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坐在饭桌前，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地先用膳，可眼下都是自家人，又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这样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安心地用膳了，因此也就不再拘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数，一边用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母亲，听说您前些日子和周夫人一道去大慈恩寺上了香？”，雨薇状似无意地问道，又怕自己没有说清楚，补充道，“周夫人，周显清大将军的夫人……”

    慕夫人闻言，放下了筷子，脸色微变，可很快便又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你这才刚刚回到长安，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周夫人在云南待得久了，难得回长安，自然是要去大慈恩寺烧香拜佛的，我们两个还算能说得上话，便一道去了。”

    若两个人仅仅是“能说得上话”这样的交情，恐怕是不会一道去慈恩寺烧头香的吧。

    雨薇微微颔首，不欲继续追问。她了解自己的母亲，绝对不是那种趋炎附势、肆无忌惮之人，母亲能和周夫人亲近，自然是得了父亲大人的应允的，而父亲自然不会不知道周将军和韩将军之间的龃龉。

    父亲绝对不是那种看着周显清得势，便想方设法往上贴的短视之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旁的林妈妈跟着松了口气，面上虽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可心里却忍不住捏了一把汗：雨薇即便要问慕夫人和周夫人的事，也不该这样直接当着李治歌的面问吧。毕竟，那周夫人可是李治歌唯一的亲姨母，再加上如今周家那两位小姐都已经入宫为皇妃，现下姓周的和姓李的早就已经亲上加亲了。

    亲疏有别，有些事情，总归是不方便当着姑爷的面说的。

    林妈妈趁着布菜的空当偷偷瞄了一眼李治歌，只见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雨薇和慕夫人的谈话，正弯着腰笑眯眯地在和晴薇说着什么，把晴薇逗得捂着嘴咯咯直笑呢。

    等到大家都用完了膳、放下了筷子，慕夫人斟酌着对雨薇和李治歌道：“王爷，许久不曾回来，若是今日无事，不妨多留些时辰？”

    本来就无事，李治歌自然不会急着回去，扫了大家的兴。慕夫人留他，自然不是多么待见他这个姑爷，不过是想把雨薇留下来，母女两个多说会儿话罢了。

    听着两人能多留些时辰，最开心的却是晴薇，她拍着手雀跃道：“姐姐，姐夫，晚膳也在家里用了再走吧！”

    看她那快乐的样子，大家也都十分欢喜，跟着笑。

    李治歌心知慕夫人有话和雨薇说，自己杵在这里倒也无趣，便笑眯眯地对晴薇道：“小晴薇，姐夫此次去笛棉，可给你带了些好东西回来，走，咱们去瞧瞧！”

    晴薇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急急地道：“姐夫，还没有跟我讲你们在笛棉的见闻呢！仅用些好吃的好玩的敷衍我，我可不依！”，说着，便站起身来，拉着李治歌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嘟囔道：“咱们走，不在这里吵父亲母亲啦！”

    慕大人看了只是抚着胡须淡淡地笑，慕夫人却怕小女儿失了体统，嗔道：“晴薇，你可要乖乖的，莫闹王爷！”

    晴薇转身，眨着眼睛道：“母亲放心，女儿懂规矩的”，说着胡乱地行了一礼，就扯着李治歌出去了。

    慕夫人眼里含着笑，目送着两人出去。

    良久，才开口道：“雨薇，刚才当着王爷的面，有些话不好开口问你。你们此去笛棉，当真就是一帆风顺吗？我可听说笛棉人粗俗得很，可有为难你们？”

    对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人和事，有所畏惧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大家都在说笛棉人不懂礼数，母亲担心也是自然而然的。

    “没有什么要紧事，”雨薇毫不犹豫地道，“虽说笛棉和咱们的规矩不一样，可人家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呀。刚到的时候，饮食寝居等方面确实有几分不大习惯，可入乡随俗，日子久了，也便习惯了。”

    慕夫人没有评价，眉头还微微地蹙着，自己这个女儿一贯是报喜不报忧的，即便她说了无事，做母亲的也仍是免不了担心。

    见母亲仍有些疑虑，雨薇想了想，告诉她：“郁久嘉明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对我们颇为照顾，还特意吩咐人把咸宜公主相邻的毡房收拾出来给我们居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见到公主，方便得很。另外，还安排笛棉王室和我们一道用膳宴饮，席间还有咱们长安的特色名菜呢，虽然那笛棉的厨师做得味道不大地道，可好歹也是费了心思的，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呐……”

    听她这样说，慕夫人才略略放心下来，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道：“那些厨子只怕自己也不曾来过咱们长安，怕是道听途说地做出来的菜式，你们也不该嫌弃的。”

    母亲的语气轻松了下来，雨薇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顺着母亲的话，道：“道理女儿自然是懂的，可您也知道王爷的脾气，那不合口味的就是不合口味，半口也不肯多吃的，倒是很喜欢吃笛棉特色的烤羊腿，说是一天吃三顿都不会厌烦呢！”

    慕夫人听着，就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自己这个王爷女婿就是个锦衣玉食惯了的纨绔子弟罢了。当着雨薇的面，却也不好批评李治歌“不识抬举、娇生惯养”，只能垂了眼睑，按下了心中的不满。

    一直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慕大人徐徐开了口，问道：“你们见了咸宜公主？她过得可还好？”

    雨薇点了点头，道：“我看那郁久嘉诫倒是个君子，对公主虽算不上体贴入微，可也算是尊重的，对人谦逊有礼，想来不会亏待了公主。”

    虽然雨薇说的都是些好话，可慕夫人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郁久嘉诫再好，终归也不过是个没权没势只有个虚名的王爷，现下郁久嘉明能容得下他倒还好，只怕哪一天郁久嘉明容不下他了，害得公主一起跟着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