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终于将乐谟安顿好,她出了营帐,见一身白衣正站在营帐门前不远处的地方立着,他白衣飘飘,裙袂飞扬,目光灼灼。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看他,只是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她没有停留,径直的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乐谟已然换了一身黑色铠甲,这身较之之前的那一身更显他英俊挺拔,气势逼人。
眼见胡人逼近,他带领士兵防守,却丝毫无法阻挡胡人的进程。
中原形势衰微,
胡人趁机灭城南下步步逼近,他们已然没有退路,只能进入城中防守,静待作战。
胡人在城外安营扎寨,只待这两日便可攻城,他自然知晓此战凶险,便先一步让城内的百姓离开。
夏日已尽秋日紧接其后,入夜沁凉,风刮着瑟瑟落叶,被马蹄碾入尘埃。
乐谟置办了一桌酒菜,请来了乐妤。她步履姗姗走至桌前,见乐谟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卫玠一身白衣坐在桌边,面上神色浅淡,直到见她到来时,眸中滑过一丝光亮。
“妤儿,快过来坐吧!”乐谟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她缓缓走过去,素色裙袂在脚边摇曳,头上挽着松松的髻,更添了几分温婉。
“这是要做什么?”她疑惑问道,今夜月棱来禀告时只说乐谟让她过来一起用晚膳,却没有说卫玠也在。
他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这两日城中局势紧张,恐怕过了今夜我便没有时间再陪你们好好用膳了。”
她垂下眼帘,她知道胡人随时都有可能攻城,也知道乐谟定然殊死保护城池,接下去的日子也不知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她也没有扫兴。
“作为将士,本就应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若是与两位兄长一般为国捐躯,便也死而无憾了。”他感慨着饮下了一杯酒。
“三哥,你不可以丢下我。”她望着他,眸中带着几分焦急。
乐谟笑了笑:“三哥还没说完呢,三哥作为将领若是贪生怕死又如何承担这一份责任,若是爹和兄长们知晓了,就连你也救不了我了!”
“若是他们知道你就此撇下我,定也不会轻饶你!”
她撇撇嘴,望着他道。
乐谟深吸了一口气:“妤儿啊,三哥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三哥在时可以保护你,但若是有一日三哥不在了,你该如何?”
她听到这话心中一急,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三哥,你别胡说了,你怎么会不在?”
他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
“其实有些事看得见却不一定皆是事实,你需知晓,要亲自验证方才明白其真假。我相信爹的选择是对的……”
他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坐在乐妤面前的卫玠,语重心长的道:
“有些事,终究需要你们自己解决,三哥无法插足,但三哥希望你不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后悔。”
她眉间轻蹙:“三哥,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必再为我的事费心了。”
“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你别让我担心。”他望着她剪水双眸认真道。
她自然知晓三哥话中的意思,虽心中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再不饮酒就要辜负这良辰美景了。”乐谟举起酒杯:“妤儿,叔宝,咱们干一杯。”
三人同时举杯,月光倾泻杯中,随香醇的酒水入肚。
她饮下一杯酒,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便在桌上睡了下去。
乐谟放下酒杯,敛起了方才的笑意,对着他严肃道:
“你的事伤她太深,可她终究还是心软的,虽嘴上说不会原谅,但只要你足够诚心她终会原谅你的。”
卫玠点了点头,作揖道:“多谢三哥。”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妤儿,我相信爹不会选错人。如今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这唯一的妹妹了,你今后要好好保护她,别再让她受伤害,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眸中带着几分坚毅。
“即便她不愿原谅我,我也不会弃了她。”玉石之声响起,带着柔情缱倦。
他缓缓闭上眼:“车马已经备好了,你们即可启程吧!”
马车行了五日,颠簸了五日,可乐妤却丝毫不知,只沉沉睡着。
待到第六日,她方才醒来。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缓缓睁开双眼,却望见丝绸幔帐。她连忙坐起身来,却见他坐在一旁望着自己。
“你醒了。”他拿着帕子想要帮她擦拭额上的汗滴。
她环顾四周,却见这分明是客栈的布景,她向后坐了坐躲开他的手,问道:
“这是哪里?我三哥呢?”
“这是回江夏的路上。”他的薄唇一张一阖,声音温润回答着她的问题。
“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三哥呢?”她的眸中解释疑惑,闭眼之前她明明还在与三哥喝酒,为何方才饮了一杯酒闭了眼却到了这儿?
她思量片刻,猛然惊醒,原来是三哥,是他要她走的。
他抓住她削瘦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眸子道:“妤儿,你这是在回江夏的路上。”
她甩开他的手:“为什么要带我回江夏?那是你的故乡,不是我的故乡!你有你的妻子,我有我的家人,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小姐,是三公子让卫公子带您走的,您别生气了。”月棱推门而入,见她正在生气便解释道。
“三哥为什么要让我走?那他呢?”她的鼻子一酸,她知道若不是乐谟有事,他定然不会让她这样走的。
“三公子他……”月棱的眸子顿时红了,哽咽着却说不出口。
她的心想被捅了一刀一般,通红的眸子闪过几分急切,忽然抓住卫玠道:
“你告诉我,我三哥他怎么了?三哥呢?他为什么要让我走?”
“妤儿,别这样。”他心疼的搂住她瘦小的身躯。
“你说呀!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撕心裂肺的拉着他的衣衫。
月棱面上的泪水如豆子般滑落,她已是泣不成声:“小姐,三公子他……胡人攻入城后,公子誓死不屈,便被胡人……以……以乱刀刺死了……”
她的心似被万剑穿过,疼已如骨髓。
三哥,从小一直伴着她的三哥,一直依靠着的三哥,怎么会这样死去?
她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哄她睡觉的三哥,方才还在陪她饮酒的三哥怎么会就这样离她而去?
她缓缓闭上了眼,仿佛听见三哥叫自己的声音。他还和少年时一样玉树临风,带着她在南阳的街上走走逛逛。他还是一样面上的笑意从未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