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风眼中略略闪过迟钝，但还是颔了颔首。

    华元帝笑的更加开怀：“沅娘今年多大了？”

    顾成风抿了抿唇，道：“回皇上的话，沅娘今年十有四。”

    华元帝眼中的笑意更甚，道：“朕也许久未曾见过沅娘，若是沅娘今日得闲，爱卿可否让朕这个做表舅的见见表外甥女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成风也不得不答是。

    便歉然地看向华元帝，华元帝便笑道：“爱卿不妨叫小厮进来。”

    顾成风这才招呼了声门外的小厮，那小厮听过相爷一番吩咐，便急急忙忙、不敢耽误地脚下生风，连忙去了相见欢。

    相见欢内。

    那小厮再如何也是个男子，不便入顾青丝的闺房，于是便火急火燎地和如玉说了缘由，如玉也不敢耽误，便推开了闺房的门。

    看见自家姑娘在用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玉福身道：“姑娘，相爷传您去书房！”

    顾青丝微微颔首，如玉又道：“姑娘，您要不打扮打扮？”

    顾青丝略微疑惑道：“为何？”

    如玉这下也没有迟疑，连忙道：“姑娘，貌似是皇上在书房候着您呢。”

    华元帝？顾青丝略微带有一点思忖，却没有说出口。

    她扶了扶发髻，有些叹息地看着那没吃完的红豆粥，道：“换身衣裳，快些去了。”

    如意连应是，如玉便将桌案上的残局收拾干净了些。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顾青丝便收拾好了一切，由着那小厮领着她去顾成风的书房。

    不一会儿，顾青丝便从小厮打开的门处跨过门楣，规规矩矩地进了去。

    如意留在外头和那小厮闲语一二，倒也没套出什么话来。

    顾青丝进了房门，这才抬眸，她换了一身平素里常见的天蓝色罗群，上头绣着蝴蝶兰，做工细致，裙摆稳妥，颇有大家闺秀之风，不失得体。

    面前一位身着便服，年逾不惑的男子，身上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但那股贵气，又没有其他皇室中人那般纯净。

    顾青丝想，这大概就是华元帝了。

    “小女见过皇上。”顾青丝将帕子放在腰间，行了一礼。

    华元帝本是俊美的眸子此刻眯了一眯，打量着顾青丝，但不过片刻，顾青丝便觉得那道视线消失了。

    转而是一片慈祥。

    华元帝大笑道：“沅娘不必多礼，说起来你与朕也是表舅甥的关系，何必行这些虚礼。”

    顾青丝自然不会因为这番话而得意忘形，她的声音有如清泉一般涓涓，似是春风拂过垂柳，舒心至极。

    “皇上，民女知晓了。”

    但她依旧垂着头，只留一个侧面给华元帝。

    可仅仅是一个侧面，都叫华元帝愕然不已。

    顾青丝虽说笑起来才是最肖其母的，但她平素里的侧颜，也肖极了其母。

    猗嗟有云‘猗嗟名兮，美目清兮’，而顾青丝此刻用这句古人云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不过愣神乃是片刻，华元帝在年少的时候，便已然是倨傲一身，即便是顾青丝的生母，他的表妹，他也只是为其容颜驻足片刻罢了。

    而尚且年少的顾青丝，怎么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由此可见，华元帝虽被所谓求仙问道给迷住了心神，但在该有的原则和年少的倨傲下，他也不曾出过差错。

    空气都安静了几息。

    顾成风便道：“皇上，如今沅娘也来了，您可别再打趣儿微臣了。”

    顾青丝心情有些微妙，她看着与华元帝说笑的顾成风，颇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倒也只是会生出几分疑心罢了，但自此之后，她就再也不想看见顾成风虚与委蛇的模样了。

    更何况这个地方，还是让她听到无比肮脏的腌臜事的地儿。

    华元帝也笑呵呵，看着顾青丝，一时有感道：“犹记得朕当年见沅娘的时候，沅娘才这么高。”

    说罢他便划了划手，比了比动作。

    顾成风也接过话茬，道：“是啊，一转眼，沅娘就长成了十有四的大姑娘了。”

    悯春悲秋，顾青丝强行压下了心底的不适，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安安静静，真的如同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余光一瞥，她竟瞥见了在角落不发出存在感，但又容不得人忽视的承荻。

    只那么一眼，她便装作漫不经心，收回了视线，心中却兀自揣摩起来。

    这便是当今华元帝身边儿最得宠的大奸臣宦官承荻？

    说起来也好笑，这承荻一介宦官，可是只要在京都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这么个宦官。

    也深深忌惮着这么个宦官。

    权势滔天，凡他所进言，华元帝都会采纳。

    思量及此处，顾青丝倒是忍住了想蹙眉的动作，这怎么和前朝大夏末皇帝的经历如此相像？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将心思放了回去。

    是又如何，不过是为她推波助澜罢了。

    与此同时，承荻也不动声色地看着顾青丝。

    眼前这个女子，倒是危险得很。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刚刚的肃杀之气，只是在她的眼中，仍是波澜不惊。

    奇怪。但又似乎不奇怪。

    毕竟这是他主上看中的女子，他也得好好揣摩一二。

    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流逝，承荻还是没看出些什么。

    顾成风也停了虚与委蛇的口舌，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瞧您要在寒舍小住一夜还是？”

    华元帝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垂眸的顾青丝。

    目光流转之间，他笑道：“爱卿一番好意，盛情难却，但朕的折子还没批阅，自然不宜久留。”

    顾成风听到心中最想要的答案，但面上却依然没有喜形于色。

    他声音平稳，不愧是为官十几载的老狐狸。

    “那微臣恭送皇上，皇上慢走。”

    华元帝笑了一声，道：“沅娘。”

    顾青丝本就没有真正地开始沉思，她只是极少说话罢了，在华元帝与顾成风交谈的过程中，她也不过附和几句，以表敬意。

    “皇上。”

    华元帝笑道：“你这孩子……何必与朕如此生疏。”

    顾青丝笑了一笑，华元帝这才道：“日后得了空闲，多进皇宫作陪小九，她生性野的很，但偏偏朋友也算不上多，所以朕在这里算是替女儿求一回人情，沅娘你也多进宫陪陪小九。”

    顾青丝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