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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第84部分阅读

      国色芳华 作者:肉书屋

    国色芳华第84部分阅读

    长扬走到牡丹身边坐下,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那叠手稿:“也不多点两盏灯,当心眼睛看坏了。”随手翻了翻,见上头写的全都是今年春天什么品种的牡丹花开了几朵花,花有多大,花色如何等诸如此类的事物,不由失笑:“你种这花确实也下心。”随即小心收好,指指那漆盒:“怎么说?”

    “累么?”牡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我还想问你怎么说呢?说是见面礼,突然就给了我,推都推不掉。我看过了,都是好东西。”她总有种不踏实感.老夫人对她不好是正常的,突然好起来就不正常。

    蒋长扬吹灭了灯:“她非得给你,你就拿着,先锁起来看看,以后她若是说什么,再拿去还她。她找你有什么事?”

    牡丹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为蒋云清叹了一回,道:“好似主要是为了你那个大美人表妹。还有,似乎外头在传玛雅儿什么话?”

    蒋长扬皱眉道:“我昨日去面圣,也被问了两回,我觉着也奇怪,玛雅儿是潘蓉接出来的,那日也是跟着阿馨的车一道去的庄子里,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怎会传得这样沸沸扬扬的?你不用理会,约莫过些日子义父和娘还是要回龟兹的,到时她去了,流言自然也就没了。

    那什么表妹的,你如果觉得无聊,就陪她走走,不喜欢,就找个借口别去了。”

    “带她转转也不怎样。总不能把那边的人都给断绝了吧?”牡丹笑道:“我早想好了,我反正要买砧木,天气好的时候带着她晃晃,一举两得。”

    蒋长扬摸摸她的手:“随你。这段日子我可能经常不在家,我把顺猴儿留在家里,你出门就叫他跟着。”

    牡丹抱紧他的腰:“你小心为要。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牡丹睁眼,蒋长扬果然早已不在身边,身边的枕头和被子都是冷的。她很有些不习惯,睁着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帐顶,方才懒洋洋地叫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街上的泥泞还未干透,这一圈出去少不得要泥泞满身,她也顾不得,换了一身不怕沾染的黛紫色胡服,叫人备了马,带了顺猴儿,就往相熟的花农家中去寻那株高两尺以上,还得营养充足,长势良好的砧木。这东西还只有花农家里有,各处道观寺庙是没有的。

    牡丹走了一早上,将相熟的人家走了近一半,也没买成一株花。金不言高价订购牡丹花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京中播散开去,各家的砧木并接头都水涨船高,价格高的很,她若是买了,必然亏本。涨价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这样的高,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随意问了问接头的价格,更贵得离谱。她一讲价,人家就满脸的为难,多问两句,更是为难,顾左右而言他,有人更是直接和她建议,不如让人去山上挖。

    这个法子牡丹不是没想过,奈何野生的牡丹营养不足,大小年情况严重得很。接头重要,但砧木的营养状况和长势也很重要,金不言要求的是所接的接头三分之二都要开花,而且要开好花,营养不良的砧木怎能做到?无异于自砸招牌。这情形和去年她要定接头之时何其相似!仿佛一个个都不想做生意了似的。

    牡丹见再多耽搁下去也没意思,索性道:“都回去吧,先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总有法子可想的。”她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就算是这几十株花不挣钱,她也要把这笔生意给做成。

    恕儿气得把嘴噘起老高,咬牙切齿地道:“一准儿又是曹万荣搞的鬼。”

    说曹操,曹操到,牡丹主仆几人刚绕到兰陵坊附近,就见曹万荣和两个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愧树下说笑,几个人的眼睛都是盯着她的,见她看过去,曹万荣脸上露出一个和气中略略带点讨好的笑容来,紧接着就大步朝她走过来行礼问好:“何夫人别来无恙?”

    牡丹领首一笑:“许久不见曹园主,这些日子哪里发财去了?”上次牡丹花会之后二人就没见过面,当时听说他醉得在床上睡了三天,又感了风寒,病了好些日子。

    “发什么财?养了许久的病,这才好了没多久呢。是比不得您的。”曹万荣摇摇头,羡慕的道:“金不言在我那里定的花不多,我园子里的砧木紧够了。相反的,我是去年定的接头太多,几乎用不完,本钱难得回笼。”

    牡丹淡笑着:“听说您要扩建牡丹园,不是正好用上么?听说今年春天你也卖出不少牡丹的。”他活该,去年他为了不让她的牡丹园得到好接头,上蹿下跳的,抢在她前头将各处的好牡丹接头给高价定了,自以为害着她了,结果不过是害着他自己而已。

    曹万荣叹了口气,苦笑道:“您就别笑话我了。谁不知道自牡丹花会以后,京中人就只知道芳园?”他的表情是愁苦书又带着一丝卑微,“不瞒您说,我是听说您出来看砧木,特意在这里等您的。”

    他消息挺快的,牡丹扬了扬眉:“可是有什么事?”

    曹万荣用商量的口吻道:“就是接头的事情……您若是看得起,我愿意按低于市价的价格让些与您,砧木我那里也有多的。”

    见牡丹不说话,他立时道:“价格好商量,就是想和和气气的,为我从前的行为道歉。”

    他要和她道歉?过了这么久才想到和她道歉?牡丹没有一口回绝他:“您说笑了,我们之间有过不和气么?至于接头和砧木的事情,我先算算差多少又再说。”

    “是没有不和气。都随您。”曹万荣笑得如同二十四孝,“您知道么,吕十公子也来了,金不言有心重金邀请他去帮着管理一年的牡丹园。他也有这个意愿。”

    牡丹心里一动,自牡丹花会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吕方,这次他来了,应该好好请他吃顿饭的。

    二人客客气气地别过。目送着牡丹主仆的背影渐渐走远,曹万荣的脸阴沉下来,他一个伙伴走上前来,抬着下巴指指牡丹:“就是她么?我看她娇滴滴的,如何能将你一个大男子汉扔进水里去?”

    曹万荣淡淡地道:“她自然是没那个本事.但她男人有。”拜蒋长扬所赐,他差点没死在那臭水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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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章 行会

    天气半阴半阳了几日,街上的泥泞终是干了,一大早,就有人来禀,道是六郎果然跟着商队下了扬州,牡丹也就没再操心这事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购买砧木的事情上。

    她随后又走访了几户有实力的人家,情况也差不多。大家都把价格统一在了一个水平线上,没有人敢低于这个价给她。表面上看,众人抬价几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芳园得了一桩大生意,发了,不宰她宰谁呢?说到底,还是她的根基太浅,区区一个御赐匾额镇不住。这种事情其实也正常,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要在业内站住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年她曾经购买花王的那家花农偷偷告诉她,自从金不言与芳园签订了契约之后,就有人传了话,谁要是敢低于这个价格卖接头和砧木给她,以后就不要在京城和洛阳的花市上混了。所以就算是非常想和她做这笔生意,也不敢做这个出头羊。

    那花农叹着气道:“何娘子,您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您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事情呢....”无论哪一行哪一业,都讲究一个前辈后辈的关系,年轻人不懂得尊重前辈,等于自掘坟墓。牡丹这还是占着是官家的身份,人家不敢太出格,所以只好在这些事情上想方设法为难她。一句话她小打小闹可以,但若是想做大,想做响亮,那是不太容易的。

    除非她低头认错,那还得看人家给不给她这个面子。

    牡丹很无奈。她不知道背后发话的人是谁,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大约和吕醇、曹万荣等脱不了干系。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以这些人定的高价买下她所需要的砧木,但若是此番依了这明显就针对她欺负她的价格,以后再想和这些人公平做生意就会更难;另一条路就是顺着曹万荣的意,从曹万荣手里购买砧木,两条路她都不想走。

    倘若金不言不要非得要求植株高两尺以上,她是有其他办法的。

    那就是以芍药代替杜丹来嫁接,芍药做砧木,其实有一定的好处,芍药根软操作容易,绝大多数品种成活率较高,接苗初期生长会比较快,嫁接苗也会有矮化倾向,适于盆栽,最关键的一点是,耐湿性增强,特别有利于牡丹南移。但缺点也有,接穗基部发根少,萌蘖不多,植株寿命较短。当然,不管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金不言都不会接受。

    所以这条路也等于封死了。

    林妈妈原本建议牡丹和蒋长扬说一声看看背后出头捣鬼的人是谁,商量个法子请人居中调停一下。可牡丹一看到蒋长扬回到家里累得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就不忍心说。他在做的事情是要紧事,她怎能把这种事情拿去分他的心?办法是人想的,她就不信真的就有放着钱不赚这么愿意听人摆布,眼睁睁看着曹万荣赚钱的人。

    因着顺猴儿打听到百济寺附近有家小花农,穷困潦倒到几乎揭不开锅的地步,那家男人又嗜酒,日日喝得晨昏颠倒的,顺猴儿便建议牡丹去试试看:“虽然园子比较小,但他生意一直都不好,说不定家里存的大些的牡丹会不少呢。”

    百济寺的牡丹向来还不错,牡丹当下收拾东西骑马赶过去。却见是一个从寺庙的菜地圈出来的小园子,里头只有几间歪歪倒倒的草棚,园子里果然花木繁盛,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在修剪花枝,一个男人坐在草棚前头,拎着个酒葫芦,一边喝酒一边骂娘。骂那妇人是个扫把星,一来就害得他没生意,今年整个春天就没卖出几株花去,又骂小女孩是赔钱货,只赔不赚。妇人和小女孩只是不理他,母女二人做事之余还会含笑说几句笑。

    牡丹看了一会儿,却认出那人是当初在放生池畔凭着一株胡红,先卖给她,见曹万荣想要,又抬价,最后高价卖给刘畅的邹老七。若是在从前,这种品行的人她是决计不和他做生意的,可此时情形却不同,牡丹沉吟片刻,将马鞭轻轻敲了敲院子门。

    那一家子全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顺猴儿看着酒鬼就讨厌,便把眼睛看着那妇人故意道:“你家谁管事?”

    那妇人见牡丹一行人衣着不俗,门口栓着的马儿膘肥体壮的,立即停下手头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过来望着牡丹笑:“这位娘子可是要买花?我家的花好多都是出自百济寺,无论是整株的也好,接头也好,绝对不比芳园的差。您买了一定不后悔的。”小女孩则忙忙地去草棚下头端了个小凳子过来,用袖子擦了又擦,讨好地递给牡丹,请她坐。

    牡丹有些想笑,一方面是她不知道原来芳园已经成了好牡丹的代名词,另一方面却是想到,如果她们知道她就是芳园的主人,这会儿是来同她们买花的,她们会有什么感觉?

    “我认得你!”邹老七眯着酒意朦胧的眼睛,喷着酒味儿踉踉跄跄地靠了过来,“我认得你!”他说。这样美丽的女子,只需见过一次就再不会忘记,更何况当时她那个财大气粗的贵公子夫君还差点和她的哥哥们打架?

    “你又发酒疯!”他的妻子忙忙地去拉他,不安地看着牡丹赔笑:“请您别同他一般见识,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说着低声呵斥邹老七:“你找死呀!”

    邹老七却挣开她的手往前头凑:“牡丹花会那天我看见了的,你是芳园的主人。怎样?那国色天香的御赐匾额不好拿吧?”

    “你再往前头凑一下试试?”顺猴儿冷眼看着他,将横刀往他前头一挡,邹老七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道:“别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来:“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芳园的主人?”他妻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来,拼命去拉他,往他耳边低声说什么。

    牡丹叹了口气,看来又是做的无用功,便朝顺猴儿和恕儿摆摆手:“走吧。”

    邹老七却高声骂起来:“呸!老子都要饿死了,还顾得他什么行会!东也管,西也管,怎不见他给我两袋米?给我几缗钱?”随耶将那妇人一推,去赶牡丹:“小娘子,你别走!你来看我这园里的花,只要你给的价格公道,休要说砧木和接头,就是这园子都把与你了!”

    那妇人吓得只是跳,拼命去捂他的嘴:“你作死,你少喝点酒不就有饭吃了?你卖与她,这会儿倒是痛快了,全家老小被赶出去,无以为生,休要说吃酒,你吃尿也没得。”

    “臭婆娘,老子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小娘子,你别走...我与你打个商量,你买了这园子,再雇我一家子去你园子里干活如何?”

    邹老七在后头又喊又跳的,牡丹只是埋着头往前走,苦笑着同顺猴儿道:“看来我取了那块匾额是犯了众怒。”想做点事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行会是什么?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会组织,行会里头有行头,行首,专门负责规范和监督本行“行人”的交易行为,在本行内,就相当于土皇帝一样,他们说的话,基本行内人没人敢拒绝,不然就是别想做这门生意了。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又是个女人,没有人引领她入行拜行头,就算是有,人家也轻易不会收她,正如李花匠即便教了雨荷技艺,却始终没有收雨荷为徒一样。而她一来就直冲上天,更是让许多人不服。

    顺猴儿摸摸头,清秀姣好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来:“看在他这么想做这笔生意的份上,您就答应了他又如何?先解了这个燃眉之急,过些日子寻这酒鬼一个错处,轻轻就赶出去了。他媳妇和女儿干活儿是把好手,留下来只赚不赔的。看看他家这样子,您要不管,过不了多久也是倒霉样儿,您还只当是救了他媳妇和女儿呢。”

    “算了。”牡丹摇摇头:“有这园子,他一家子好歹还能多混些日子。我若是这样做了,也就和那些赚昧心财的人差不离了。”看来她先前那种想法是错误的,是不能走这条正常的路了。似邹老七这等人,是被逼到绝处了才会想着和行会作对,打的主意却也是要在芳园去养老,他媳妇和女儿倒也不说了,这人品不争如邹老七的沾上就是牛皮膏药——除非她狠得下心才又是另一说。

    顺猴儿微微有些脸热,一回头看见恕儿对着他撇嘴,当下就对着恕儿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眼角却又瞟到百济寺的门口站着个人,穿着件苍黄|色的圆领窄袖纱衫,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看,那眉眼看着眼熟得很。他当下往后退了几步,认出那人正是吕方。

    顺猴儿这几日也跑得心烦了,一看着吕方,当下就大吼一声:“呀!原来是吕行头家的十公子呀!您老来监工的?”

    牡丹听见这声喊,忙抬眼看过去,果见吕方苦笑着朝他们走过来,脸上忙堆起一个笑,低声问顺猴儿:“你怎么知道吕醇是行头?”

    (本章完)

    272章 解决之道(一)

    顺猴儿微微得意的笑:“一猜就猜着。您看吧,吕十那样子,是不是有点心虚?”

    吕方的样子何止是心虚?简直就是羞愧,他甚至不敢和牡丹对视。他干笑着,偏着身子,拖着脚步,慢吞吞地朝他们挪过来,眼神都是飘忽的。

    “别来无恙,吕十公子。”牡丹抿着嘴笑起来,她能理解吕方的心情,虽然真的和吕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吕方一定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见到她的。换了是她,也是这样。吕方冲牡丹行了个礼,羞涩地道:“别来无恙,丹娘。”他沉默片刻,“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是我父亲对不起你。”

    这话直接证实了背后那人就是吕醇,二人一时相对无言。牡丹就算是对吕醇有多大的怨气都不能对着吕方说出来,倒是顺猴儿和恕儿意见极大,却不敢当着牡丹的面发作,只能是把脸沉下去,不给吕方主仆好脸色看。

    吕方定了定神,笑道:“你们大喜之时,我回了洛阳,还不曾送你们贺礼。现下补上,明日就让人送过去。"

    按曹万荣的话来说,他是早就到了京中的,他如果要来见她,早就来了,偏生过了这几日才来见她,一定是去准备这什么礼物了。牡丹心头一动,几乎想得到吕方会送她什么礼物。定然是送她砧木和接头之属,换了是她,约莫也会如此做。但她是不会要这份礼的,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次难题,而不是依靠吕方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她不要以后吕醇等人提起她来,把她的名字和成功与别人的怜悯联系在一起。

    想到此,牡丹微微一笑:“ 谢你了,既然是送我的新婚贺礼,我能挑么?”

    他想过牡丹会推辞,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主动挑礼物,吕方极其意外,随即一笑:“你随便挑。”

    牡丹正色道:“听说你打算跟着金不言去抗州,有没有这回事?”

    吕方点点头,表情有些落寞:“有此打算。我正好去看看枯枝牡丹,见识见识江南的繁华。兴许,”他露出一个自嘲中又带点憧憬的笑容来:“兴许我能在江南开辟一片新天地,拥有自己的牡丹园。到时候我们一南一北, 遥相呼应,多好玩呀。”

    从牡丹花会之后,他和吕醇之间相处进来越难。其实二人观点意见不合已久,从前是照顾彼此的心情,强压下去,结果是越累积越多,牡丹花会就成为一个临界点,待到他酒醒之后父子俩就大吵了一架,彼此的不满统统爆发出来,如今父乎俩见面竟然就说不上几句好话。出于家族利益,他不能在洛阳开自己的牡丹园,也不能在京中开办,那就只剩下一条路,远走他乡。

    “我也想去江南的,先预祝你能心想事成了。”牡丹笑道:“既是这样,我便拜托你一件事,等到我把货交给金不言之后,烦劳你替我好生照料,我就不另派其他人跟着了,你看如何?”

    吕方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需多言?”

    “我知道你的工钱很昂贵,但我一文钱都不给你的哦,这便算作是你送我的贺礼了,你看如何?”

    吕方叹了口气,正眼看着牡丹,牡丹的笑容狡黠而充满话力,双眼清亮,认真地等待他回答。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无需多问,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已经明白牡丹不会接受他准备下的那些礼物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扬着眉笑起来:“刚才说了随你挑的,好,就是这样罢。”

    牡丹便请他跟她去曲江池:“你还没去过我的新家,今日成风约莫是会回家的,我让厨下好好拾一桌,替你按风洗尘,去么?”

    “白吃白喝,求之不得。”吕方叫上一旁的康儿,翻身上马,与牡丹并辔而行,住曲江池而去。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就培育牡丹花的一些心得体会互相交流,谈得甚是欢畅。

    到了曲江池,牡丹见门口栓着几匹高头大马,像是来了客人,便问门房:“是谁来了?”

    门房忙道:“是国公爷来了。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的。”

    蒋重来了?家里没人,他也能等这么长时间?又是什么事?牡丹不露声色地道:“既然国公爷来了,怎么也不使人去寻我归家?”

    门房知机,笑道:“是与公子爷一道来的。”

    现在不过才申时,蒋长扬却已经回家了,这些日子以来,委实难得。牡丹心中欢喜,蒋重来访带来的疑虑都给打消了,立时将手里的僵绳一扔,请吕方入内,引他往厅堂去喝茶,叫顺猴儿去禀蒋长扬,道家里有客,又说她要过去给蒋重行礼问好。 "

    不多时,顺猴儿回来道:“公子爷道是不必了,国公爷马上就走。请客人先喝茶,他也马上就过来。” 纵然如此,牡丹还是整了整衣饰,出去送蒋重。才到中门处,就见蒋重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蒋长扬则慢吞吞地跟在后头,看着像是在送蒋重,其实却是半天没走多远。

    “父亲。”牡丹给蒋重行了一个礼,“马上就是饭点,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就没见过这种女子,男人不在家,她也不在家,满大街的跑。蒋重停住脚步,黑着脸看向牡丹,嘴唇动了几动,愤怒地道:“简直太不像话!”随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一甩袖子就去了,瞬间便出了大门,翻身上马,飞也似地跑出去老远。

    牡丹莫名其妙,回身对着蒋长扬摊摊手:“又怎么了?”

    蒋长扬看着她慢慢地道:“他刚才来和我说,老夫人身体不好,杜氏的病情越来越重,太医也看不好,请了咒禁博士去看,今日一大早就搬去太清观住了。道是恐怕要住上一两个月。等到搬回来住时,只怕也到了三弟成亲的日子。如今家里没人管事,让我们搬回去住,要你帮着府里理家呢,还说三弟的婚事也要你来操持。”

    “什么?”牡丹差点没喊起来,她怎么就突然这么吃香了呢?当时她要进门时,一大家子人都仿佛是他们娶媳妇似的,丢了他们的脸,这会儿却要她去替国公府管家,这是怎么说?是她听错了还是蒋重糊涂了?杜夫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翘脚闪了,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奈退却?

    蒋长扬早猜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责怪地指了指她,示意她看看周围来往的下人们。

    牡丹忙碎步跑到他身边,急急地低声道:“那你怎么说的?你没有答应吧?你看他刚才莫名其妙就对着我发脾气的样子,好凶的。那天老夫人也莫名其妙瞪我来着。”

    蒋长扬看到她急吼吼,半是撒娇是火上浇油的样子,十分想笑,故意叹了口气:“他非得你去,你又接了人家一大盒子首饰,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有什么办法?”

    “我这就拿去还……”牡丹抿起唇,斜睨着蒋长扬:“哼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他要答应了,蒋重会黑着脸莫名发她一顿脾气就气冲冲地跑了么?分明就是又吃瘪了。

    蒋长扬笑了笑,拉她往厅堂去:“我和他说,你忙得很,要是金不言这桩生意没做好,得赔几千万钱。而且你也不适合去操持三弟的婚事,一来你没经验,二来当初萧家兄妹对你就有看法。不如让云清和老夫人一起学着管家,不然将来云清嫁了人,什么都不会,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他想想也是这样,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决定按着我的建议去做。”

    牡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可以想象得到蒋重肯定非常不满意,但只要蒋长扬有本事回绝了,就不关她的事。谁愿意成日对着一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太和一个满脸幽怨的失业中年男人呢?还有杜夫人、老夫人手下那帮子牛鬼蛇神,相处的时间长了会折寿的。

    蒋长扬咳嗽了一声:“但有几个日子你还是必须在的,萧家去铺房的时候,你得去。老夫人年纪大了,去清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不合适。”

    牡丹笑道:“倒时候在族里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婶娘来主事罢,我在一旁支着就好。”

    “你只需要露个面就好。左右我到时候也要去的。”蒋长扬点点头,似是丝毫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听说你这些日子不太顺利?”

    牡丹道:“还好啦。吕方适才跟我一起回来了,今晚你不会出去了吧?我打算请他吃饭,替他按风洗尘。”

    “不出去了。”蒋长扬停下脚步看着她:“你打算请吕方帮忙?”他有些不高兴,她不和他说,反而去寻一个外人帮忙,这是怎么说的?

    牡丹笑道:“他说要送我们贺礼,我就请他到时候去江南替我照料我那堆花。这样我就不必派李花匠去了。”

    蒋长扬挑挑眉:“我问的是你现在的燃眉之急打算怎么解?!他就没说要替他老爹弥补?”

    原来他都知道。

    牡丹甜甜一笑:“他是他,吕醇是吕醇,干嘛要他替他老爹弥补?山人自有妙计,我已然有其他法子了!”

    (完)

    273 解决之道(二)

    蒋长扬好奇之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样?难道自己想好的法子也用不了?

    牡丹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带着一丝自得的笑, 微微得意地和他炫耀:“其实我还是不算笨的,这个法子估计只有我才能想得到。”

    牡丹也只会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种德行来,蒋长扬不由失笑:“哪有如你这般自家夸自己的?”但他又忍不住好奇心,“快说给我听,让我替你评判评判,你究竟有多聪明?”

    其实这个法子是牡丹在见到吕方之后才突然想起来的。吕醇的办法的确很毒很有效,在他的计算之中,似芳园这样刚开办起来的园子是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二百一十株高达两尺以上砧木的。一般人都会认为,在芳园已经预定出那么多花的情况下,她最多能再拿得出几十株,需求量会非常大。

    那么她就只有出钱购买一途,京城和洛阳两地的高价砧木她买了注定要亏本,就算是绞尽脑汁从外地买,等买到的时候,最佳嫁接季节已经过去,她始终都得赔个精光,最后还会落下个贪得无厌,不自量力的名声,从而成为业内人嘲笑的对象。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牡丹去年廉价买进的砧木就很多,现在所欠的不过是少部分。而且她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现在营销中常用的以旧换新的法子。

    京中之人酷爱牡丹,可是真正懂得养护牡丹的人却不多。总会有一些人家因管理不善,从而导致品种退化,或者是因为当时感兴趣,过后却不感兴趣,于是闲置一旁,看都懒得看一眼,任它自生自灭的牡丹花。

    就比如说刘畅家,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不然郑花匠也不会因为没事儿作,过得不如意,轻轻巧巧就从一个官家跳槽到她名不见经传得芳园里。通常似这类人都是视钱财为粪土的公卿贵族,不太把这些花和钱放在心上,图的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好的不过是人前人后彼时的风光。

    她只要寻个合适的渠道把风声放出去,就能把这些牡丹淘换出来,加以利用。大家都爱新鲜,好呀,她明年春天就培育一批利用芍药根嫁接,养在花盆里,配上太湖石、石英石、笋石,做成盆景牡丹,两株换一株,最后赚钱的还是她。反正利用那些在众人眼中无用应该丢弃的脚芽,她是绝对不缺接头的。

    行会的权利再大,吕醇和曹万荣的居心再不良,他们能把手伸到这些王公贵族家去么?能指挥这些人不要和她做生意么?当然不可能。她既然嫁了蒋长扬,既然有了王夫人这样的婆婆,李满娘这样的亲戚,白夫人这样的朋友,还认识了汾王妃等人,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利用这些现成的资源达成自己的心愿呢?

    明显此刻低头便是自寻其辱,明显这世界只认强者,她不会去行会低头认错,也不会和吕醇、曹万荣低头认错,她要让他们来求她!主动承认她!她能做到。牡丹告诉自己,古今创业者有几个是一帆风顺的?她有着前人积累下来的经验和知识,她能做到!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寻一个合适的,散布消息的渠道了。对这些人,你不可能招贴一个告示,或者是如同现代社会那样,让一群人跑到街上去喊——某处两株过气了的老牡丹可以换一株新奇的盆景牡丹,要者从速,过时不候之类的话。那样的法子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当然起作用,可是对好面子,讲风雅的贵人们来说,无异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人家讲究的是一种意境,他们是觉得你这盆景牡丹好,感兴趣了才会来的,可不是为了占这个便宜(当然,爱占便宜是人的天性,只是这些人就算是爱占便宜,也喜欢找个好听的名目来占,偷偷的占,正大光明的,风雅的占),她就应该投其所好,替他们遮着掩着才好。

    但这个渠道怎么找?牡丹的眉头越皱越深:“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办个马毬赛?弄个赏花会?打马毬,她这个主人都不会打,别说马毬,就是骑驴和步打她都不会,这样一个菜鸟却邀请人打毬,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她也没场地。裳花会什么的最好了,那个她最擅长,可以和人家谈谈看,说说花,可现在不是赏花的好世界,她也不是汾王妃,一张纸下去就能把京中的名门贵族媛们尽数招来。

    前面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但后面却是后继无力。看着牡丹突然有愁眉苦脸了,蒋长扬忍不住轻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是山人自有妙计么?刚才还洋洋自得,转眼就没辙了?”

    牡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想处好法子来。知道你忙,你想法子,我来做,好么?”

    她的声音软软的,微热的气息带着清甜的香味,一双美丽的风眼带着讨好和娇气,水汪汪地看着他,怎么看怎么都惹人爱。蒋长扬盯着她看了一回,亲昵地捏了捏牡丹的脸颊:“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像极了谁?”

    牡丹拍开他的爪子:“像谁?”

    蒋长扬低声道:“甩甩!它要讨好人,哄骗好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你只要把脚再来回踱几圈,就是它了。”

    牡丹捏住他腰间的软软柔,呲着牙威胁他:“我还看你和你养的那对白兔鹰像极了呢。”

    蒋长扬“哎哟”了一声,低声告饶:“快快放手,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捏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人瞧见?”牡丹松了手,嬉笑着戳了蒋长扬宽厚的背脊两下。蒋长扬反手握住她的手,抱着她快步往前走,一本正经地道:“别耽搁了,客人等着呢,太失礼了。”

    切,这会儿他倒是正经得很。

    牡丹跟着蒋长扬一边往前行,一边想,要不然,她明日去寻王夫人商量商量,王夫人到底当年在这些人中混过些日子,又天性好玩,注意一定比她多,比她好。她高兴起来,就是这样定了!

    吕方见蒋长扬和牡丹并肩起来,二人脸上俱是甜蜜满足的笑容,不由几分羡慕几分感叹。少顷,酒菜上来,又请了袁十九作陪,几人言笑晏晏,说的都是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袁十九谈石头,吕方谈花,蒋长扬则是个半吊子,什么都能插上几句,三人倒也说得开心。说到后头,蒋长扬把一旁侍候的下人给全部打发了,自斟自饮。

    牡丹在一旁张罗着,见蒋长扬的状态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放松的,心里也欢喜。见他几人说到高兴处,大怀饮酒,吕方微微有些醉了,开心傻笑,晓得吕方今夜断然是走不掉的,便索性往外头去名人给吕方收拾客房。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袁十九冷不丁道:“十郎,你什么时候认识金不言的?”

    吕方大着舌头道:“去年就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没留胡子呢。今年春天突然看到他,我简直都不认得他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你今年春天见过他么?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蒋长扬缓缓道:“我看着他还有些眼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牡丹顿住脚,回头看过去。烛光下,她看到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蒋长扬,蒋长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却黑得不见底,闪着冷凝的坚毅的光,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吕方。

    蒋长扬察觉到牡丹的注视,抬眼看着她,眼神一敛,换作了抱歉和温柔。很抱歉他不得不利用这个机会,把吕方灌醉,从她的朋友口里套取一些情况了。

    牡丹沉默片刻,转身退了出去。她听见吕方笑道:“从去年冬天气,我就一直在京中的,当然是在京中遇到的他。在牡丹花会之前,我在街上遇到他,他若是不叫我,我铁定认不出他来。眼熟啊,我想不起来。”

    袁十九又低声问了句什么,牡丹没听清楚, 只听到吕方大声笑起来,笑声越发的憨。她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她若是吕方那样见酒就醉,醉得还无状的样子,她是怎么也不会轻易喝酒的。

    外面没有一个多余的下人,只有邬三稳稳地立在廊下,守着门户。暮色里,他就像一根沉默而稳重的柱子,脸上那种惯有的嬉皮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看到牡丹过来,他脸上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娘子。”

    牡丹回头看看房里露出的灯光,道:“邬总管你辛苦了,我让厨下给你留着热饭菜和好酒,稍后记得去用。”

    邬三微笑起来:“您总是想得周到。”安然享受了牡丹的关心和体贴。

    牡丹抿了抿唇,小声道:“请你替我看着他。”她只知道一个大概,却不知道蒋长扬具体在做的,但她知道一定很不容易。否则他怎会连吕方的主意都打上了?

    邬三点点头,认真地道:“您放心。”

    大封推,会有加更的。

    274章 汾王府见闻

    不过巳正,气温已经很高。以至于牡丹骑马到方伯辉和王夫人在京中的居所——兴庆宫附近的道政坊时,身上便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跟在她身后那几个家丁更是满头大汗,然而众人都顾不得自家,停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挑箩里的四盆盆景牡丹可有损伤。

    这四盆牡丹花今日是主角,容不得半点损伤。本来用牛车拉会更安全,可却不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所以只好挑着走街过巷,吸引眼球。现下看来效果还不错,就等着看稍后在汾王府的宴会上能不能一展身手了。

    恕儿想到来时一路上许多人好奇的样子,很是得意:“好几个人搭讪问这是什么新品种了,想来今日一定能成。”

    “但愿吧。”牡丹心里也没底。因着方伯辉与王夫人过了八月十五就要回龟兹,便有许多人办席给他们伐行,汾王府也要办席,王夫人便借着这机会和汾王妃商量了,让她今日带这几盆盆景过去,让汾王府做这以旧换新的第一家。这牡丹盆景此刻还是新鲜事物,很能吸引人眼球,看着前途是光明的,但最后的结果如何却是不知道。牡丹轻轻叹了口气,眼瞅着王夫人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忙过去行礼:“娘。”

    “你放心吧,区区六七十株算不得什么,只怕到时候你还嫌多,尽想着要怎么推脱才不得罪人呢。”王夫人安抚地按了按牡丹的肩头,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茜色胡服,皮肤红润细嫩,神采飞扬,眼神和表情都透露着“我很快活”四个字。

    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果然是更美丽,牡丹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来,想着唇角就冒出了一丝坏笑。王夫人很敏感,立即就竖起眉头瞪着牡丹:“小丫头,坏笑什么?我是你婆婆。”

    牡丹抿着嘴笑:“请婆婆指点,儿媳怎么啦?”

    “你这个坏东西。”王夫人瞪了她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翻身上马:“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很快就要见不着你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了。怎么样?前日你陪那高家的表妹逛街,可还快活?”

    牡丹微笑道:“还好,她性子很沉稳大方,基本都是我说往哪里走,她就跟着我去哪里。最后提了要去曲江池,我也领她去了,和她在曲江池坐了近两个时辰的船,人很好相处。”是国公府故意派人过来提醒她兑现诺言的,若不是看了老夫人的黑脸,听了几句因为她和蒋长扬不肯回去帮忙,借机发作出来的“大不孝,不守规矩,到处乱跑”之类的废话,一切都很好。

    王夫人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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