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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 反间(下)

      “咔擦”一声,断的是笔。

    李质朴心里真正想折断的,是赵显的脑袋。

    赵管事供词一出,左登全瞬间夹紧大红亵裤,吓得一脑门子全是冷汗。

    这事儿怎么又牵扯到贞贤郡主身上去了?!

    贞贤郡主好好一个小寡妇,没事去杀臣妻干嘛?!

    等等!

    前段时间,贞贤郡主不是传出了“有孕”传言吗?

    莫不是...

    左登全突然明白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一种窥破真相的畅快感!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感!

    一种闷声发大财却不可与人言的憋屈感!

    左登全顿感五味陈杂。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就看着自家尚书坐在上首脸色时而青白,时而红润,五官很慌张地挤在了一起,好似三天没上茅房。

    赵管事喊完便匍匐于地,冷汗潺潺。

    这事儿就闹得大了,竟然还牵连到了皇家血脉,并且这皇家血脉还是个颇有贤名的寡妇...左登全连声退了堂,围观诸人均悻悻而归,刑部不敢造次,立刻由左登全上书折子,赵管事签字画押后再将其五花大绑收入天牢,左登全本欲上书皇帝,可转念一想,又草起一份详实的帖子递到了信昌侯门下。

    那贞贤郡主可是投了皇帝的眼缘的啊!

    左登全万万不敢自己擅自拿主意。

    李质朴眼光一深,心里顿起盘算,贞贤郡主和信昌侯没渊源,可永宁侯府与信昌侯府有渊源,都是老牌世家,往上数三代血缘都是有交叉的,这永宁侯府寡居的郡主买凶杀人的传言要是传了出去,永宁侯府会不会弃车保帅?这没可能。贞贤郡主就是永宁府现在的帅!袁家几代人都不争气,就看现在的那位世子爷下场考试能不能一鸣惊人了,如若还是个庸庸碌碌的,这侯爵之家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只是就看信昌侯愿不愿意念旧情,扶持这一个空架子。

    杀了怀玉的人,一定要死。

    李质朴满眼赤红,就算拼了他这条老命,他也要把这群人一个一个全都干干净!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赵管事那一嗓子叫得满定京,不到三日就全都传遍了,甚至这话儿越传越离谱,传着传着,梨园竟排了一出戏名唤《定西厢》,讲的就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搭上了一位刚进京不就势头正猛的官人,二人情定炙浓,嫌恶官人家中老妇讨嫌,二人一合计便将那老妇送进了庙宇,再趁夜黑风高将老妇悬梁上吊了。

    就差没说,花旦叫贞贤,小生叫赵显了。

    这词词句句全都指向了贞贤郡主和最近刚靠侄女风头无两的刑部新人赵显了。

    更甭提那小生口中时不时冒出的川话,铁板钉钉,谁都知道这是啥意思。

    梨园里这出戏走红得快,正当红的德音社和三曲张都捧了自家的角儿来唱,夫人太太们也愿意叫这出戏,听着听着,这官宦人家中的窃窃私语那也是不能少的。

    官妈妈如大仇得报,嗑着瓜子眉飞色舞,“我花了三钱银子进去听了两场!听不懂!但是我看来捧周老板场的夫人太太们倒是一脸…啧啧啧,就差没明说了!”

    檀生瘫在贵妃榻上,脑子却在转其他的心思。

    德音社和三曲张都是定京城里上座最好的戏班子,一位有个艳绝京师的周老板,一位有个唱三曲惹人泪的张老板,都是高门大户愿意叫回去听戏的班子。

    檀生是知道的,三曲张幕后老板是信昌侯的心腹。檀生为啥知道?因为上辈子,德宗皇帝临了了还收了个顶得宠的妾妃,就是三曲张戏班子里头的旦角,封做了美人,一时间险些把淑妃的风头都比下去了。

    这德宗皇帝的前朝后宫都被信昌侯把得牢牢的,他想让谁得宠,谁就得宠。

    如此一看,这三曲张多半也是信昌侯的一步棋。

    莫不是到后来,淑妃不听话了,信昌侯需要再找个听话的了?

    檀生眼睛微微眯起,如今一串,倒是串出了好多事来。

    不过再一想,既然信昌侯允许三曲张唱这出《定西厢》,看来李质朴是花了大力气让信昌侯置身事外,谁都不偏帮…

    如今这场戏,很是越来越好看了。

    檀生笑了笑,一抬眼却见谷穗鬼鬼祟祟走进来,从怀里抽了个大信封递到檀生手里。

    檀生抽出一看,信上两行字,“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呸。

    许仪之,不要脸。

    谁跟他人约黄昏后啊!

    檀生心里呸一声,手上却将那封信纸叠得好好的,对折再对折,折成了个半个手掌大小便面不改色地塞进了香囊里。

    人,虽然是不要脸的。

    字,倒是写得蛮好看的。

    檀生没读过几天书,看的最多的是话本子和道经,往前东岳观开拓化缘新门道——小姑子帮忙抄道经、画道符,一本道经三钱银子请得走,合真道长的道经降价甩卖到十个铜板也没人要,倒不为啥,就为那字太难看,张牙舞爪的,百姓们说合真道长的字太过高深莫测,像被狗啃过,他们看不懂。

    正觉女冠看自家小合真脸色有点差,安抚地出了一两银子把十几本道经全给包圆了。

    说实话,合真道长的心情也并没有因此好一点。

    故而,檀生一直对字写得好的人怀揣无限崇敬。

    也不知许仪之发现这一点没有,反正只要许仪之来信,必定是他一笔一划乖乖自己写的,不劳许百代劳,不仅如此,许仪之还会换花样,今天写颜体,明天写柳体,后天写行草,再后天写隶书,写拿八种字体写八个字,形容之花哨迷得檀生五迷三道。

    赵老夫人在京城没熟人,如今赵家人多事忙,更是无暇顾及其他,赵老夫人只知赵管事如他所言把那话在公堂上说了,签字画押了,这刑部也没来赵家再审讯了,她这一颗心便也算是半吊着悬空中。

    赵家夹起尾巴做人,永宁侯府却鸡飞狗跳。

    永宁侯府清意院传来“噼里啪啦”一顿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