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院内，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院外是大量守卫，可院内只有李乾一人。

    杜屠缓缓走来，古月院内的景色很漂亮，只是杜屠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东西。

    “臣，见过陛下。”杜屠向李乾鞠躬，恭敬无比道。

    李乾回过头来了，看着杜屠，他的神色很复杂，带着一些愤怒，可却带着一些不忍和难受，不清楚他为何如此。

    “自从杜尘生下来以后，你对朕的态度就变了，曾经的你，从不会喊我一声陛下，可现在你改变了......你是在怕我吗？”

    李乾开口，他声音很低沉，看着杜屠如此说道。

    “不怕。”杜屠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那便是提防朕？”李乾神色平淡道。

    这一刻杜屠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可这种沉默却代表着一种默认，一瞬间李乾眼中露出愤怒之色，他看着杜屠，认真无比道：“你需要提防朕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是朕应该提防你，杜屠！”

    他很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臣老了，也没有什么牵挂，唯一的牵挂就是臣那不成器的孩子，尘儿没有生下之前，臣还是不怕天，不怕地，可尘儿生下以后，臣怕了，臣怕的东西太多了，最怕的便是，老死以后，无法面对尘儿他娘。”

    杜屠平静开口，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好！好！好！好一个无法面对尘儿他娘，可当初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若是你主动退出，清月就不会跟着你，也不会死，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清月？”

    或许是提到了一个禁忌，一瞬间李乾勃然大怒，他是帝王，是大乾帝朝的帝王，至高无上的帝王，在整个神道世界都拥有赫赫威名，一个极其理智的帝王，但在这一刻，李乾却露出了噬人的目光。

    眼中尽是恨意。

    这一刻杜屠沉默了，他低着头，眼中是愧疚，到头来缓缓开口道：“或许，当初我退出了，尘儿他娘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看着杜屠这样的表情，李乾死死捏紧着拳头，到最终深吸了一口气，他背对着杜屠，恢复了理智，神色冷漠道：“道德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样问道。

    “我想为尘儿揽下这泼天功劳，仅此而已，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我只期望在我死之前，能让尘儿安然地坐上我的位置。”

    杜屠开口，他欺骗了李乾，可却没有一点犹豫，果断无比。

    这是一场心机博弈，从一开始杜屠就是在设局，如今这个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成败在此一举。

    “仅仅是因为这个，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杜屠，你认为是我傻，还是你傻？”

    李乾当下开口质问，神色漠然。

    “泼天之功，是我贪心了，只是千秋文章，到时候诸子百家必会争夺，即便是真正的灵书师出现了，那又如何？到时候依旧还会争，我要的不是天下人相信，我要的是部分人相信即可！文臣知道，可将士却不知道是谁写的，我知道这很冒险，可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杜屠极其认真道。

    这件事情本来其实没有疑点，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杜屠公然承认，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谁都知道杜尘绝对不可能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可杜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冒着巨大的危险，强行给杜尘揽下这个泼天功劳，这是为何？世人都说杜屠老糊涂了，但李乾却知道，即便杜屠老糊涂了，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道德经真是杜尘所著吗？他不信，李乾打心底都不信，因为杜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人，杜尘到底是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甚至比杜屠还要清楚，所以杜尘绝对不可能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

    绝对不可能。

    但杜屠为何要这样做？李乾实在是想不明白。

    “将士们，会相信吗？你真当朕老糊涂了吗？杜屠，你到底在想什么？”李乾再一次问道，他不信杜屠所说的话。

    只是很快杜屠缓缓开口道：“天下将士知不知道无所谓，主要是让天书帝阁的人......”

    话一说完，这一刻仿佛石破天惊，一道惊雷在李乾耳边炸开，这一下子李乾彻底愣住了，他终于知道杜屠在图谋什么东西了。

    天书帝阁，天书帝阁！

    千秋文章出世，自然会引起天下文人相争，这种事情发生的很少，但并不是说没有发生。

    而且圣道当中，可不允许你单独开一个章节，在章节后面说几句，我是某某某，这决然不可能的，如果你真这样下，这部作品一定会直接大打折扣，降低品质。

    即便是你证实了这部作品是你的，然而你想要重发也不存在的，圣道决不允许相似的作品出现，审核都不会通过。

    所以历代来，还真的出现过这种事情，最终毁了十几本百世作品，甚至是千秋文章。

    当然自证的方式不是说完全没有，譬如说时间点，甚至亲自说出接下来的文章。

    可问题是一点，百世文章，甚至是千秋文章，有那么容易写出来的吗？

    当然这种事情基本上很少发生，因为基本上很难出现有人能取而代之，因为往往在有些时候，很多灵书师宁可毁了作品，也绝对不会让小人得逞。

    而那群假冒的文人，得到的不过是天下文人口诛笔伐，隐姓埋名之后，随着岁月，很快这件事情就没了，事情到最严重的程度，假冒的文人，将会受到极刑处死。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其实有一些人，会参合在里面，譬如说纵横家，甚至还有妖族灵书师也可能会参合在内，其目的就是要毁掉千秋文章。

    哪怕是面临着受极刑的风险，也会出现。

    但......杜尘乃是一字并肩王幼子，未来继承一字并肩王大位的存在，谁敢动杜尘？天下文人又如何？

    杜尘所做的事情，只能用无耻来形容，纵然是毁掉了千秋文章，无非就是名声下降到冰点，谁还敢杀入中土？

    而为了杜绝这种事情，所以设置了一个机构，便是天书帝阁。

    一旦出现了文人争书的情况下，天书帝阁将会亲自出现，仔仔细细地调查，最终以天书帝阁的调查为主，这个组织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完全是公事公办。

    担心的就是，真正的灵书师，气不过毁书，这样做的后果，其实也没有好处，书没了就算了，并且也会得到天下文人的辱骂，因一时之气，而毁掉一部著作，如同匹夫，也要接锅。

    而天书帝阁一旦启动调查，那么在这段时间内，谁都不能动杜尘，因为万一杜尘真的是原作者呢？没有人敢保证杜尘不是，也没有人敢保证杜尘一定是。

    杜屠图谋的不是这个泼天功劳，他图谋的是，天书帝阁的巡察，到时候这段时间，李乾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不敢动杜尘一下。

    如杜屠所说的那般，他防备着李乾，时时刻刻都在防备。

    这一刻李乾彻底想明白了，他也彻底明白杜屠到底在做什么了。

    杜尘不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所以必会有真正的灵书师出现叫板杜尘，而无论从哪一点看，杜尘绝对不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所以这样一来的话，真正的灵书师有恃无恐，任凭调查。

    可这个调查时间，可不是一两年这么简单，起步都是三五年，因为千秋文章事关重大，甚至可能会调查十年。

    这样一来的话，十年之内，杜尘不知道可以积累多大的名望，即便是到头来，天书帝阁的强者，判定杜尘不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可杜尘依旧可以自称自己是，他不需要天下人相信。

    只需要大乾帝朝那些最底层的将士明白。

    人是愚的，有一个跟随心态，大家说是，他们就会无条件相信，这样一来的话，杜尘未来必可稳坐一字并肩王这把椅子。

    这一刻李乾明白了，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他彻底不相信杜尘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了，因为杜屠的计谋，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面前。

    可实际上，杜屠的想法更加简单。

    他知道杜尘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但他更清楚的是人性，天下文儒，诸子百家，文圣世家，得知只有杜尘一个人承认了是著作道德经的灵书师，可杜尘是什么人，随便调查就清楚了。

    所以必会有人铤而走险。

    因为一旦被认可为是千秋文章的作者，得到的荣耀，难以言说，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两倍的利益，可以让人连脑袋都不要，万倍呢？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而让杜屠有恃无恐的是，道德经乃是真言一类，这不是长篇小说，更难自证自己的身份，长篇小说基本上不会出现有人出来找死，因为下一个篇章，直接将挑事者写出来，随便安排一个龙套就能自证。

    而真言一类的文章，是最难自证的，还有诗词一类。

    这是一场博弈，杜屠设局最终的博弈。

    现在！

    杜屠赢了！

    李乾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