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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你可曾向往过远方

      展陶对天国所知甚少,仅凭【天国卷宗】上不完整的文献,难以推论出当下引致变革的因果。不会是外敌,不能是内贼,颠覆天国政权的,想来是位手握兵权的将领,或是某位擅于谋虑权高位重的皇子。无论如何,展陶这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局势对他来说极为不利。他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动手,一动便如雷霆,一发不可收拾。

    天兵龟裂的盔甲,在碎裂成多块后失去原有美感,银色头盔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带着一分茫然与呆滞,无比卑微地死去了。他的死并不壮烈,相反略显安静,不仅毫无价值,也不具备任何趣味性。下手后,展陶顿了三秒,因为敌人比他预想中的要弱了许多,那么派天兵来押送他们的人,意义何在?

    死去的天兵浸染成一滩血泊,进而血泊蔓延,边缘延伸出无数触角,那些奇形异状的东西,明显具备生命活力,它们在尖叫生长,狂舞中迅速壮大。适先亡去的天兵,俨然间成了一张牙舞爪的大妖物,那形态是再熟悉不过了。

    “又、又是那蛇?”牧小枝齿间生寒哆嗦道,妖蛇祭近在咫尺,她还没能从阴影中抽身,就二度被阴影给覆盖了。

    展陶未曾丧失理智,同时,他也很清楚,眼前的妖蛇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没有什么能骗过牧小枝的【真视之眼】。只是,这头妖蛇,未必是巨人火山那头。他手持双刀,暗中为【断头台】蓄力,他不认为能做到一击必杀,但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

    可就在妖蛇獠牙毒液即将来临时,周遭景物急转,犹如旋转的油彩桶,妖蛇不见了,入眼尽是白云悠悠,与石柱上的牌匾——南天门,他们又回到了这里。所以,他们压根没泡天池,也不存在迎送的天兵,他们一直在这里,在厚实云堆拼凑的幻境中迷失。

    “没有结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牧小枝轻咬唇瓣,脸庞煞白。

    “继续走吧,看看这回又会碰见什么。”展陶知道惧怕是没有用的,诚然,天国是个神奇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踏过南天门,天池不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亭,几名身形窈窕的侍女在清扫,即便是下人,气质着装也是极为不凡。听着她们的玩乐逗笑,入耳如风铃作响,当真声若仙乐。牧小枝用眼睛辨认过了,她们也是真的。展陶没有驻足,径直朝亭内走去,欢笑声募地止住了,侍女们纷纷回首,惊讶地望着这不速之客。

    顷刻后,展陶的吃惊不亚于她们,相反,要多得多。【天国卷宗】内有述,人世是天国的部分投影,眼下展陶终于彻底领会了这话的含义。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张脸,会让人终生铭记,死后过了千年万年,灵魂不朽便不会忘却。于展陶而言,这张脸属于小妹,所以,展陶很确定他没有看错,那侍女生了一张和牧小枝一模一样的脸。

    “你的名字?”

    “小桃。”

    “很好的名字。”

    然后,牧小枝与小桃眼神交汇,没有言语,迷惑多于吃惊,就这般沉寂了半柱香,倒是小桃率先开口道,“你这丫头怎的和我生得这般相像?”

    牧小枝一愣,顿时有些气恼,“谁像你啦?明明是你照我长的好吧?”

    其她侍女簇拥过来,朝牧小枝指指点点,一副极为新奇稀罕的样子,吵闹熙攘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侍女提出时间紧张,才一窝蜂散去。转眼一瞬间,小桃已不见踪影,牧小枝心中忿忿,跺脚很是不快,展陶看她觉得好笑,“怎么了,遇见另一世界的你,不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么?”

    牧小枝哼了一声道,“谁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而且,谁是谁的复制品,还说不准呢。”

    展陶知道小妹的意思,从说人世是天国的投影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现实,也许他们只是投影,并非本体正主。既然如此,那么在天国,一定还有一个“展陶”,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不知为何,对此展陶莫名恐慌。

    侍女散去,亭子空幽无人,展陶想了想,索性坐下,桌上有茶便沏了一壶,给自个儿和小妹倒上一杯。轻抿一口,唇齿清香,不由赞道,“好茶!”

    亭边的草丛,飞快掠过一只小鹿,展陶随之看去,发现一人抚摸着鹿耳,小鹿反常的温顺,显得极为惬意的模样。是一位全身贵气的妇人,双鬓已有白霜,想来岁数不小,可看面目却又像刚过三十,这前后反差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妇人摘了把青草,喂进小鹿口中,其后拍了拍它的臀,赶走后朝亭子走来。妇人走得极慢,一步一步端庄得体,没耐性者怕是得急的叫出声,不过展陶却瞧得很认真。妇人走到展陶跟前,细细观察他的脸,她的目光很平和,令人难以产生恶感。随后,她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她开始伸手抚摸展陶的脸,像摸那只小鹿一般,她看着展陶的眼睛柔情道,“少年郎,你可曾向往过远方?”

    “喂,你谁啊!”牧小枝毛了,插腰过来大声质问道。

    展陶醒了,脚下一个滑步错开身,警惕地盯着妇人。妇人的手滞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她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展陶,忽而肃容认真道,“你可真像我那润儿。”

    “润儿?”展陶不解,反问了一句。

    妇人点头道,“可你终归不是他,他要比你优秀太多。”

    这话总是令人有些不爽的,不过争论是毫无意义的,展陶不想在这话题上过多纠缠,他眼神沉下来道,“你是谁?”

    妇人不语,反问道,“你本不属于这里,就不该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应有的位置,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我想来。”展陶摇头,“我没得选。”

    “不。”妇人看着展陶,认真道,“你至少能选择把这条路走的更好。”

    “顺带我还想重申一遍,你真的和我的润儿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