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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恶卦

      阿东萨双手按在老头身前的小桌上,眼中的漩涡逐渐扩展到整个眼瞳,眼圈漆黑,颧骨高突,上下颌滑动,露出一两根尖锐扭曲的牙齿,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但老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嘲弄道:“你怕了?祁秋蝉的命格也遮不住你底下的怪味。光天化日的,怪物披着人皮就敢上街了?这世道还真是没救了。”

    阿东萨丝毫不为所动,没有被老头激怒,只是很冷静地分析着所有的信息。

    它果断恢复人畜无害的柔弱外表,问:“祁秋蝉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老头放肆一笑,说:“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命格接续之术,术者与受术者在某种程度上会完全替换。哈哈,我用这招的时候她还骂我有违天道,现在她用又算什么?她把自己的使徒资格给了你,这可不代表你就跳出井底,海阔天高任你飞了。”

    阿东萨眼睛微眯,问:“难道还有什么隐患?”

    “箱庭是什么地方?那是掠夺诸天气运以养自身的大是大非之地,按天道的角度来讲,这里都是一群下地狱一万遍都不够的无耻窃贼。而作为天字第一号强盗,箱庭就更忌讳任何形式的试探和攻击了。祁秋蝉给了你使徒的资格,然而你以为箱庭的门票可以推来推去的?”

    老头幸灾乐祸道:“现在一品命格还能掩盖住你偷渡的事实,等三两场任务过去,祁秋蝉留在你身上的命格散得差不多了,箱庭的执法者自然会找你麻烦。”

    阿东萨扭了扭脖子,发出瘆人的咔擦声,说:“你说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老头一瞪眼,狷狂大笑:“我就喜欢到处搅屎,到处戳人伤疤。看你们一副讨厌我又打不死我的样子,我就开心得不得了!怎么,想打我?我这穷衰两个字可不是瞎摆设,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阿东萨一时竟然愣住了。它喜欢挑衅弱者,但还真不习惯被人挑衅。

    突然阿东萨也哈哈大笑起来。

    老头停下笑声,冷冷道:“你笑什么?”

    阿东萨看着老头,亢奋道:“不是还有三场吗?足够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箱庭的手段了。”

    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它有自信迎接一切挑战。

    老头凝神细看,眼神更加阴鸷:“有趣,有趣,有趣极了!祁秋蝉的命格下面竟然还加了一层大预言术和七宗罪……嗯,怠惰,这样才能勉强封住你的真身。本来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的域外天魔,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深的因果。祁秋蝉死在你手上,不冤。”

    老头一拍桌子,桌子嘎吱一晃,似乎要直接散架,竟然有生命般不悦地又晃了两下。他昂然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到底能不能活过执法者的追杀!到时候,我们再来好好比划比划。”

    阿东萨不再言语,转身就走,正好看见远处罕见地有些畏缩的沃顿。

    沃顿有些后怕道:“你怎么跟‘衰老头’搞到了一块?跟他遇上了从来就没好事情,你没看见所有人走路都绕了个大弯吗?就是为了避开他!”

    阿东萨索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沃顿瞪大眼睛,说:“他进行的每场任务,不管多简单都会变成一场死伤八九的恐怖逃杀,而他本人,一次都没动过手!反而是那些想对他动手的人,总会遇上天灾人祸,死得不明不白。”

    阿东萨淡然道:“衰老头?倒是名副其实了。”

    “我怎么就衰了?老子精神头足着呢!”

    身后一道苍老刻薄的声音吓得沃顿几乎要蹦起来了。

    沃顿畏畏缩缩道:“没没没,您很精神,很精神!”

    老头重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过沃顿身边,沃顿一时间僵在原地,想跑又不敢跑,滑稽无比。

    邋遢老头身后蹦蹦跳跳跟着“穷”“衰”两杆旗和像狗一样跑动的小破桌,那仪态气度,像是遛鸟牵狗的富家老头一样。

    “怎么,你这头乖狗熊也想招募这个家伙?我劝你离它远点,它比天煞孤星还毒一千倍,跟它扯上关系,不仅是你,还有你背后那群小娃娃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老头说完扬长而去,一身酸腐的臭味挥之不去。

    沃顿吓得一哆嗦,看着身旁的阿东萨,以他粗豪的性子很难做出明显的排斥举动,只能苦笑中带着歉意望着阿东萨。

    他不敢忽视老头的忠告,算是彻底不敢跟阿东萨扯上关系了。

    出了交易行,沃顿借口有事,脸色尴尬地走了。

    阿东萨站在日月并存的天空之下,笑得无比灿烂。

    离开了交易行的阿东萨孑然一身,来到一个地方。

    一扇门被吱呀打开,阿东萨缓缓步行进去。

    手指拂过一尘不染的桌面,脚踩冰冷素白的瓷砖,阿东萨开始了对房间主人的素描。

    简洁朴素的房间装饰咋看十分干净,却严重缺乏生活气息,除了说明主人很少驻留在此外,也说明了主人内心深处的一种惶惑不安,不敢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就算房间是如此干净,主人是如此警惕,阿东萨依旧可以得到不少信息。

    床头柜的轻微划痕微不可察,但阿东萨分子级别的观察能力轻易坚定出了木板上杂乱的细微凹痕——那是某些细木棍和方木块留下的痕迹。

    地上的脚印笔直流畅,哪怕在这么狭窄的房间里也没有局促的碎步,说明主人的身手十分不凡。

    房间里没有什么盆栽,角落里却是突兀地生了一抹绿色的青苔,显然是刻意没打扫掉的,主人说不上细心照料,却也倾向于顺其自然,又佐证了主人心理上的善良和对宿命的某种迷信。

    但还有一点是这个房间里怎么都看不出来的。

    那就是房间主人那天地棋盘人为子的酷烈心境。

    这个房间,正是祁秋蝉在箱庭的栖息之地。

    居所打扮得虽然不起眼,不过地处闹市,环境热闹却不嘈杂,着实不错,阿东萨被强塞过来的黑底白瞳很轻松就打开了这里的大门。

    箱庭内部的安保措施还是很完善的,没有权限是很难侵犯他人住所的。

    阿东萨一根手指点在木桌上,细细的灰红脉络快速延伸,顺着木头纹路迅速侵蚀,同时来到地板,如藤蔓般缠绕住所有的家具,细细的纤毛像霉菌一样精致细腻地吃掉了一切。

    窸窣的声音响过后,整个房间已经空无一物,甚至连大理石地板都被剥掉了厚厚一层。

    阿东萨吹了吹手指,自语道:“既然走了,就不要留下任何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