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 作者:七微

    分节阅读10

    点。

    谢飞飞的声音在电话那端极低，微颤：“南风，来接我……”然后说了个地址，不等她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关掉电脑就往外跑，边走边拨谢飞飞的电话，可久久没有人接。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是个酒吧外。

    谢飞飞的车就停在路边，南风走过去敲窗，谢飞飞静静伏在方向盘上，动不动，也不应声。急得南风想是不是干脆砸掉玻璃时，车窗终于缓缓落下来，谢飞飞依旧保持那个姿势。

    “飞飞，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喂……你说句话啊！”

    “你别吓我好不好！”

    南风伸手推她，急得快哭了。

    谢飞飞终于抬起头。

    “你……”

    路灯下，她满脸的泪水，肆意无声地流淌，声势浩荡，几乎将她淹没。那张任何时候都明艳张扬的脸庞上，此刻神色是那样哀恸，蛰得季南风心口窒。

    她只见过谢飞飞两次眼泪，每次都是喝醉后，伴随着闹剧。那样的泪水，是发泄情绪。不像此刻，是如此无助、哀恸、绝望。

    “南风，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谢飞飞喃喃。。d840cc5d906c3e9c

    明天是周扬的婚礼，今晚帮老朋友起哄，要给周扬办个“最后的单身之夜”party，谢飞飞很矛盾，既想参加，又不想。对他来说，是狂欢之夜，对她，却是伤心之夜。可她又想见他，因为这晚之后，他将属于别的女人，哪怕其实他从未有天属于过她，可他日没有结婚，她心里便还有分自欺欺人的期待。

    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

    活动挺无趣，跟平时无异，吃饭k歌喝酒，周扬被灌了很酒，谢飞飞心情不好，也喝了不少。才十点，周扬的妈妈就打电话催他回去，群人嚷着不放行，最后还是谢飞飞为他说情解围。从酒吧出来，电话叫了代理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足足十五分钟，司机没来，电话也打不通。谢飞飞被寒风吹，酒意散了许，决定自己开车，送醉醺醺的周扬回家。她有私心，他最后的单身时光，她想拥有。

    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快得谢飞飞心生不舍、眷恋。车停在他家小区外，他闭眼靠在副驾上小憩，她偏头望着他，舍不得喊他醒来。她就那样看着他，足足五分钟，然后，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这张脸，她在旁边看了十四年，却从未有刻，离得如此之近。他的眉、眼、睫毛、鼻梁、嘴唇，每个地方，都是如此令她着迷，她的手指微颤，心也是。车内寂静，她闻着他浅薄的呼吸，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指腹所及之处，是她在梦中渴望无数次的温度，终于，终于，透过皮肤，抵达她的心尖。

    屏住呼吸，微微闭眼，泪，轰然落下。

    “飞飞……”他惊讶的声音，震得她猛地睁开眼，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手指还停留在他脸上。

    “你在做什么？”他讶异地望着她。

    她慌乱地收回手，像是行窃被当场逮住般难堪，她脱口而出：“哦哦，你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吗？”他看了眼她满脸的泪痕，没有拆穿她，他下车，在外面同她告别：“谢谢你送我，再见，飞飞。”

    她微笑着挥手：“再见。”

    可是，她心里清楚，或许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跟心里的那个他说声再见。

    南风不理解的是，明明难过得要死，她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十七岁那年，我去参加大表姐的婚礼，婚礼是西式的，在个教堂里举行。场地布置得很浪漫，表姐的婚纱好美，人也好美。我看着表姐挽着姑父的手慢慢走向新郎，两人交换戒指，亲吻。我竟然哭了。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场婚礼，比表姐那个梦幻，我看到自己穿着好漂亮的婚纱，挽着我爸的手臂，红地毯的尽头，他正微笑凝视着我……那场景啊，真的好真实好真实。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场梦里那样的婚礼……”谢飞飞在镜子前，用蜜粉掩饰因流泪与失眠而青肿的眼周，她从镜子里冲南风微微笑：“所以，南风，别劝我了。”

    周扬的婚礼是西式，在郊外的大教堂举行。新娘不是她，往后或许她也会有场婚礼，新郎也不可能是他，她梦中存在过的婚礼，永永远远只会是她午夜里南柯梦。今天这场婚礼，她要去，必须去，因为新郎是他，她要去看看，他是否如她梦中那般模样。

    南风觉得，谢飞飞真是傻得无药可救，简直在自虐。

    她放弃劝说，但有个要求：“我陪你去。”

    谢飞飞挑眉：“怎么，你怕我大闹婚礼啊？”

    南风白了她眼，蛮横说：“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

    谢飞飞笑了，转身捏了捏她的脸：“好，姐姐带你去海吃顿！酒席设在蓝晶呢！”

    蓝晶是海城最豪华气派的酒店，向来是有钱有势之人办酒席的首选，而且还需要提前很久预约。周扬的婚期定下没久，竟然可以预约到蓝晶，他的家世听谢飞飞提过，是普通职工家庭，看来，新娘的家世背景不可小觑。

    谢飞飞穿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搭了件黑色短裙，脚上是双黑色高跟羊皮靴，如果不是她的嘴唇擦了红艳艳的口红，简直像是去参加葬礼。

    对她来说，这个日子，可不就是像祭奠，祭奠她十四年无望的爱情。

    南风开的车，路上谢飞飞很沉默，看起来很平静，可她知道，她心里定激流暗涌。

    “要不，咱们回去？”南风放慢车速，问道。

    谢飞飞看都不看她，只说：“你下车，我自己开。”

    南风叹口气，提速。

    南风从没有想过，第次见到周扬，竟然是在他的婚礼上。他算不上英俊帅气，但很高，身材挺拔，剪裁得体的名贵西装穿在他身上，令他有种卓然的气质。

    谢飞飞在南风耳边轻声说：“今天的他，跟我梦中的他，模样……也是这样的微笑……”

    语调黯然心伤得令南风心碎，她伸手握住谢飞飞的手，发觉她的手指凉得没有丝温度。

    仪式结束，亲友宾客驱车前往蓝晶酒店用餐。

    酒席办得盛大，包下了最大的个厅，有好几十桌，人声鼎沸，南风觉得闹得慌，对谢飞飞说：“我去下洗手间。”

    走到门口，看到迎面走进来的人时，脚步微顿。

    傅希境亦是愣，她怎么也在这里？

    这时，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个人，抱住傅希境的手臂惊喜地喊道：“阿境哥哥，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南风认得她，在教堂里见过，是伴娘。

    傅希境蹙眉，将许芊茉的手指拨开，惹得她粉嘟嘟的嘴唇撅了撅。

    南风低头，从他们身边擦过去。

    身后，那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带着娇嗔：“阿境哥哥，我们快去入座吧，快开席了，我好饿哦！”

    新娘子是许芊茉的房表姐，跟郑家也是故交，傅希境是代替外公来喝喜酒的，知道许芊茉在，原本他是不想来的，说让助理送上贺礼，结果被郑老爷子顿批，他无奈，只得来了。没想到会在宴席上见到季南风，她跟谢飞飞坐在起，那是新郎的朋友桌席。

    这世界真是小。

    南风不用回头，也感觉得到，从贵宾席那个方向频繁投递过来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却又不能丢下谢飞飞独自离席。这桌全是周扬的同学朋友，除了她们两个，全是男人，与谢飞飞熟，但是第次见南风，其中有几个单身的，话题难免便绕到她身上来，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尤其殷勤，又是倒酒，又是帮她夹菜，还体贴的递上纸巾，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搞得她极为尴尬。而谢飞飞，与群男人拼酒拼得不亦乐乎，哪还顾得了帮她解围。

    幸好双新人前来敬酒，在喧嚣的起哄声中，南风偏头望谢飞飞，她同那些人并没有两样，跟着起哄，倒白酒灌新娘子，周扬挡下，笑说：“她有不能喝酒的理由，兄弟们体谅啊！”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新娘的腹部。

    新娘娇羞地笑。

    有人立即会意过来，调侃着说：“原来是奉子成婚啊！兄弟好福气啊，老婆孩子都有了，双喜临门，来来来，得喝三大杯！”。

    谢飞飞端着酒杯的手抖，杯中盛满的酒洒出来些许，南风不动神色地伸手揽紧她的肩膀。

    新人离开后，谢飞飞简直拿酒当白开水喝，不灌醉自己誓不罢休。南风劝不了，叹着气，随她胡闹。这样，也许她会好过些。

    到底还是喝醉了，谢飞飞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南风追过去。

    傅希境立即起身，也走了出去。

    许芊茉正同他说话，句话还没讲完，气鼓鼓地对着他的背影猛撅嘴。

    洗手间里。

    谢飞飞趴在洗手池边吐得死去活来，胃里烧得难受，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酒，还是高度白酒。

    南风拍着她的背，直心疼。

    谢飞飞直起身子，拨开南风的手，喃喃地说：“我没醉，我自己可以走……”闭着眼睛转身往外走，刚迈脚，“砰”地声，直直扑倒在地。

    “飞飞！”南风惊叫。

    傅希境本来等在外面，听到呼喊声急冲进来，见南风手忙脚乱地想要抱起谢飞飞，无奈力气不够。

    “我来。”他上前，将谢飞飞抱起，而后朝外走。

    南风愣了下，急忙追出去。

    真是荒诞，谢飞飞没把自己喝死，但差点把自己摔死。洗手间的地板是坚硬的大理石，她直愣愣地倒下去，摔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差点点鼻梁骨就要骨折。

    南风望着病床上打着吊瓶睡过去的谢飞飞，既内疚又心疼，若不是自己大意，她怎么会落得这么惨。

    她走出病房，傅希境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谢谢。”她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看他。太着急了，她与谢飞飞的包都落在了酒席上，医药费还是傅希境给出的。

    他闻到她气息中淡淡酒气，他看着她喝的，喝的干红，盛情难却下喝得不，但他还是生气：“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他至今还清晰记得那晚她胃出血进医院时自己的慌乱与心疼。

    南风难得地在他面前柔顺，轻声道：“只喝了点点，我心里有数。”

    他脸色略好。

    南风再次道谢：“今天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傅希境挑眉：“就光口头谢吗？太没诚意了。”

    南风警惕地望向他：“傅总，你想我怎么表达谢意？”。

    傅希境见她脸的防范，好气又好笑，说：“季南风，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跟洪水猛兽样？”

    南风咬了咬嘴唇，沉默。

    傅希境说：“帮我个忙，就当致谢，如何？”

    南风犹豫。

    “放心，这件事，并不难。别副我要算计你的样子。”傅希境脸微沉。

    “什么事？”她问。

    “小年夜有个宴会，我需要个女伴。”

    公司小年后才开始放假，就算此刻不答应，他也同样可以以工作需要为由，让她答应。还个人情，何乐不为？只是，他怎么会缺女伴？她想起喜宴上那个甜美娇嗔的女声。

    “好。”南风点头。

    傅希境嘴角微扬：“礼服我会让人送到你家。”。

    他愉快地离开了。

    小年夜那天是礼拜六，南风因答应了傅希境，只得拒绝了罗素蓉的团年邀请，大早就去医院看赵芸，待到下午才回家。礼服是傍晚时分送过来的，浅紫色的长裙，既有女人的妩媚，又不失清雅，搭配同色系的高跟鞋与手包，就连配饰，都已精心准备好。

    盒子里有张小卡片，写着：六点半见。

    南风给自己煮了碗面，宴会上的应酬，别指望能吃饱了，先垫点肚子才是上策。

    六点刻，手机响起，是傅希境，他的车已等在楼下。

    她提着个大大的袋子，出门。

    傅希境见了她，惊讶地问：“你没换衣服？”。

    她裹着件长羽绒服，雪地靴，上车时将羽绒服脱下，里面是毛衣牛仔裤。

    南风指了指后座的大袋子：“我怕冷，到酒店再换。”

    傅希境哑然失笑，扫了眼她披散的长发，发动引擎：“先去做头发。”

    造型化妆就做了近个小时，南风简直快要睡着，傅希境倒是好耐心，拿着本杂志坐在旁边看，偶尔抬眼望眼她。

    折腾到七点半，终于好了，驱车前往希尔顿大酒店，宴会八点开始。

    南风到衣室换好礼服，虽然暖气很足，但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傅希境在宴会厅门口侧等她，远远的见她走过来，曳地长裙勾勒出她曼妙曲线，显得她身段极高挑。浓密的长卷发挽成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明眸皓齿，尖尖的下巴，嫣红的唇，清雅柔媚。

    他时怔怔的，当年他那个留着头乱蓬蓬短发爱穿松垮衣服的小不点，长成了妩媚的小女人。

    他喉头微动，执起她的手，挽进自己的臂弯。

    南风稍僵，随即放松下来，深吸口气，同他起迈进宴会大厅。

    这场晚宴是海城与莲城地产界联合举办的品牌年度盛典，从地产巨鳄到名设计师，都在邀请之列，自然隆重非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衣香鬓影。

    以傅希境在行业内的地位与声名，走到哪儿都是熟悉的人，手持香槟，圈寒暄下来，酒换了无数杯，但不管是谁，他都不让南风碰口酒，她手中端的是果汁。

    南风暗笑，满场的女伴里，大概只有她，是名副其实的陪衬。

    她觉得疲累。

    她在心底重重叹口气。

    “小风。”个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在背景音乐声与满场的交谈声中，那声音不重，既无惊喜，也无惊讶，是很平静的声称谓，却令南风猛地震，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呼吸都快停止。

    她没有回头，也回不了头，如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了。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喊她小风，除了父母，就只有那个人……定是幻听，定是！

    可那声音的主人已绕到她跟前，望着她，勾嘴笑：“小风，别来无恙。”

    “哗啦”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倒塌，碎成了片片的瓦砾。

    她呆呆地抬眸，迎视那人的脸，他笑着，那笑容同很年前样，看似温和无害，实际却是他虚伪面目下的伪装，要恶心就有恶心。

    她被那笑蛰了下，身体微晃，手中的高脚杯差点儿摔落，傅希境扶住她，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像是失去支撑点样，浑身软绵绵地靠向他怀里，他不动声色搂紧她的腰，眯了眯眼，说：“白总跟南风认识？”

    白睿安朝他举了举杯，先喝了口酒，望了眼他怀中脸色惨白的南风，才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唔，故人。”

    南风直身子，喃喃地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傅希境刚想追过去，有人匆匆跑过来对他说：“傅总，宴会发言您是第个，马上开始，请跟我来。”

    “傅总，请吧。”白睿安做了个请的手势，脸笑意。

    傅希境看了他眼，又朝门口望了望，而后走向发言台。他身后，白睿安的笑意遁去，眸中寒光闪，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楼梯间。

    南风坐在阶梯上，抱紧手臂，却怎么都止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闭上眼，五年前那个绝望的深夜的记忆席卷而来，医院天台上，有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将她的眼泪与话语吹得破碎不堪：“你太可怕了……白睿安，你就是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

    有生之年，不，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她都不想再见到他。

    门忽然被推开，魔鬼就在第个台阶上，逆着光，冲她微笑：“小风，你怎么见到我就跑呢？亏我这些年，还直记挂着你呢！”

    她猛地跳起来，撞开他，就往走廊上跑，却被他把拽住。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她尖叫。

    “啧啧，小风，这么年了，你这个爱撒谎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变呢？”白睿安依旧笑着，摇头。

    她终于回头直视他，她的十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令她平静许，身体不再颤抖，她赤红着眼，狠狠瞪着他，眼神中，除了恨，别无其他。

    白睿安置若罔闻，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强拉近自己，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当年说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爱上他，现在却还在起？小风，不诚实是要遭惩罚的……”他又轻笑了声：“你说，如果他知道了当年你接近他的目的，会怎样呢？”

    南风侧目瞪着他，就是这种笑，虚伪透顶的笑，当年她竟蠢得当成是天使的微笑，却不知道，那其实是魔鬼的诱惑，诱惑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了个交易。

    她低头，张嘴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往死里咬，恨不得撕碎他。

    白睿安吃痛，闷声声，用左手揪着南风的头发，恶狠狠地拉扯，扯得她头皮发麻，疼痛钻心，她却始终没有松开嘴巴。可男女力气终究悬殊，她被强扯开，他抬手个耳光扇过去，她被扇倒在地，眼冒金星。

    白睿安的手背新鲜直流，终于笑不出来了，咬牙狠骂道：“疯子！”。

    他扭头打算离开，半掩的门忽地被撞开，记拳头迅疾砸在他脸上，他不及反应，傅希境的拳头再次挥过来，白睿安踉跄扶着墙壁，才没有被打趴在地。鲜血从嘴角蔓延，他舔了舔血迹，抬手就往傅希境脸上招呼，两人你来我往，招招凌厉。

    南风像是没看到眼前的状况般，从楼梯上爬起来，漠然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傅希境喘着粗气，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纸袋，匆忙追过去。

    她崴了脚，走得极慢，高跟鞋踢掉了，赤脚拐拐地走在地毯上。

    傅希境追上去，从袋子里拿出羽绒服披在她身上，拦腰将她抱起，这次，她竟破天荒地没有抗拒，他收紧手臂，望着她呆滞的眼神与红肿的脸庞以及额角磕破的伤口，闭了闭眼，心口窒。

    原本准备至少十分钟的发言，被他缩减成了两分钟，从台上下来，他急匆匆地跑去洗手间找她，喊她的名字，没有应答，他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女洗手间，惊得在里面补妆的两个女人尖叫着跑出去，他敲了每个格子间的门，她不在里面，他跑去衣室，发觉她的衣服鞋子都在，松了口气，知道她还没有离开酒店，取了她的东西，又转身去了别的洗手间，依旧不见她踪迹。他走回宴会厅，路过楼梯间时，发觉门虚掩着，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推开门，眼就望见她倒在地上，气血上涌，拳头朝白睿安狠狠砸过去……

    将她安置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痛心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我带你去医院。”

    南风隔开他的手，没有回头看他，声音轻若呓语：“你定很好奇我跟白睿安的关系吧？”

    傅希境插车钥匙的手顿了顿，是，他非常非常好奇，可是：“那个回头再说，我先带你去医院，你的脸需要消肿，伤口也需要上药。”

    引擎刚发动，却被南风关掉，她终于偏头看他，眼神却是那样虚无缥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别的虚无的地方。

    “傅希境，你不是直很想知道，五年前，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傅希境心脏紧，双眸霎时变得幽深。

    “我现在告诉你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想要得知的原因，这刻，他心里竟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别说，别说，千万别说。

    “因为，我爸爸是季东海。”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

    “季东海？”他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有点熟悉，可是，时想不起来了。

    南风冷笑，“当然，傅总贵人忘事，这样个小角色，大概早就不记得了吧。”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年，那不过是他事业王国中的沧海粟，他不记得无可厚非，可他不知道，他的冷酷与残忍，摧毁了个家庭，摧毁了她所有的幸福。

    傅希境眉头蹙得深了。

    南风又说了个名字：“云海建筑，或许傅总还记得。”

    傅希境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南风闭了闭眼，终于，终于到了袒露的这刻，她也终于承认，重逢之后，从拒绝与他相认，到闭口不谈当年离开的原因，不是担心他得知真相后的暴怒，也不是害怕他不放过自己，而是，她怕，他们之间，在那个真相面前，跌入深渊绝境，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就连那些既痛苦又美好的记忆也变得不堪。

    可是，她与他之间，早在相遇的那刻，便昭示着这样无望的结局。

    是她太贪心，想要的那么，所以才会什么都握不住，对吗？

    她睁开眼，眸中已复清明，声音冷然中带着深深的痛楚：“没错，我爸爸就是云海建筑的负责人。”

    很轻的句话，如引爆深埋的地雷，“嘭”声，将傅希境的心，炸得四分五裂。

    bsp;16 那记忆太痛，不忍触碰（1）　　大二刚开学不久，南风跟教授起前往黔东南写生，研究当地少数民族古老独特的吊脚楼建筑。这课题其实是大三的，南风得知消息后，嬉皮笑脸地去求教授，她成绩好，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教授经不住她磨，就把她也捎上了。

    她是第次独自出远门，而且要去个月。赵芸很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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