现在好吗？”杨帆道。

    男孩面色大变，露出警惕之色，一把住女孩手臂，把她挡在身后。

    若是陌生人，错身而过无所谓。拉关系？有危险。

    “学弟，很有担当。”杨帆满意他的表现，“小事可以谦让着女孩子，大事不能糊涂。不要这么紧张，我真是附中的，认识瞿孟修，赵红英，冯耀……陈长亿……”

    “真的是？”

    “对。”

    “那你说是哪一届的，班主任是谁。”

    “2019届。班主任教数学，根号老师这个外号没变吧。”杨帆小小地撒了谎，如果说刚好认识那些出名的几位，太刻意。

    “什么？”女孩高声大叫，“你是白银一代的毕业生，学长，你真的是那一届的。”

    “我不知道白银一代，如果19届算的话。”杨帆道。

    若非男子牢牢挡住，女孩都相当跳出来拥抱了，她高兴地问道：“学长，那你见过杨帆吗？见过萧红叶吗？还有还有……叶浩然，林雨薇……崔启明……”

    “他们几个在学校就是名人，很熟。”几个熟悉又久远的名字从女孩嘴里放出，杨帆沉思着，“为什么叫白银一代。”

    “这是后辈学弟学妹给你们封的，根据中的能级划分。你们那届毕业，附中名声冲天，拉开了黄金时代的序幕。附中现在的录取分数线，已经可以和吴州中学比了。”

    女孩想起了老头子酒后醉语，这些年，老头子越活越年轻，精神气更加高昂，每次都拉着她说，能有那一届学生，真的是身为校长的人生快事。

    “是嘛，我们也感到荣幸啊。”杨帆长叹。

    “可惜你不是至尊班的，真想了解那一班的历史啊。”女孩与男孩交换个眼神，两人同时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是说那一届的三三班吧？”

    “对，就是那个班级，出现高考全省第一，高中奥赛五大类三人入选，提前拿下三个清北名额。更有出彩女名人，大明星萧红叶，作家林雨薇，银河科技总裁曾思思。用老头子迷信说法，集天地气运于一身的班级，附中建校二十年人才一次大井喷。继往开来，永载校史。”

    那传奇的班级，在老师口口相传中，几近神话。那一个传奇人物，更是被无数次提起，一人拉动年级总分8分。

    当有大气量，大功德。

    男孩和女孩，每次听在耳朵里，都有种朝圣的感觉。

    “林雨薇的名气，也能和萧红叶比？”

    才刚回国，杨帆确实不了解那这位同学现状，也许能从旁观者口中知晓一二。

    “林雨薇，哼哼，你问他。”女孩拉着男子耳朵，在后者唉哟唉哟求饶声中才放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男孩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哼，装模作样。”

    女孩轻轻踢了他一脚，道：“萧学姐吃瓜群众只是喜欢她的大嘴巴，还有明星光环。林雨薇学姐才华惊天，曝光的照片视频都是素颜。”

    “好几本书签售，无数单身狗前仆后继等一晚上排队，就为了和她搭上一句话。林雨薇姐姐真是太美了，碾压娱乐圈那些靠化妆地女明星。还有那颗泪痣，每次见了，就算身为女孩，都让人心疼。”

    “最重要的是文学才华，她书写的真好啊。女孩看了书就落泪，男孩更爱她顶尖颜值，男女通杀，怎么可能没名气。《同桌的你》《梦中的婚礼》《拐角的伤风》三本校园纯爱系列，越写越好。”

    “原来……是这样啊。”

    一本一本报下去，一下一下刺痛心口。唯有杨帆和他的熟人明白，这三本书名，都和他搭边的。

    同桌的你，杨帆看过开头，当时还想着林雨薇用现实为素材，艺术升华打磨的第一本书。情节荒诞不羁，却能打动女孩心中的柔软。

    杨帆以为她是在练文笔，而后面两本，光名字就知道在表面心意。

    两首曲名，是杨帆在国内两次公共场所的演奏啊。

    她就是要告诉杨帆，在看着，在等着，默默地忍着。林雨薇内向的性格，做不出更主动的行为了。

    “学长，你听说过林雨薇，萧红叶还有杨帆之间的八卦吗？”

    女孩的提问，把杨帆从惊醒，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八卦啊，林雨薇和杨帆是同桌啊，我们附中后辈都知道啊。《同桌的你》，林琳就是林雨薇啊，还有傲娇的豪门反派女叶潇潇，暗示萧红叶学姐啊，没想到萧红叶学姐这么坏。”

    同属附中，女孩放下提防心里，好好端详起他的脸，就算隔着墨镜，看着似曾相似。

    可能在某个场合见过他们毕业照什么，女孩自以为是的点头，

    男孩为她神经大调哀悼，眼前男子话题都绕在某人身上，照片贴在优秀毕业生展览馆好几年了，占了大半面墙，每年还被新生前去膜拜。

    “变化很大，暮气沉沉，都没朝气，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聪明如他，明知对方身份，为了点私心，就是不说破，有什么牛逼的，哥几年后也不比你差。几次提气，又马上灰心丧气。

    “没什么八卦，就是正常同学吧，我在其他班级，不是特别清楚。”杨帆道。

    “是吗？”女孩强烈怀疑，这位学长前一刻脸色剧变，肯定隐瞒内幕了，“学长，我在想一个事，你说，当《同桌的你》被炒热时，杨帆看见了这本书，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男孩蹭了下女孩脚底，后者的没回味过来：“干什么？”

    “没事。”男孩无语，“脚不舒服。”

    “我想应该为林雨薇的成绩点赞吧。”为说服自己，杨帆跟着点头，“恩，就是这样。”

    “唯一可怜的就是林雨薇学姐啊。她每次兴奋地更新，希望心爱男子看见找她联系。世界上所有人看到，都不比上杨帆看到那本书，更让她欣慰吧。”

    “现实却一次次打击着她，雨薇学姐继续写第二本《梦中的婚礼》，无效。第三本《拐角遇上伤风》，绝望。这些都是学长演奏曲目，我们附中学生都听过几遍。”

    “她是不是还要写第四本《在孤寂中等待千万年》，第五本《收到你结婚的请柬》，一直写到老，才能让杨帆理解她最深沉的感情。”

    女孩声音高亢起来，带着强烈情绪，指着杨帆鼻子大叫：“文字最能表现作者的情怀，它做不了假的，学长。你要让雨薇学姐等多少年。”

    男孩面对惊变，赶紧把女朋友拉到更远的地方。

    “原来……你们都把我认出来了。”杨帆自嘲一笑，别把他人当傻瓜。

    “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眼熟。还要装其他班级人，连自己的名号都不敢报，美女我鄙视你。”

    女孩两手叉着腰，凶悍地开骂：“叶潇潇算什么东西？林琳这么完美你都不懂珍惜。美女我是雨薇党粉丝，告诉你杨帆，不要以为有点小名气就嚣张，我们雨薇党三十几万人，号令一出人人一口唾沫淹死你。如果你脑子还清醒，就应该马上去找雨薇学姐，她……”

    女孩越骂越不像话，男孩回头给了杨帆一个歉意眼神：“学长，有空联系，走了，快走……”

    两人拉拉扯扯跑远了，杨帆听觉高于常人，远远还能听到讨论声。

    “装的挺像，演技不错，有萧红叶学姐的天份。”

    “还行啊小子，配合可以的，姐姐会给你奖励的。”

    “没想到传奇名人这么好糊弄，读书读傻了不是。他难道不知道每年我们附中后辈，都要观摩他几年前数学讲课的视屏吗？校长还当成宝贝不外传的。”

    “美女我出马什么拿不下，绝对被我美貌亮瞎了，可惜他年龄大了些，要竞争的话对手也太强了。对了，照片找角度拍好了吗？”

    “当然，你叫他让开些，我就知道你想留他个人照，前面你们合照我也拍了几张，这些卖给同学应该能值不少钱。”

    “不管是他一千多万的粉丝，还是附中小女孩，都能狠狠宰那么一笔。”

    “他在桥上晃来晃去几圈，看着就是有故事的人。昨天和萧红叶在机场碰面八卦霸屏，行头都不换，我们又不是眼瞎。其实直接有礼貌的上去要拍照，他也拉不下脸，说不定还能让他摘下墨镜来个高清。”

    “是拍照的事吗？姐姐主要是为了口恶气，雨薇党粉丝早想指着他鼻子开骂，姐今天终于帮他们完成了，倍儿爽。”

    ……

    杨帆再次被刷新三观，不由叹息：“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猴精，反倒是成人，思想僵化。”

    路边找了俩车租车，关好车子，行驶几米。

    “停车。”

    千万次惦记地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祁月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