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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 完第18部分阅读

      皇女 完 作者:肉书屋

    皇女 完第18部分阅读

    的有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骄纵之感,又因为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处境渐渐觉出些忐忑的情绪,两种感觉交错撞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翻卷,却不知道究竟是得意多余忧虑,还是恐惧胜于欣喜。

    身边的骆无殇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神色自若的回头对他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便马上心领神会,迈着小碎步疾走上前,躬身奉上一卷封存整齐的圣旨。

    脚下的人群中不可遏止的发出一阵细碎的耳语声,骆无殇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径自伸手去取了那卷圣旨握于手中。

    他在人前的举止表情一向都优雅大度处变不惊,但是因为离得近,我却还是轻易捕捉到他探手时那一瞬间的迟疑。

    “三年离别,我与公主各自心意已改,昨夜我们已经签下离书。”他说,毅然的抬起头,手里抓着那卷圣旨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人前站定,“

    说话间,振臂一抖,将手里的退位诏书展开现于人前。

    江山易主,非同小可。

    不出所料,骆无殇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起初的震惊过后,于尚书第一个站出来,面色肃然厉声驳斥道,“江山社稷,非同儿戏,此事万万不可。”

    经于尚书提点,众人也陆续回神跟着附和起来。

    “事关我南野王朝被年基业,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与娘娘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切莫为了儿女私情置社稷存亡于不顾啊。”

    “是啊,当年陛下登位乃是受先帝遗诏所托,先帝亡灵在上,陛下三思啊。”

    ……

    文武百官齐齐施压,虽然事出突然,口径却是惊人的一致。

    我孤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脚下喧嚣一片的大殿,可笑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竟然已经完全将我这个在整个事件中举足轻重的当事人抛在脑后,只把骆无殇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先帝遗诏上的字字句句我都铭记于心。”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诫中,骆无殇一直没有接话,直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到无话可说才重新开口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我与潼潼之间的夫妻情分已尽,这个皇位就理应交出来了。”

    他的语气坚决,平静间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强硬气势。

    说罢,他便真就不再流连,一撩衣摆,大步朝门口走去。

    “得吾女者得天下!”这是我父皇遗诏中的原话,我跟骆无殇记得,满朝的文武也记得,只是没人提起,他们就理所应当的选择了遗忘。

    此时一经骆无殇提点才终于有人记起我来,以于尚书为首的众人俱是一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就不约而同的缓缓回头向我看来。

    我保持着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架势,面无表情的回望他们。

    可能是被我刻意表现出来的这种蛮横的气势打压到了,于尚书很是怔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切的往前一步恳求道,“皇后娘娘,国事为重,请您劝劝皇上。”

    “在国事之前,本宫说过,今天先要处理的是本宫与驸马的家事。”我说,并没有打算从台阶上踏下来,只稍稍缓和了语气继续道,“如今骆将军已经心有他属,本宫既不愿他屈就于我,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许如云已经是打在我与骆无殇之间的一个死结,谁都无力反驳。

    于尚书被噎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抖了很久终于还是无话可说,最后可能是气急了,他忽而一个转身,朝向殿门敞开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去,对天一揖,狠狠的叩下首去。

    “先帝膝下无子,夜澜、北越两国本就对我们虎视眈眈,如今陛下若是贸然退位,势必给人以可乘之机,国不可一日无君,何以安民心?”

    于尚书情到浓时,语气不由的激烈起来,可能是气急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都憋得通红。

    然后,他跪着转身,膝行着往前爬到我脚下台阶跟前,“如若我南野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和娘娘又怎么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百年之后,我等朝臣又有何颜面与先帝在地下相见?”

    老人的眼中目色浑浊,那种悲戚的神情看的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刚要说什么,外面钟旭却是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大殿当中跪下。

    “公主,宫外有一位您的故人求见。”

    【61】倾城皇夫

    故人?凌飏?

    这厮莫不是能掐会算?来的时间竟是刚刚好,不管他准备的后招如何,总算是暂时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心下一松,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有请!”

    “是!”

    钟旭深吸一口气,抬头时以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瞟了他叔父一眼,然后应声退了出去。

    因为我故意没有追问来人的身份,朝臣们心中各自猜测起来,殿中竟是奇迹般的恢复了平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记忆中那股异常明艳的血色风暴已经卷了进来。

    “潼潼!”凌飏的声音里带着一线明媚的喜悦,眉眼间那种妩媚的风情就更加淋漓尽致的表露出来。

    其实我与他之间并算不得相熟,但可能是受了这画面的感染,一时间的心境竟是有所放松。

    我不知道凌飏这样疾如旋风般的奔进来,若是任其发展,到最后他是不是会给我一个小别重逢之后的拥抱,只是他还没有走到我面前就已经被两个武将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经过了方才的一番争论,于尚书已经急怒攻心,很自然的便将胸中积蓄的怒火转移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身上。

    “哦,在下凌飏。”凌飏神态自若的露齿一笑,显然是无暇顾及到其他,从两个身材健硕的武将中间探出头来,自顾手舞足蹈的冲我招手。

    凌飏毫不避讳的自报了家门,但可能是因为这一日之内遭遇到的变数太多,于尚书等人竟是没有马上参透这“凌飏”二字的玄机,广袖一挥沉着脸斥道,“我不关你是谁,毓硫宫中岂是任你喧哗嬉闹之所?来人,把他拉出去。”

    “全都住手!”眼见着凌飏就要被强行架出去,我也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深吸一口气,款步由台阶上面走了下去,在他面前站定。

    凌飏牵动嘴角,不知死活的咧嘴与我相视一笑,虽然是面对面的站着,可是我知道,这一刻我与他的关系已经变作同盟。

    “公主——”于尚书一脸愤然的看我。

    “放开他!”我冷声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凌飏的脸孔,平静道,“他是本宫的朋友!”

    “公主莫要开这种玩笑。”两个人针锋相对,于尚书并没有退让,讽刺的斜睨凌飏一眼,“您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这种不知大小不懂礼数的纨绔底子怎会是公主的朋友?”

    本来有钟孝庭在场,钟旭是不便多言的,但在这满朝文武之中唯有他是见过凌飏的,他也自然可以料到凌飏此次定是有备而来,若是再要僵持下去可能不太妙。

    逼不得已之下,钟旭也只能站出来,“尚书大人,这位——是苍月城主!”

    “苍月城?”于尚书倒抽一口凉气,脚下轻微的一个踉跄往侧退开半步,愕然张大了嘴巴看向凌飏,脱口道,“公主怎么会认识苍月城的人?”言辞之间满是怀疑。

    我回来之后,对于这三年间自己的去向一直没有向群臣做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此刻凌飏的出现恰好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素材,于是顺水推舟,我就随着他给我的思路与他一起编排了一个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往旁边踱开两步,面色肃然的叹了口气,“三年前本宫往皇陵拜祭父皇,路遇歹人坠落崖下,幸得苍月城主路过相救,将本宫带回去疗伤,是以——苍月城主乃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的种种已经完全的无从考究,我这一番话不能说是全无漏洞,但要说的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嘀嘀咕咕的暗自议论片刻无果,最后还是由于尚书出面打了个圆场。

    “凌城主救了公主性命也就等同于我南野朝廷的恩人,老朽方才得罪了。”他说着,大方得体的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话锋一转,继续道,“贵客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只是眼下我朝中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所以——是不是可以请城主暂且移驾?”

    言下之意,是请凌飏回避。

    “家务事?呵,正好,我此行过来也是有件家务事要办。”凌飏闻言,眼睛瞬时一亮,附和着的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红绸裹面的折子捏在手里,然后眼珠子滴溜溜的绕着殿中众人转了一圈,为难问道,“请问——在场哪一位是司管礼部的大人?”

    人群之中一片寂静,踟蹰片刻之后礼部侍郎李廓站了出来,“是下官。”

    “哦。”凌飏嘿嘿一笑,抓着袍子小跑到他面前,很熟络的打了招呼之后就把手里的折子塞到他手里,面上有些羞赧道,“我这次过来的本意是来向潼潼提亲的,因为路途遥远就顺道把聘礼也带了过来,这一份是礼单。”

    凌飏向我提亲,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无稽之谈,李廓的双手一抖,刚刚接过去的礼单就落在了地上。

    这一场所谓联姻,就是当初凌飏开给我的条件。

    他以苍月城的势力助我重回南野,然后彼此之间以七年为限,或者我说服他放弃夺权之路,或者他说服我把大好河山想让。

    等到七年之后,也就是他与他父亲所定的十年之约终结之日,再来论断输赢。

    当初我拒绝他,是因为韦北辰,如今还是因为韦北辰,我却已经完全没了再拒绝他的理由,现下最重要的只是朝臣的反应。

    短暂的唏嘘过后,大殿之中又陷入一片无边的死寂。

    钟孝庭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我并不意外,但是出乎意料,第一个站出来点头的人竟会是颜怀越。

    莫说是满朝文武,便是我也是狠狠的愣在当场。

    朝堂之上一片寂然,我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一身紫色朝服的老者昂首而立,身形颀长,脸颊消瘦,微闭的双目之中看不到他的情绪,悠然捻须的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之资,显得高深莫测。

    “王爷,您——您说什么?”半晌之后还是于尚书先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颜怀越不为所动,仍是神态自若的长身而立,仿似置身事外一般,片刻之后才淡然开口,“凌公子贵为一城之主,与我南野也算是门当户对,既然公主有心,这门亲事倒也不失为天作之合。”

    此情此景之下,只要有他的一句反对之词,南野的朝堂天下马上就将四分五裂、天翻地覆。

    一时之间我也有些拿不准他此举的用意,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

    凌飏的眼珠子转了转,也是很明智的没有去淌这趟浑水,跟我一样选择了静观其变。

    我不能说凌飏的出现是好是坏,虽然他以苍月城做靠山对群臣施压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但同时,他这个苍月城主的身份也成了一个桎梏。

    因为他是西华皇室的遗孤,再加上当年强取苍月城所生的嫌隙,即便我与他结成秦晋之好,南野上下也绝不会容许他如骆无殇那般占据这个储君之位。

    “可——可是王爷,”既然我想到了,其他人也是很快反应过来,“如今长公主已经是我皇家仅存的血脉了,一旦公主大婚,这南野的储君之位又该由何人来坐方可服众?”

    颜怀越静默捻须,这一次,先开口的是钟孝庭。

    “既然长公主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了,那么由长公主来继承大统实乃天命所归。”

    “什——什么?”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为了权衡两家势力,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料到他们唯有如此选择,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倒也没有多少震惊。

    许是怕我与凌飏联姻终将导致南野的朝政大权外移,关门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之后,朝廷上下的口径竟然达成了完全的一致——

    朝政不再交予异姓把持,而是由我登位,以女帝的身份执掌朝政。

    而既然我要登临大位,那么凌飏的那个所谓提亲也就完全失了意义,在驳了凌飏脸面的同时,更是对我的一个巨大的下马威。

    表面上看我是顺应天意得万民拥戴,实际上一旦没有了凌飏跟苍月城在幕后支持,我又能如何?到了关键时刻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线偶罢了。

    这些所谓的权臣,果真个个都不可小觑。

    可是我知道,想要有一天站在权力之巅,首先要适应的便是一无所有。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与凌飏之间异想天开的交易会顺利达成,我要利用他帮忙达到的,本来也就只有这么多,所以虽然他的苍月城是个不小的诱惑,却也谈不上有多少遗憾。

    我心里冷笑一声,转向凌飏微微一笑,“这一次我虽然有心,可人世种种,却是半点由不得人心。”

    两个人,四目相对,凌飏的目光难得沉寂下来,隐隐透出一丝失落的情绪。

    “既然潼潼你不能随我走,那么——”良久之后,他才声音低靡的开口,说着却忽而展颜一笑,换了个轻松无比的语气继续道,“我随你留下。”

    “你留下?”我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无不在叫嚣着阴谋的味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能作数。”凌飏仍旧是笑,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的盯着我茫然的双瞳,在我面前吐气如兰。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耳朵里会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脚下本能的往后退却半步,还不及再做出其他的反应,他已经拽了我快走几步踏上前面的台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郑重的抓了我的手,字字郑重的说道,“横竖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既然潼潼你嫁不得我,那么便娶我吧。苍月城,便做我带予潼潼的嫁妆,可好?”

    【62】覆盆之水

    凌飏此人,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戏子。

    当着朝臣百官的面,他执我之手,他看着我时那双桃花眼中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似穿越云海,漂浮到了流云之上的那片仙境之中。

    我们是唯利是图的合作伙伴,我不信他的话,却还是不知不觉的信了他的表情。

    虽然不是我,可桃花树下他所描绘的那些誓言,还是让我轻而易举的相信他是真的刻骨铭心的爱着一个女子。

    许是受了他的感染,再回想到与己有关的一些往事,我的心情不禁有些黯然。

    因为凌飏突然抛出的诱饵,当下的场面再次出现了转机。

    差人暂且将凌飏送往宫外驿馆歇息之后,我也早已精疲力竭,不愿继续再留在这里跟朝臣们做这些无谓的争执,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钟孝庭和颜怀越带着文武百官在毓硫宫中热议到午夜,南野和苍月城联姻之事终于敲定。

    因为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三更时分,当内侍带了朝臣的联名帖前来请旨的时候我也并不意外。

    其实从南野和苍月城之间世代的渊源来看,即便不是水火不容,两家也是绝难有握手言和的一天,更莫要说是联姻或者结盟之事。

    可是这一次凌飏给出的这份所谓“嫁妆”的分量着实太重,换做其他任何人也都断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他要入赘,而非我要下嫁。

    说白了,就是他以整座苍月城为代价,换了南野的一座虚有其表却无实权的后宫。

    这笔天上掉馅饼的买卖,怎么看都是南野赚了,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不过国事为重,因为我还没有正式继位,再加上跟骆无殇之间的事刚刚了结,所以这笔儿女情长的风流帐暂且不宜张扬,是以我与凌飏之间的这门亲虽是定了下来,婚期却是刻意的往后延缓到二月。

    次日的早朝我又去毓硫宫与文武百官见了一面,凌飏也在场,双方开诚布公的把将来的大婚的有关事宜妥善的计划一番也就散了。

    早朝之后于尚书就带了各司官员在栖凤宫外求见,说是要与我商讨筹备不日之后的登基大典。

    即便一夜之间我在那也朝中已经可以一手遮天,可后宫毕竟还是后宫。

    我命人先将他们一行带到御书房等候,换了身衣服正往那边赶,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一抬头迎面却见着钟旭行色匆匆的从回廊另一侧走了过来。

    “公主!”两个人,狭路相逢,钟旭恭敬的施了一礼。

    “你找我?”我问。

    “是!”钟旭点头之后便是谨慎的没了后话。

    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必定是有要紧事禀报。

    我会意,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宫女内侍退下,然后才又抬头看他道,“说吧,什么事?”

    “公主,探子回报说陛下——”钟旭深吸一口气,神色匆忙的开口,说着又马上发觉自己失言,尴尬的定了定神,改口道,“探子回报,昨晚骆将军已经连夜出城,带了两个亲卫往西北方向策马而去。”

    签了离书,我与骆无殇已经再无瓜葛,只要不是还在朝堂之上,他的事我都无权过问。

    只是去往苍月城和夜澜都要取道西北,他此行的意图看在众人眼里就未免玄妙了。

    骆无殇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反倒不知避嫌了?

    我心里想着,不禁莞尔。

    钟旭等了片刻,见我没有表态就又试着道,“还要继续盯着吗?”

    “不用!”我回过神来,果断的伸手制止他,“把人都撤回来吧,以他的身手,我们就不要画蛇添足了。你现在马上飞鸽传书到苍月城和夜澜的边境,让他们注意盯着,不管他去了哪里都尽快回报。”

    “是!微臣即刻去办。”钟旭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并没有再多问,拱手道,“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恩,你去吧。”我摆摆手,见他转身忽而想起翡翠的事就又叫住他,“钟卫尉。”

    钟旭回头,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咬着下唇思量片刻,然后抬头看他道,“一会儿忙完了——你亲自去一趟骆将军府上,把翡翠接回来吧。”

    虽然分道扬镳,可我与骆无殇之间却是以最和平的方式分的手,此时我若是去他府上要人,这层表面上的和谐关系怕是很难再维系下去。

    钟旭微微抽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犹豫的看着我。

    “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一会儿我拟道手谕让琉璃给你送去,你带着过去,就说是本宫的懿旨要接翡翠回宫,他们再要违逆的话——”我说着不由一顿,片刻之后才稳定心神,敛了神色道,“反正只要能把人给本宫带回来就行了。”

    钟旭嘴唇动了动,但见我态度坚决,终于还是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出乎意料,钟旭这一趟去接翡翠的事竟是办的出奇的顺利,不到天黑已经把人给我送了过来。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翡翠一直昏迷不醒,宣太医过来瞧了半天也没能瞧出个所以然。

    就说钟旭这事儿办的顺利的近乎蹊跷,原来骆无殇是早有准备,不想让我从翡翠那里听到些什么。

    他这样做明显的就是欲盖弥彰,不过见着翡翠脸色无异,身上也没有丝毫伤痕,我也就没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吩咐了琉璃好好照顾她就摆驾出宫去见凌飏。

    凌飏那边预定此意一早便要启程折返苍月城,是以我过去的时候随从们正在忙着准备行装。

    他贴身跟随的内官是认得我的,可能是提前得了凌飏的授意,并没有提前通禀就直接把我引进了正厅。

    热气萦绕间,整个屋子里茶香四溢。

    厅内没有别人,只凌飏一个人坐在桌旁摆弄一套做工精美的紫砂茶具。

    修长秀美的手指优雅的操控着深色的茶具,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再加上保养得当的缘故,一眼看去,那双手竟是有一种堪比女子的剔透之感。

    虽然唇边已然噙着笑,但此时他脸上表情却是从容素雅,像极了一幅动态的泼墨画卷。

    “坐!”听闻我的脚步声,他淡淡的抬眸看我一眼,示意我落座。

    我款步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失神的盯着他手下从容熟练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眸看他,“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凌飏扬眉一笑,颇有些自得之意的把手边斟好的两杯茶递了一杯到我面前,“我沏茶的手艺是新近领会的,你尝尝,味道可有什么不同。”

    我低头看一眼他擎在我面前的杯子,杯子的内壁是白色的,更衬得其中茶水莹润碧透。

    凌飏等了片刻,见我迟迟没有去接,无奈之下只能悻悻的把杯子放下。

    “我把苍月城备做这么厚的一份大礼亲自送过来,合作的诚意可见一斑,以潼潼你这么精明的性格,若是不来与我把这单交易敲定才是需要做个解释的吧?更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算只为人前做戏,你也是必得要来与我惜别不是?”凌飏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因为袍子繁乱的缘故,他摸索着掏了好半天才拈了支发簪在我面前晃了晃,一脸暧昧的继续笑道,“我们有言在先,你忘了?”

    我们有言在先,他助我回南野,我许他骆无殇之前所占的那个位子,至于将来会鹿死谁手就要各凭本事了。

    可是以目前的状况,虽然他的承诺一一达成,可是他从我这里拿到的离着原先的期望值还相差甚远。

    以凌飏的为人,我自然不信他会有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胸怀,只是这个赌,他孤注一掷也未免也太冒险了点儿。

    “我没忘!”我说,从他手里接过那根发簪捏在指间踟蹰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正色道,“只是今天在朝堂之上颜怀越他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就算是因为苍月城的缘故,他们让了一步,可后宫与朝堂虽是只有一墙之隔,却是断然不可互通逾越的。”

    “我知道!”凌飏无所谓的耸肩,嘿嘿一笑之后径自起身往我身后踱去,明摆着就是故意在吊我的胃口。

    我的目光一直追着他转过身去,“那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着什么急!”凌飏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两手扶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身子重新扳回桌前,然后拿了我手里的簪子,在我发间比划着一边寻摸合适的位置,一边悠然说道,“兵强马壮,富可敌国,苍月城这么大一块肥肉送到嘴边,不咬下去他们才是傻子。”

    凌飏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之又淡,就好像是在述说预计无关的闲话一般。

    因为此时他是站在我身后的,是以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烦闷之下就再次转过头去,“别跟我绕圈子,苍月城的分量我很清楚,可难道你就不怕今日一旦让出去就如覆盆之水,永无回流之日?”

    “不对!”凌飏突然伸出他右手的十指抵在我唇上淡笑着摇头打断我的话,然扯着袍子俯身蹲在我面前,仰着头一脸无害的看着我的眼睛,郑重的强调,“苍月城不是可以随意泼出去的水,它是肉,是生在我的肌理之上,与我血脉相连的骨血,除了我自己,任何人的牙口都嚼不碎它,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没有信誓旦旦也没有咄咄逼人,凌飏看着我时脸上的表情纯真干净的像个孩子,可是他的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却让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你——势在必得?”我问。

    “呃——”凌飏蹲在地上没有起身,双手托着下巴想了片刻,然后抬眸对我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心下狐疑,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什么问题?”

    “南野这个朝廷——现在潼潼你还是要与我争么?”

    以前,南野的江山是我对父皇许下的承诺,可是现在,它与我,与我的父皇都再无半分瓜葛。

    我不过是个女子,自私且顽固。

    虽然在骆无殇面前执意的不肯承认,可是对于天地间谁主沉浮这件事,我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是以现在,对凌飏而言,我可以只是盟友而非对手。

    抿着唇沉吟片刻,我抬眸直视他的目光,“现在我只求全身而退,至于其他——我什么都不想过问。”

    数天之前还视若至宝的东西转眼之间就弃如敝履,我这种变节的本身就是无从理解的。

    凌飏闻言一怔,就连脸上亘古不变的笑容也跟着凝固下来。

    “我不能知道原因?”半晌之后,他问,却是用了一种异常笃定的语气。

    “是!”我深吸一口气,刻意回避他的目光,自己重新回过身去端了桌上的一杯冷茶仰头灌了下去,“如果我现在就把南野的皇权移交给你,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把它吞下去?”

    “嗯?”凌飏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才抖了抖袍子起身,绕到我对面坐下。

    “你很着急!” 他道,唇边噙着吊儿郎当的一抹残笑,眼神表情无一不透着狡黠。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十分讨厌他这种仿似可以料知一切的语气,恼怒的往一侧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为免夜长梦多,明日早朝我就可以借口把南野的国玺交给你,现在就只看你敢不敢点这个头了。”

    【63】一败涂地

    南野跟夜澜之间已经撕破了脸皮,眼下正是一个契机。

    无关乎风氏的江山到底是传给了一个女人还是被外姓窃权,不管之后上位的是谁,两国间的战事都是一触即发。

    凌飏抿抿唇,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琳琅满桌的茶具,似是在权衡。

    可是我却知道,他此时真正在比对的并不是得失,而是如何以最小的消耗得到最大的利益。

    “凌飏,令尊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人。”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苍月城接手了当年铁家带过去的堪比南野一国的财富,再加上这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定然蓄积了更加雄厚的资本是吧?”

    凌飏并不否认,似乎对我知道的这些也不觉奇怪,只故作厚重的吐出一口气,“可是战争的消耗并不只在于钱财啊。”

    除了钱,便是人。

    凌飏的话适可而止,暗藏玄机无数。

    我看着他眼中异常明亮的光彩不禁莞尔,顿了一顿又道,“以我的观测,当年末白公子的最终目的应该只在那座苍月城是吧?”

    前后两件事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凌飏却是照单全收,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饶有兴致的耸耸肩,“何以见得?”

    “因为他所谓的圈地三百里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啊!”

    当年的公子末白在西华国中已然大权在握,只手遮天,如若他只是想觅一片天下建国立事,也犯不着舍近求远,不惜与南野开战拿下苍月城来。

    只能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瞄上了苍月城,是以才会大费周章的举家迁移。

    我也学了凌飏的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安然的与他对视,“乱世之中一座孤城怎可安立不倒?苍月城周边这方圆三百里——为的就是用来安置从西华带出来的四十万军士,以他们筑起一道壁垒屏障,守护苍月城,而如今,这些暗藏的兵力应该已经被你暗中集中起来,准备蓄势而发了吧?”

    四十年,可以苍老很多人的年华,遗忘很多的过往,但是只要有新生命的不断注入,有些东西就永远都不会腐朽死亡。

    凌飏撇撇嘴没有说话,目光四下飘了飘,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已经坐实了我的推断——

    那么此时他手上掌握的兵力就同操控的财富一样不可小觑。

    “这股力量是你手中操控的王牌,轻易不能暴露,同时为了在明面上牵制其他各国,以防苍月城被他们任意一方侵吞,这些年你也一直都在不断的培植自己的军队力量。这两股力量加起来,如今想要克制南野应该不在话下。就凭这些你已经占据天时地利,至于人和不过是一个形式,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想要给他造成一种强势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语气却是不受控制的激烈起来。

    平白无故被我揭了底,可是凌飏自始至终都不置可否,只一语不发的看着我,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的眼中笑意已经不觉隐去,留下大片大片清明的冷色。

    我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冷醒的打了个寒战,才要悔悟自己的失态,凌飏已经兀自从椅子上站起来,款步向着门口的方向踱去。

    “潼潼,权术之斗,只要你失了常心也就输了。”头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种与他的性格极不搭调的厚重的叹息,然后走到门口之后他又止步转身重新向我看来,字字清晰的说道,“输了的人,会死!”

    互相利用的人都懂得掩藏自己的弱点并且想方设法的互相牵制,而一旦把柄被对方扼住,就失去了对等交易的资格。

    忽然之间,我在凌飏面前一败涂地。

    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看透了一些事情。

    “原来一直都是我高估了自己,我这枚棋子在你眼里从一开始就是可有可无。”我苦声一笑,缓缓往一侧别开目光,“凌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野心该不止于南野吧?你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指向北越的是不是?”

    “也可以这么说吧。”对面,凌飏沉默片刻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坦言道,“或者更确切的说——我的最终目的是整个天下。”

    凌飏说这话时语气中仍是带着惯常揶揄的笑意,北越夜帝戎马一生都未曾放出这样的大话,可就是眼前这个凡事总带着三分孩子脾气的男人在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他的目的——

    是一统天下。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把南野视为囊中之物,拿下南野只是你巩固手中权力的第一步棋?你要收拢南野的力量以作你与北越抗衡的筹码?”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南野历任的每一位统治者都心知肚明,自当年由皇祖母和澜妃一起引发的那场政变以后,这座铁血王朝从内而外实则已经开始慢慢腐朽,虽然有孝康皇帝倾尽心力开拓出来的一度繁华,但在如今朝臣貌合神离的伪装之下,要它分崩瓦解并不是难事。

    虽然不甘,但大势所趋,衰败已然是它的必然命运。

    “天下大势本来就是一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断更替的过程,”凌飏不置可否的嘿嘿一笑,径自回身去关门,“近千年前四国鼎立的局面已经一去不返,东敖、西华的位置也相继从列国的版图中抹去,这天下的格局是时候该重新洗牌了。”

    南野苟延残喘,夜澜羽翼未丰,这种不均衡的势力局面本来就是不可能长久的存在下去的,只是北越如日中天,却是天地间极不容易轻易被撼动的一股王者之力。

    凌飏的大话说的有些过了,偏偏他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人有心想要反驳都觉得乏力。

    “别的姑且不论,只是与夜帝交手,你有几分胜算?”我问。

    “我没说要与他交手!”凌飏耸耸肩,关了门转身折回我面前,一双狐狸样狭长的桃花眼再次眯缝起来,笑笑说道,“夜帝的手段天下闻名,当年我爹也是屡次败在他的谋算之下,我为什么还要去长他的威风?”

    历来我听到最多的话是“此仇不报非君子”,相较而言凌飏的这种论调就未免太拿不上台面了。

    我意外之余很是愣了一下,就听他大言不惭的继续道,“是非功过转头空,唯以成败论英雄。夜帝的年岁大了,我大可以多等他几年,况且南野之后还有一个夜澜不是?潼潼你这么急着把南野的整座江山都压在我身上,为的不也是这个?韦大公子现在的处境可是不妙的很。”

    谁都以为自苍月城一别之后我与韦北辰之间就彻底撇清了,凌飏的这种心计突然让我觉得害怕。

    韦北辰是我的死|岤,他拿捏的恰到好处,让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我只要保他周全。”良久之后,我苦涩一笑,重新抬头看向他,“有我在,总能替你省下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罢,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凌飏脸上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却没有说话,而是抖出藏在袖子下面的右手,把手里的那根发簪重新插入我的发间,一边道,“女皇的继位大典,还有接下来的大婚庆典,潼潼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呢。”

    我若登位,那么一时半会儿这皇权想要再转让出去就须得费些周折了。

    凌飏的用心我不甚明了,只狐疑的看着他,“缓兵之计?”

    “算是吧!我本来是在权衡要不要快刀斩乱麻,可是今日的早朝,我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事儿就还得缓缓。”凌飏笑笑,退后一步,审视我片刻又重新上前把那发簪换了个位置再插好,这才垂眸看着我的眼睛柔媚一笑,“而且我也很想一睹潼潼你君临天下的风采。”

    君临天下?终不过别人手中牵制的一个玩偶罢了。

    我无心与他玩笑,只道,“一次早朝而已,你能看到什么?”

    “看人心,一眼就够。”凌飏颇为自得的伸出食指在我面前高深莫测的晃了两晃,然后绕回桌后,抓着散乱的袍角收拾了好半天才稳妥的坐了下去。

    “钟孝庭是个有野心的人,靠不住。”他道,“为免鸡飞蛋打,我暂时还不能冒这个险。”

    钟孝庭的野心从我回来那一天他对我的态度中已见分晓,但是只凭今日朝堂之上的那一眼,凌飏如此笃定的判断却是很难让人信服。

    “但是有野心的人也是有弱点的人,就看你拿不拿的住。”我蹙眉,面上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问,“相对而言,你不觉得颜家的问题才更棘手么?”

    “恰恰相反!”凌飏不以为然的摇头,悠然的拿起茶壶斟茶,“与钟孝庭相较,颜怀越这种人自傲又清高,反倒构不成威胁。”

    对于颜怀越和他掌控的颜家,我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却不明白,面对他凌飏何以如此自负。

    凌飏端起茶碗才要往嘴边送,见我还一动不动在看着他,手下动作就又顿住,迟疑着又把茶碗放下。

    “这么说吧,如若此时我挟持你逼宫夺权,那么钟孝庭势必以正义之师的名义揭竿而起,至于闹到天翻地覆之后会成全了谁就不必我多说了吧?”凌飏说着顿了一顿,然后不等我接话就又兀自说道,“可是颜怀越不然,他不会为你拼命,也没那么多堂而皇之的借口,充其量也就是带着他的人回到颜家的封地自立为王,从此两不相干。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会远比一个目中无人的狂人更让人头疼。”

    说到底现今南野朝中的格局其实并没有大的改变,钟、颜两家各自拥兵自重,只是那个在中间起牵制作用的人由骆无殇换做是我而已。

    而一旦这个均衡被打破,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我意料之中的颜家,就连钟家只怕也会崛地而起。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整个王朝土崩瓦解,就算手持传国玉玺,凌飏他拿到手的也只会是一个空壳虚名。

    所以,要从真正意义上拿下南野,就要赢得他们之中至少一家的臣服,而凌飏的意思是——

    取钟家而弃颜家。

    他明明抱着一统天下的野心,这种矛盾的说法让我无从理解。

    “你的意思是舍弃颜家?”我问。

    “凡事没有万全,要得全局,就必得先有所舍。”凌飏道,言辞间并不见得会有什么遗憾,“你说的对,以我手中现在掌控的财力和兵力,要攻陷南野甚至夜澜都易如反掌,可我最大的目的是北越。就?br />

    皇女 完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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