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章 中元
水彦寻一直不许探春下床,所以好好养了几日,直到了七日之后,魏太医来重新开方子的时候看了看,说是已无大碍,应当平日里多走走,活动活动的时候,探春才被允许下床,但是魏太医开的去寒的方子还是要继续吃,当日魏太医刚走,宫中的赏赐便到了王府,以皇后的名义赐下来的,来送东西的却是黄公公,知道探春腿上有伤,还免了探春的下跪,今日魏太医刚走,宫中的赏赐便又来了,这次不是黄公公亲自来的,但依然不叫探春下跪,便知道,依然是皇上身边的人。
只是他要安抚水彦寻和探春,只能以皇后的名义。
探春有时会想,皇上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惩罚皇后呢?可惜自己向来不愿做过分的事,自然不会将手伸到皇宫里去,也就打探不到消息。
等到十五的时候,探春自觉走路已无什么不便,这几日每日多走几步练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人家都去看花灯,水彦寻问探春要不要去,探春想了想,本是想摇头的,她不是贪玩之人,更多的时候是怕惹麻烦,所以许多事,她是不肯做的,但想着还有云兮已经四岁,还没有看过花灯,便觉得对不住这孩子,所以应了水彦寻带着云兮一起去,凌熙还小,带出去不方便,便留在了府中,侍书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便答应留下来陪着他。
还好还有小蝉,奶妈和水云,这一行人已不算少,且他们说是看花灯,也不过是要个临街的雅间,往外头看两眼,倒不怕照顾不好云兮。
他们为了避开人流,出去的早,到了鹤颐楼,探春将上次非烟提起的几种点心都尝了尝,水彦寻看着她笑,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今日的情景叫她忍不住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云兮这丫头随了探春,平日里是不爱说话的,今日跟着出来看花灯,看得出来,这小丫头雀跃的很,但也不知跟谁学的,竟能装的一副淡然模样,只在吃到自己喜欢吃的点心的时候才微微笑一下,探春看在眼里,偷笑这丫头装模作样。
京城热闹,看花灯的人也不少,但是像探春他们这样拖家带口来看的,倒是不多,云兮虽看着外头更热闹些,但也听话,只在看到好看的花灯时,叫探春过来看看,探春心细,将她指给自己的花灯都记了下来,叫水云把其中几个买下来。
水云回来的时候说是在酒楼里碰到了柳晗云和沈玉成,探春虽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块儿去,但是想来他们都在户部做事,碰到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道惜春在不在。
探春正想问起,水云便说道:“还有沈夫人也在。”
探春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那非烟在不在?”
“郡主倒是不在。”这么久了,水云还是习惯称呼非烟为郡主,看来这桩婚事,不仅他们当时不同意,这些人也有些微词。
探春想起之前柳晗云求娶惜春的事,忽然有些担心,惜春不是胆大之人,今日怎么会跟着沈玉成出门看灯,且还是跟一个外男在一起,便是有亲戚关系,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探春想着便要往他们那里走。
水彦寻在后头叫她:‘夫人?我去吧。’说着他已经理了衣袍站了起来,探春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在这人多眼杂的酒楼里抛头露面,只好又转了回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惜春便带着知画过来了,探春连忙拉了她过来坐下,问道:“四妹妹,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惜春笑道:“今日他问我可有看过花灯,三姐姐你知道的,我自小不大爱出门,哪里看过花灯,他想我没有看过,便要带我出来看看。”
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探春只是不明白:“你们与柳大人是凑巧碰上?”
惜春笑道:“确实是巧,刚到酒楼便碰到了柳大人,他们是同僚,又是非烟郡主的夫婿,便要坐在一起赏灯。”
探春不知,这柳晗云是不是故意的,但要说他这么多年,依旧对惜春念念不忘,探春也不敢确定,一面之缘,真的值得他记这么久。
探春不好直接跟惜春说,只说他们在那边说话,她过去不方便,留在这里陪自己说说话。
惜春自然是答应了的。
水彦寻知道惜春要待在这屋里避嫌,便没有着急回来,他虽然跟柳晗云没什么可说的,但好歹还有沈玉成,沈玉成确实是个妙人,因为他在的缘故,原本这两个说两句话就要嫌烦的人,竟然也能坐在一起,说上半个时辰的话了。
他们两个都在户部,柳晗云又进去的早,所以对户部的情况了解的比较清楚,其实很多水彦寻要问的,还是要柳晗云才明白,只是之前两人不肯说话的,自然也就没有说过,今日交谈下来,水彦寻不得不说,自己不喜归不喜,柳晗云的能力出众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对东北境内的情况,他也能说上两句,这比水彦寻去找其他人打探方便多了,其实潘望舒走后,若有柳晗云在户部,是一大助力,只是事到如今,水彦寻也拉不下脸面来让他做个内应。
几人便是算不上相谈甚欢,总也是气氛融洽,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水彦寻怕探春等得无聊,才先告辞了,回去的时候惜春自然还在这里,看到水彦寻进来,她自然要走,探春却留住了她,笑道:“云兮要看花灯,王爷,你陪着她出去看一会儿吧,我就不去了。”
水彦寻知道之前的事,知道这是探春不想叫惜春回去,所以很是干脆地抱着云兮出去了。
探春继续留惜春说了几句话,沈玉成便来叫人了,落到探春眼中,定是柳晗云看惜春迟迟不归,知道自己在这里,惜春是不会回来的,便独自回去了。
送走了惜春,房间里便只留下了小蝉和探春两个,探春问起小蝉的婚事,小蝉不说话,却也没说死就不嫁,她跟侍书不一样,探春想了想:“我几次三番问你,你都不肯说,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既然问你了,定会尽力满足你的心愿,如今你不肯说,我就权当是你叫我做主了。”
小蝉点头:“全凭姑娘做主。”
探春想了想:“说是叫我做主,我也不能真的就说要将你许给谁,如今我也看过了,王爷身边的水云还没有娶亲,王管家也替他的侄儿来问过我一次,这两个你若是都不满意,我也可以帮你再问问。”探春是怕她不肯嫁给下人。
小蝉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到:“姑娘也不必麻烦了,奴婢瞧着,王爷身边的水云,倒也合适。”
终于听到一句靠谱的话,探春笑道:“你既然应了,我就找机会跟王爷说了,也叫你们两个早些成亲,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了,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你可愿意?”
小蝉点头,她不是家生子,跟着姑娘来了王府,一生荣辱全靠姑娘,之前姑娘跟侍书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故意避着她,侍书自己要梳头做嬷嬷,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她也不是不行,不是非得要嫁人,只是想想自己本是平民,只因家中太过贫穷,不得不卖身为奴,自己是做了奴婢了,却不希望做一辈子的奴婢,她知道这话她只要跟姑娘提了,姑娘一定会烧了她的卖身契,但就是这样,她才不能跟姑娘说,姑娘待她好,她再说这些,太叫人寒心了,如今看来,水云跟着王爷南征北战的,想来将来也能脱了奴籍,到时候姑娘一定也会帮自己脱了奴籍,但她也知道,即便不再是奴婢,她也依旧是姑娘的人。
探春在屋里跟小蝉闲话,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水彦寻便带着云兮回来了,身后的水云怀里满满地抱着一堆玩意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来都是水彦寻买给云兮的。
因着两人之前刚刚说起过水云,所以小蝉现在看水云,总有些不大自然,还好那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并未发现。
回到府中时候不早,凌熙早已经被哄睡了,云兮在车上便已经睡着了,若不是中间碰到了沈玉成他们,也不会耽误如此久的时间。
等他们都收拾完之后,探春躺在床上问着水彦寻今日与沈玉成见面的情景,水彦寻只说户部的消息,东北境内灾荒还在继续,来年能不能好转,关键就看今年的春种了,户部如今愁的不单是粮食,更多的就是这春种,便是能找到种子,雪地要清理,也要费不少功夫,如今国内没有战事,说不定皇上会派他过去帮忙。
探春听了点头,这原也是应当的,几万大军停在这里,那边又急需人手清理雪地,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只是她又想起来:“户部可有说军饷什么时候能给补齐?叫士兵去清理雪地不要紧,但这军饷发不下来,只怕人心不齐。”
水彦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听他们的意思,户部如今也没有钱,是真正的一分钱也没有,军饷只能由各省来出。”
一旦让各省出军饷,事情就麻烦了,跟粮食是一样的,谁也不肯多出,早出,到时候苦的还是那些派出去的士兵。
探春也无奈叹气,如今自己手中并无银子,帮不上忙,她忽而又笑道:“算了,银子总归不能说有就有的,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我要跟王爷说件高兴的事。”
水彦寻也笑了:“什么高兴的事?”
探春将小蝉今日的意思复述给了水彦寻,他听了之后果然也笑道:“果真是件高兴的事,明日若是告诉水云,指不定这小子怎么高兴呢。”
探春笑问:“难不成他跟你提起过?”
水彦寻笑道:“是我走之前了,当时他问过我一次,之后我去了东北,回来忙来忙去,倒忘了这件事,想来他也不好意思与你提,便一直等着了。”
探春怪他:“这种事竟也是能忘的吗?你若是不记得,我今日又没有提起,岂不是要耽误了他们两个?我可要替他们多讨一些彩头。”
水彦寻笑道:“我这里的东西,除去你,什么是不可以送出去的。”
过了十五,水彦寻又开始忙了起来,他那日说的不错,皇上确实要叫他去帮着清理雪地,时间紧急,皇上叫他尽早赶去,两人相聚的时间算起来,前前后后也没有一个月,水彦寻便又要出发,探春虽不舍,也知道圣命不可违,且这是大事,府中也没有什么是自己照顾不来的。
他是一军主帅,探春知道他不会做无谓的牺牲,除去上一次在东北,探春倒是没有担心过他的性命,只是两人聚少离多,已经够人伤感。
水云和小蝉的婚事,他们成婚没有那么多讲究,又年纪不小,所以赶的也急,就定在了三月里,探春身边已经不大叫小蝉伺候,虽然规矩不多,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嫁衣总要绣一绣,探春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也就不耽误她本就着急的时间。
只是探春用惯了她,乍离开了她,多少有些不习惯的,叫侍书帮着再挑两个,侍书年纪也不小,她不愿出嫁,要做个嬷嬷,她的位子也要有人顶替.
王管家替他的侄儿求小蝉没有求到,但人给了王爷身边的水云,也不算看不起他,这次探春要选大丫鬟,又是叫他带人进来的,算是给了他几分面子了。
探春不喜王府里的那些丫头,所以都是新从外面挑的,一溜七个姑娘,跟着侍书进来,怯怯地给探春行礼,探春瞧了瞧,留下了四个,探春对挑人的事情并不在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既然都是王管家带进来的,底子应该还算干净,便让侍书掌了眼,选了那四个。两个留在身边叫侍书教导,另外两个,一个给了云兮,一个给了凌熙,只是这两人其实也是由侍书教导的,别的人总不如侍书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