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日司马奕欢走后,一直至乐妤成婚之时都再也没有来过。乐府之内张灯结彩,红色灯笼高挂,映衬得整个府邸喜气洋洋,她穿上大红嫁衣,将发髻高高挽起,戴上了华美的朱钗。
轻点红唇,贴上花钿,已是倾国倾城。
在乐府众人的不舍中,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嫁入卫府。
那一夜月色朦胧,红绡帐暖,温柔旖旎。
春夏轮回,四季流转,入卫府已是三个月。每日晨起之时看到他温柔的眉眼,她方才感觉到真实。自她嫁入卫府以来,她们日日在一起,半步不离。
这日晨起,他在还在安睡的她额上轻轻一吻,便离去了。她醒来时,身侧余温已散。
冬季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飘在空中的点点冰晶,落在窗外的枝丫上,落于微微翘起的屋檐上,天地共一纯色。
她未着披风,饶有兴致的轻快从屋中跑到梅园,在这万物归于沉寂的季节,只有那朱红的梅凌寒独自开,一树树梅开如血染红了洁白的冬日。有暗香拂过,沁人沁脾。
或许是那雪越下越重了些,花瓣被雪触到,飘零一地,她素手轻捡一支梅花,放在玲珑鼻旁轻嗅,仿佛肺腑都被这香气洗涤过了一般。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这梅花上,并未发觉梅枝疏影交错之间的清影。
“这雪倒下得好。”熟悉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暖风拂过。
她勾起朱唇,心中明白定是他回来了,转身目光相触之间,心是不同于这冰天雪地的温热。那人立于几树梅花之外,如同冰雪的面在这红梅的映衬下稍有血色,眉梢舒缓,双眼灼灼的望着她,眼中是一片红梅与佳人。
“来。”他背着手朝她道,声音轻轻的,却正好传入她耳中。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将手从背后抽出,手中一件杏粉色的披风,边给她披上边喃喃道:
“怎的这样冷也不知道披上披风?”
语气很轻,似责备又似抚慰。
他轻轻的帮她将披风披好,再在她胸前系上一个简单的结。这样便让他担心了,她低着头喃喃道:
“不过是急着想来看看这梅花,便忘了。”
他从披风下将她的双手拉出,用自己宽厚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温柔地置于双掌中,放在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手抚着她的手,微微皱眉道:“手竟这般冷。”
“没事,我也不过刚出来。”她嫣然一笑,轻声道。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青丝,在她额间落下了一个温热的浅吻,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她的周身都是都是他温热的气息,便又听到:
“下次可不许这样任性。”
她被他这样揽着动弹不得,却也不忍离开这样的怀抱,心中似三月花开,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将她身后的狐裘帽子给她戴上,她拉着他穿梭在梅园之中,娇艳欲滴的梅与洁白晶莹的雪映着两人缠绵的青丝。雪地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烙印着丝丝微甜。
“梅园里的花开得真好,正好可以摘一些回去放在房中。”
骤然雪止,她素手折了许多支开得正好的梅,梅花上沾染的雪洒落于地,她将梅花抱在怀中,心情正好,
却不想骤然打了个喷嚏。
“好了,这些够插满瓶子了。”他温声提醒,从她怀中拿过几束梅花,递给不远处的云杉。
云杉红着脸匆匆跑来接过梅花,又听到卫玠接续吩咐道:“将这些带回去。”
紧随云杉之后的月棱拿着暖炉来递给卫玠,笑眯眯道:“姑爷,暖炉。”
“好。”他接过温热的暖炉放入乐妤手中,一把将她抱起:
“回去用膳了。”
她一惊,随即窝在他怀中,有些暖暖的,小声道:“还有人在呢!”
“云杉和月棱也不是别人。”他轻笑。
“小姐,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月棱转过头去道。
“对啊,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云杉附和道。
两人见他们这样甜甜腻腻的,不禁偷笑,又怕打搅两人便先跑出了梅园。
他一路抱着她出了梅园往琼玉居去,路上人来人往,看到他们这般都忍不住偷笑,公子和少夫人太恩爱了。
一直到了琼玉居内阁,他才将她放在椅子上,又吩咐了云杉端了碗姜汤来让她喝下。
“我不喝,我又没什么病。”她望着眼前冒烟的姜汤,心里愁苦,她不过就是去了趟梅园,又没什么病。
看他坚定的眸子,她方才觉得自己逃不过了,不过好在,救星来了。
逸儿抱着暖炉从门外跑进来,跑入乐妤怀中红扑扑的小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的叫了声:
“姨娘~”
其实在那一日司马奕欢闯入乐府之前,司马逸便被送走了,她们没有将他送出城,而是偷偷送回了府中,对府内宣城是卫玠的小侄子,府中的婢女们自然也这么认为。好在卫老夫人很是喜欢逸儿,所以也没有反对。
“逸儿,你今天乖不乖呀?”乐妤摸了摸他的头,眸子弯弯若新月般问道。
“逸儿很乖的,今天逸儿还学了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逸儿有模有样的念道。
“逸儿真乖,那逸儿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糕点?”乐妤问道,她对桌上的姜汤视若无睹,恍若不存在般。
逸儿摇摇头:“逸儿不饿,刚才祖母给逸儿好多糕点吃,逸儿已经饱了。”
祖母便是卫老夫人,自逸儿来这府上,她便很是关照他,对他嘘寒问暖,就如亲孙子一般。
“逸儿今日很乖,可有人却不乖。”对面清润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逸儿转向卫玠好奇问道:“是谁不乖?逸儿要教教他。”
卫玠含笑道:“哦?逸儿要教她吗?”
“当然了,逸儿要告诉他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逸儿天真点点头。
她的小脸霎时间耷拉下来,这孩子到底是来帮她的还是来帮玠哥哥的?
不过,在孩子面前她当然要做个榜样,可不能让孩子学了不好的去。
她伸手将姜汤端过来,饮了几大口,口中喉中皆是火辣辣的,惹得她一阵咳嗽。她放下瓷碗,用帕子掩住嘴,猛咳得停不下来。卫玠见她这难受的模样,连忙过去帮她怕了拍背。
逸儿也跟着去拍了拍,见她停下了才问道:“姨娘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好多了。”说完便将卫玠的手拿开,对云杉吩咐道:“云杉,再拿一碗姜汤来。”
不多久云杉又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浓浓的姜味弥漫,连逸儿也皱着眉头嫌弃道:“这味道真难闻,和姨娘刚才和的一样,姨娘还要再喝一碗吗?”
“姨娘方才已经喝过了,这碗是给姨父喝的。”她含笑,对卫玠挑眉道。
琼玉居内皆是一些可靠的人在当差,所以在里面她们自然会没有那么拘谨,乐妤这样称呼也无不可。
“逸儿,好孩子是不是应该乖乖听话呀?”她对逸儿问道。
逸儿眨这圆溜溜的眼,天真无邪的道:“是啊,好孩子要听话。”
乐妤巧笑嫣然的看着他,直到他摇摇头皱着眉将姜汤饮下。
寒冬时节,入夜格外寒冷。雪压弯了枝头,结成冰晶,只有梅园红梅仍傲立枝头,传来阵阵淡香。屋内的炉中烧着炭火,将内室烤的暖和至极。
鹅黄色薄纱暖帐之中,她穿着单薄的里衣被他拥在怀中,他眉眼温柔仿佛暗藏桃花,温暖的唇轻柔的吻了她的额头,想起今日他饮下姜汤的样子,她忍不住
噗嗤一笑。
“笑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她能听到。
她摇了摇头,含笑不语。
“近日越发猖狂了。”他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凝视她水盈盈的眸子道。
“我哪有?”
她转过头去撇撇嘴,却掩不住眉间的笑意。
他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直视自己:“没有?”
“我才没有。”
他唇角一勾低下头,吻上她的唇,两人方才浓情蜜意之时。不知被子下有什么东西一直从床尾爬上来,她们骤然停下,任小东西从两人中间爬上来。直至到她们面前,小东西才露出脑袋来,挡在两人中间。
“逸儿,你怎么在这儿?”乐妤好笑的问道。
逸儿有些委屈的扁着嘴道:“姨娘和姨父每天都一起睡,没有人陪逸儿,逸儿好想娘亲。”
乐妤笑了笑,柔声劝道:“那逸儿今晚就在这儿睡吧,乖,姨娘和姨父在这儿陪着你呢!”
逸儿窝在她的怀中,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衫,闭上了眼睛,不过多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听到旁边的人轻轻的叹息声,她失笑:“让你欺负我。”
片刻后才听到他含笑道:“妤儿,不如我们去客房?”
乐妤指了指逸儿攥着自己衣衫的小手:“恐怕去不了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面上有这么多的神色变换。良久之后,他给她和逸儿轻轻的掩上了被子,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