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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妻第1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部分阅读

    《佳妻》作者:一小坛【完结】

    第一章 罚跪

    春光三月,白天还吹着花开日暖的杨柳风,到了傍晚却还是让人感觉沁骨的寒气。

    文家祠堂里跪得笔直的是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三姑娘舒晴,约莫五六岁年纪,一脸沮丧的对着跪在自己对面的小丫头。

    “好歹给我带口吃的啊。”舒晴抱怨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丫头。

    “刘妈妈就守在门口,刚才桂月想稍进一盘点心都被拦了,我兜里的玫瑰酥也被收走了。”忠心耿耿的丫头桃月哭丧着脸,陪舒晴跪在另一边。

    舒晴傻了眼,也没办法,只得嘟囔着:“早知道多吃点再出来就对了。”

    桃月眨巴着眼睛,指了指舒晴的口袋。

    舒晴脸上一红,哼哼着:“那么几个糖豆,早就吃完了。”

    “刘妈妈本来就是那边的人。”桃月心疼自家姑娘,气哼哼的嘟囔,手里比划了一下西厢的方向,却又立刻不安的住了口。

    舒晴的脸色立时变了,哼了一声:“人家现在可是金贵。”想了想,又冷笑,“便是生了个男孩又怎样?不过是另一个庶子。”

    桃月恨不得上来捂住舒晴的嘴,小声嚷嚷着:“可别再说了,咱家老爷不爱听这个,姑娘就少说两句吧。”

    舒晴咬住了唇,手里的帕子拧得不成形。

    桃月看她脸色难看,陪着小心说起了城里最近的八卦。

    登州府政通人和,城里平安无事没得可说,正赶上到了暮春季节,各府的姑娘们换了新装,城里最大的布料铺子进了一批新货,据回京城过年的梁家姑娘说,正是京城里正在流行的花样,消息一传出去,那家铺子天天都是车水马龙。

    文府下人中最近倒是有个好八卦,老爷的小厮文九到了说亲的年纪,说起来文九算是家里最俊俏年轻的小厮,跟着老爷那么多年不光识了字,性格还温和可亲,爹娘也是家中得力的管事,正是丫头们口中的大红人。听老爷的意思是要配太太身边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哪位姐姐有这个福气。

    舒晴自小就没那么规矩,不然也不会被罚跪在祠堂里,这会儿听桃月说起八卦来,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之前还咕咕乱叫的肚子好像也有点偃旗息鼓的架势。

    两个人这边正窃窃私语,门口就传来动静,熟悉的温和语气让刘妈妈都凶恶不起来。

    舒晴眼睛一亮,看着桃月说:“姐姐终于来了”

    桃月立刻站起来,一溜小碎步朝前面去了。

    文舒玉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拎着小食盒,站在刘妈妈面前,微笑着说:“我是去给舒晴送些吃的。”

    “不是不通融,”刘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老爷严令在先,家中任何人都不能给三姑娘送吃食,二姑娘还是不要为难老婆子的好。”

    舒玉听了也不失望,反倒是看着刘妈妈笑得更加和煦:“妈妈说这话我倒是不懂了,老爷之前是说了这话没错,只是这会儿家里来了客,顾不得这边,我们做儿女的怎么能不为父母分忧呢?”

    “姑娘不要怪我多嘴,”刘妈妈也不松口,一板一眼的说,“事情关乎老爷的子嗣,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随便行事。”

    “妈妈也是家中的老人了。”舒玉笑着看刘妈妈,语气益发轻快,“今天不过是舒晴年少,性格跳脱,老爷是要打磨她的性子,这才罚她在祠堂沉思,与我文家子嗣何干?若说子嗣,家里有哥哥舒宁,那才是文家嫡长子呢。”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被舒玉说的清脆悦耳,字正腔圆。

    刘妈妈面色一变,尴尬的对舒玉笑了笑:“老婆子年纪大了,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

    “妈妈不能这么说,您可是曾经服侍过老太太的人,就算敬着京里的老太太,也都重您三分。”舒玉笑意未改,又说,“只是舒晴今年还不到六岁,罚跪半天已经是受了罪,从小就被老爷捧在手上疼爱的亲闺女要是跪出个好歹来,老爷心疼了,您这边也说不过。”

    家中舒晴年纪最小,自小就跟个小子似的横冲直撞惯了。也是奇怪,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也都不去管她,老爷甚至还对她宠得厉害,这几年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儿个虽然受了罚,可老爷多少年的宠爱在那里……

    刘妈妈阴沉的看着舒玉,末了,对她扯出一抹笑来:“倒是老婆子做事刻板了。”她也是个干脆人,说完这话,便束手立在旁边。

    舒玉对刘妈妈点了点头,仍旧拎了那只小食盒,吩咐旁边已经听傻了的桃月在门口守着,自己转身进了祠堂。

    舒晴早就听到动静,虽然不敢离开蒲团,却也用力抻着脖子往外看,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全是得意的笑,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跟刘妈妈斗智斗勇的人。

    “就知道那个老妖妇斗不过姐姐。”舒晴对着舒玉挤眉弄眼。

    舒玉张了张嘴,想提醒舒晴说话谨慎,却在看到舒晴一脸的萎靡疲惫之后又心里一软,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

    早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舒晴立刻抓过食盒打开,上手就抓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对着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沾,她可真是饿坏了。

    吃得太猛的结果是噎得捶胸顿足面红脖子粗,还是舒玉眼疾手快抄起一小盅鸡汤给她灌下去,这才咽下去舒了口气,眼泪汪汪的对舒玉伸出双臂。

    舒晴跪了一天,又困又疲,身上的衣服也皱了,齐整的头发也被抓下来一缕,配上此刻可怜巴巴的神情,哪里还有平时的嚣张和顽皮,舒玉本就辛苦维持的平板面孔终于松动了,轻叹着斥她:“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她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说,就连吃饭都不敢离开蒲团的舒晴却立刻不管不顾的跳起来,虽然可以听出是在努力压低了嗓音,却还是带出火药味:“我哪次不是见了她就躲一丈远,谁知道她跟我隔着花丛脚底打滑还能怪到我头上,这全院子的人全都被她收买了,爹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娘……也不管……”

    小姑娘的世界一直都阳光明媚,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嗷嗷叫到一半就哭得说不下去,一张漂亮的小脸被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舒玉看了一眼自己新换的春装,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舒晴擦干净脸,这才将她小小的身体拢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哄了半天。

    大概是因为一整天都没有人理睬,舒晴趴在姐姐怀里边哭边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哭声才慢慢歇了下来,小姐俩的帕子统统被抹成了团,丢在一边,舒玉的新衣裳到底还是没保住,胸口和肩窝都粘了鼻涕和眼泪,向来得宠的舒晴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心,抽抽搭搭的靠在舒玉的肩膀上,小声咕哝着:“我再也不要理爹了。”

    “不理他了。”舒玉小声附和,手臂已经酸麻,却还是努力将舒晴圈在怀里,不敢乱动。

    舒晴的小鼻子抽了抽,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终于疲惫不堪的在姐姐怀里睡着了。

    祠堂再一次陷入寂静,料峭的寒气渐渐袭来,轻易吹透了被打湿的衣服,舒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才五岁的妹妹不安的贴近自己,冰凉的短胖小手直往她怀里钻,忍不住心疼的更加搂紧了舒晴。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让舒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头询问的看自己的贴身丫头:“太太怎么说?”

    巧月不安的看了一眼舒玉,低声说:“本来是想回太太一声,可中午太太起来之后,有位同知夫人上门拜访,被夫人迎进屋里去说话,晚上居然还留了饭,这会儿都没出来。”

    “新上任的同知?”舒玉皱起了眉头,像是没听懂巧月的话。

    “说是姓张的大人,”巧月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凑近了舒玉轻声说,“我方才过去太太院里转了一圈,听太太身边的柳月称呼她许夫人。”

    “那就是了。”舒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咱们太太有个庶出的姐姐,婆家就是姓张的,前些日子听太太说过一回。”

    “还是姑娘记得清楚。”巧月笑着奉承了一句。

    “得啦,”舒玉笑睨了她道,“你这么拐着弯的提醒我,若是我还反应不过来,岂不蠢笨到无药可救了?”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我看太太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得闲,便听您的吩咐转去前院给少爷送了点心,还让延寿给少爷递了话。”巧月压低了声音,“少爷才下了学,这会儿已经进了老爷书房。平常老爷都是要考校功课,怕是还得一会儿才能来。”

    舒玉点了点头,指望不上自家娘亲,就只能去求大哥舒宁了,许氏那种凡事风轻云淡的性子,倒是还真不如素来稳重的大哥更靠得住。

    “只是……”巧月有点为难的看着舒玉,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只是什么?”舒玉像是看出巧月想要说什么,微微一笑,看着她。

    “少爷毕竟是前头太太……”巧月支支吾吾说得含糊,“咱们总是求他,会不会……”

    许家世代书香,许家老爷是当年太子如今皇帝的授业恩师,许氏的几个哥哥不是在京中身居要职,就是著书立传,算是清流的典范。

    而文家上一任太太秦氏,则是镇远将军秦威的妹妹,秦家长女则是故去的皇后,当今太子的母亲,虽然本朝重文轻武,秦威如今也因病常年在京城居住,但是秦威十年前曾经收复前朝被侵占的失地,在边关的赫赫威名让朝中上下心服口服。

    外人都说文家大老爷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两任妻子都家世显赫,可个中滋味,却只有文家人自己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妨。”舒玉缓缓摇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光是相信舒宁的人品,更是因为许氏两个孩子舒玉舒晴都是姑娘,即便再得个哥儿,待得孩子懂事,舒宁也早成家立业,彼此之间利害关系已然不尖锐。

    更何况,舒宁还是个那样温和有礼的老好人,舒晴得以在家中横行得有一半是他惯出来的。

    巧月看舒玉有点走神,迟疑了一会儿又谨慎的补了一句:“只是,回来的路上跟荷月打了个照面。”

    “无事。”舒玉缓缓摇头,皱着眉头说,“荷月和兰月不一样。她……”想了一会儿,才再开了口,“是个聪明的。”

    巧月得了舒玉的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只是不知道荷月到前院做什么。”

    “西厢今天闹哄哄的折腾了一天,这会儿约莫是催促抓药。”舒玉笑得嘲讽。

    巧月知道舒玉心里不痛快,把话题带开说到了家中琐事。

    第二章 宠爱

    第二章 宠爱

    舒宁来得比舒玉预料的快,毕竟是家中的嫡长子,三五句就喝退了刘妈妈,进得屋来对舒玉安抚的笑了笑:“妹妹久等了。”

    “我来了没多久,倒是舒晴受了罪。”舒玉摇了摇头。

    “本来无事,爹就是怕她平日里受宠,磨一磨她的性子,谁知,”舒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今儿个……”

    “哥哥又被爹罚了功课?”舒玉同情的看着舒宁,轻声说,“早知如此,我不该让巧月找你。”

    “今天还得亏了巧月,”舒宁连连摇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若不是延寿过去传话,我还没法走。”

    舒玉轻声笑起来,舒宁长相清俊,身材颀长,温和有礼,完全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在功课上对经史毫无天分,反倒更喜欢医书,还在自己院子开了一块药圃,学着种些简单的药材,令文老爷头疼不已。

    身为家中大哥,舒宁对家中几个妹妹都是颇为照顾,却是太温和了,舒玉没见他发过脾气,完全是个好好先生,甚至因此少了些哥哥的威严,几个小的偶尔没大没小也从不见怪。

    “怎么还在地上坐着?”舒宁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伸手要拉舒玉起来。

    舒玉艰难的挪了挪四肢,皱着眉头对舒宁小声说:“手臂麻了。”

    岂止是麻了手臂,她现在半边身体都又酸又麻,几乎没办法挪动,眼看就要搂不住舒晴。

    舒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毕竟才是七岁的身体,要长时间的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本来就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难得看到舒玉这副表情,舒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俯身从舒玉怀里将舒晴轻松抱了起来,对舒玉说:“这里太阴凉,你从小身体不好,快让丫头扶你回屋里去。我送晴丫头回去,再去看你。”

    舒玉身上一轻,腿上反倒更是没力,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细细的啃咬着肌肉似的,索性坐在蒲团上对舒宁笑笑说:“哥哥还是快把舒晴送回去吧,她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些,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找你们。”

    舒宁终于笑出来,像是这才发现似的,再一次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舒玉一回,目光落在舒玉明显因为嫌恶身上脏污而皱起眉头,倒确实难得见到舒玉如此狼狈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依然能平静从容的说去梳洗,好像之前家中的混乱不过是小事一桩,唯有眉间流露出淡淡的倦意,才透出几分小姑娘的柔弱。

    舒玉挑起眉头,询问的看着还在打量自己的舒宁,轻声笑着说:“我这身衣服算是全毁了。”

    舒宁张了张口,却还是没再说什么,对她点了点头,抱着舒晴转身走了。

    巧月这才从角落里走过来扶起舒玉,替她捏着僵了的手臂,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姑娘方才就该把晴姑娘交给巧月。”

    两个人慢吞吞的挪回自己屋里,才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冬月在门口说:“初月姐姐怎么到我们屋来了?”

    初月是舒宁身边得用的大丫头,舒玉连忙从屋里迎出去。

    “少爷说让姑娘先吃饭,”初月捧着一个托盘,清粥小菜还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吩咐我给姑娘送过来,还说让姑娘用了再去不迟。老爷已经办妥了事,从前院里回来,这会儿正在三姑娘屋里,让姑娘千万别着急。”

    舒玉连忙谢过,又把初月送到院门外,这才回去安心用饭,又吃了一回茶,看着时间已经不早,舒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仍是朝舒晴的房里走去。

    谁知还没等进屋,就看见舒宁站在门口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等舒宁解释,舒玉就听见屋里传来声响,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底气十足的嚷嚷,中间还夹杂着文老爷求饶的低沉男声。

    舒宁看到舒玉过来,对她招招手,兄妹俩头碰头从窗口朝屋里看过去。

    “今天这事儿。”文老爷坐在桌边,直了直腰杆,清清嗓子。

    “我本来就没碰过姨娘。”刚被哄好的舒晴炸了毛,揉着红肿的眼睛,瘪着嘴又嚎起来,“爹也不信我,娘也不理我……”

    “爹不是不信你。”文老爷有点无奈的说。

    “爹不疼我了爹对我一点都不好”指责声带着明显的撒娇。

    文老爷连声叹息,赶紧走过去,坐在床沿,拉开舒晴的手:“别揉了,回头把眼睛揉坏了。”

    舒晴依然哼哼唧唧的不罢休:“爹冤枉了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

    “是我冤枉你。”文老爷摸摸鼻子,伸手拍了拍舒晴的后背,替哭到差点背过气的小女儿顺顺气。

    “还把我忘了。”舒晴继续指责,短胖的手却攀上文老爷的手臂,顺势靠近他怀里。

    “是爹忘了,爹不好。”文老爷双手把舒晴团在怀里,低声哄着小女儿。

    “祠堂可冷了。”舒晴本来歇了的泪水又开始往外冒,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扭来扭去的咕哝,“腿好疼。”

    “我给闺女揉揉。”文老爷开始心疼了,伸手在舒晴膝盖上轻轻揉着。

    舒晴看文老爷不再说自己,这才停了眼泪,在文老爷怀里拱了拱,继续哼哼:“爹不好。”

    “是爹不好。”文老爷立刻投降,陪着笑对舒晴说,“爹给你写个字帖好不好?”

    “那是姐姐喜欢的,”舒晴小脑袋乱摇。

    “那,”文老爷想了想,一咬牙,“把我那个汝窑小碗给你吃饭。”

    那可是他掏出家底淘换回来的宝贝,自打舒晴说想拿那个吃饭之后,他就一直不敢摆在八宝格上,收进柜子还上了锁,这次为了哄舒晴算是下了血本。

    “才不要。”舒晴皱了皱小鼻子。

    “你前几天不是还想要?”文老爷惊讶,愁眉苦脸的想自己还有什么好玩意能讨回小女儿的欢心。

    “姐姐把她的福碗给我了。”舒晴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福碗比那个青碗漂亮。”

    文老爷哭笑不得,所谓福碗,不过是过年的时候家中每个人都写了福字,过了年之后舒玉把那些字都收起来,央舒宁帮忙烧了一套小碗用来吃饭,白瓷小碗上团团的福字,倒是讨喜可爱,只是那种玩意怎么能跟他的汝窑小碗比……

    “爹”舒晴睁大眼睛瞅着文老爷,双手搭在他手臂上,倾身过去,殷勤备至的样子。

    “你又想要什么?”文老爷警惕的看着舒晴,努力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清亮的眸子,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又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

    舒晴显然没注意到自家爹爹已经努力后仰,几乎要离开床沿,用脆生生的嗓音欢快的宣布:“我想养一只小猫咪”

    文老爷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放下来,转而又皱起眉头:“怎么会想起养猫?”

    “桃月家的猫咪生了小猫。”舒晴指了指旁边的丫头,“我也想要。”

    桃月听舒晴这么爽快就把自己卖了,连忙跪在地上急道:“老爷……”

    文老爷没让她再说下去,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起来吧。”

    桃月不敢再说,起身顺在一边不敢吱声。

    “是我听桃月说起,”舒晴小人精似的,立刻笑嘻嘻的腻在文老爷怀里,“不关桃月的事。”

    “你自己才是多大的人儿,还养猫?”文老爷犹豫着。

    “我听说京里祖母也养了一只大白猫。”舒晴小手挥舞出一个巨大的圆,一脸的向往,“我也要养一只猫,将来好跟祖母的白猫一起玩。”

    文老爷看着小姑娘肿着双眼,还期待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心软了下来,摸摸舒晴脑袋上歪了的发鬏:“你和玉丫头一起养。”

    舒晴立刻开心的要从床上跳下来,被文老爷一把搂住,堵回床上,又陪她说了半天猫狗花草,这才哄得舒晴肯闭眼睡了。

    第三章 出题

    第三章 出题

    吩咐两个丫头小心伺候,文老爷才从里间走出来就看着舒玉和舒宁在屋外坐着,两个人脸上因为忍笑都泛着微微的红晕。

    文老爷脸上有点挂不住,虎着脸吓唬俩人:“这么晚还不赶快去睡觉。”

    兄妹俩同时站起来,却没有听话的立刻转身,反倒交换了一下眼神,舒宁对舒玉点了点头。

    “晴丫头今天确实没有碰到姨娘。”舒玉看着文老爷,轻声解释,“我后来又去问过,是舒晴追蝴蝶,从花丛里钻出来,姨娘被吓了一跳,踩在青苔上,脚下打了滑。”

    “我知道了。”文老爷咳嗽两声,有点头疼的看着大女儿,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晴丫头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不过是觉得她近来太过毛躁,让她在祠堂里多磨磨性子,谁知那会儿京里来了人,一时竟忘了。”

    文老爷说着这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京城里的事情瞬息万变,让人益发捉摸不定,前几年他举家离京赴任,倒正好避开这一次乱局,只是不知道下一次……

    舒玉看着文老爷略显凝重的神色,知道京里必然出了大事,否则一向笑呵呵的文老爷不会忘了舒晴,更不会在儿女面前流露出这种神色,可是这些话,她作为女儿反倒不好说,想了想,又笑着道:“是我太疏忽了,舒晴的性子急,又贪玩,总是不约束也不好,我今后会带着舒晴一起到书房读书。”

    “玉丫头,”文老爷走过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在目光对上她安静的眼时,又讪讪的放下手,低声叹息,“你就是太过稳重了些。”

    “晴丫头要是有玉丫头半分稳重就好了。”舒宁笑着补充。

    “那爹岂不是少了一个女儿?”舒玉笑眯眯地说。

    “都好。”文老爷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舒玉雅静,舒晴活泼,”他顿了顿,又说,“舒颖才情,都是好姑娘。”

    舒颖和舒彦是姨娘的双生儿女,也是因为许氏一直无子,周姨娘反倒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上了身孕,这才让家里近日里不大太平。

    舒玉笑容未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舒颖这两天迷上杜诗,成天的在屋里不出来,每次进去都是一桌子的书。前儿娘还说她是不是想考个女状元,她居然还点头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

    这就是在替舒颖开脱了,这一整天的鸡飞狗跳,整个院子又没有大到互相之间有动静完全听不见,身为庶女的舒颖如何能不知道姨娘和舒晴的龃龉?

    文老爷听了舒玉的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再看着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的舒宁,文老爷居然没了平日的火气,反倒调侃道:“每次说到舒颖,咱家大少爷都不敢说话。”

    舒玉歉意的看着舒宁,她只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却忘了功课这件事一直都是舒宁的软肋。

    舒宁垂着脑袋没说话,偷眼对舒玉咧了咧嘴,表示自己无事。

    文老爷好笑的看着小兄妹的互动,正经了神色,问舒玉:“这几天都读了什么书?”

    “眼看着就是老太太寿日,母亲正为今年的寿礼伤脑筋,加上过了冬城里夫人们都邀母亲去喝茶,也没得空教我什么,给了一本左传让翻着。”舒玉低头敛眉。

    “左传……”文老爷摸了摸胡子,扭头看舒宁,“你今日的答对实在令人着恼,这会儿你妹妹也在,我再出一题,你和舒玉两人各执一方,若是辩得我点了头,就放你一马。”

    舒宁立刻如临大敌,鼻尖上冒起细细的汗,诺诺不知如何应答。

    “哥哥去学堂学的都是经纬济世的道理,我在屋里漫翻浅尝哪里能比,”舒玉笑着摇头,“爹这是抬举我,还是糟蹋哥哥?”

    文老爷被舒玉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是该听你母亲的,不让你读这些书,怎么嘴上本事越来越见长进,说得我都没话了。”

    “爹让我和哥哥辩谈原来是嫌弃我油嘴滑舌。”舒玉抱怨道,却笑得眯了眼,“谁不知道哥哥是咱们文家的谦谦君子,若是哥哥变得伶牙俐齿,爹怕是要偷偷去大哭一场。”

    “那今儿个我要是不点头,就是欺负人了?”文老爷笑睨着舒玉。

    舒玉也回之一笑,默然不作答。

    “老听你们娘说舒玉护短,我还奇怪,舒玉这么淡的性子怎么会护短,今儿可是见了。”文老爷嘿嘿一笑,对舒宁道,“看着你妹妹的面上,今儿个就不说你,但是这一题,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回答。”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让舒玉听得不禁一愣。

    “既然是随意玩笑,我也就随意出题。”文老爷看着一双小儿女相互之间使眼色,不由得摸了摸胡子,踱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六个字,又让巧月点了一支香,就坐在桌边眯眼假寐。

    舒玉和舒宁凑近一看,一张白纸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舒玉却拧起了眉头,眼角不由得飘向文老爷,却只见他对自己狡猾的挤挤眼,像是颇为得意。

    《左传·隐公元年》里郑庄公面对其弟骄纵跋扈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庄公之母武姜不喜庄公,偏疼小儿子段,郑庄公即位之后一直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极其纵容,直到段公然招兵买马造了反,这才顺理成章的收拾了他。

    只是在这个时候……

    舒宁看文老爷合着眼,偷偷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舒玉,询问的看着她。

    舒玉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自身难保居然还惦记着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受了责罚,便对他微微颌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作答。

    第四章 对答

    第四章 对答

    一炷香很快燃尽,文老爷端坐不动,缓缓睁开眼。

    舒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轻声对舒宁说:“这是一直偷眼看着那香呢。”

    神色略显紧张的舒宁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在文老爷的怒目下笑得太夸张,唇角抽搐几下,努力保持平静面容。

    文老爷瞪了舒玉一眼,又咳了两声以示权威,这才对着舒玉问:“你们俩谁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舒玉后退一步,轻声说:“哥哥先说。”

    “古有养虎者,不敢以生物饲之,不敢以全物饲之,盖因生物全物易激其杀决天性,灭其天性看似残忍,实则慈悲。是以仁心饲虎,而反养己之仁心。养虎如此,待人亦然。”舒宁最初几句说的有点磕巴,垂着眼睛,不敢看文老爷的反应。

    “庄公雄才隐忍,欲除共叔段百般纵容,,却因此与其母武姜断意绝情,还说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之言,却不曾想,骨肉亲情如何能断?最终还是颍考叔揣度了庄公之意,提出掘地探母的方式,才让母子二人重新相见。与其事后后悔,初时就应爱惜骨肉,爱之深责之切,亦是这个道理。”后面这段总算是说顺溜了,舒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敢抬眼看文老爷和舒玉。

    谁知这一看,却让他再次卡住,说不下去。

    舒玉柳眉微蹙,看着舒宁眼里带着稍许不安和担忧,文老爷却没有看舒宁,反倒盯着舒玉陷入沉思。

    听见舒宁卡壳,舒玉立刻接话道:“哥哥总算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该轮到我了。”

    舒宁原本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堆典故,正待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听见舒玉这么说,也不忍拂了妹妹的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以庄子开头,那我便取个巧,从善如流。”舒玉说着舒宁,却看着文老爷,笑道,“庄公之举,不在放纵,而在通透,以段之为人,日渐之德不能感之,而况大德?庄公之明,自然不会以不信而进厚言。”

    “此言不假,可谏言之人却不同。”文老爷打断舒玉的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向上为进言,向下则为训诫,其位相异。”

    “武姜偏疼小儿,庄公亦要尽孝,上下之位,已然不明。”舒玉心中狂跳,努力保持面色平静,说了这一句,就不敢再说下去。

    舒宁原本还面色如常,听了文老爷和舒玉的对答,心中咯噔一声,终于察觉自己做错了事,更不敢再开口。

    文老爷这题出的明显是想点今天的事,在文老爷看来,姨娘之所以能闹得那么大,也是许氏平日里不管不问,纵容之下才会有这样的胆量,而出这样的题,原本设想的怕是让舒玉驳题,而他回护,谁知道他只想到怕舒玉答不上来,拧了文老爷的意思。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默然立在书房,半天也没人开口。

    最终打破沉寂的还是文老爷,他摸了摸胡子,笑了起来:“舒玉之前还说舒颖潜心读书,我看你也不差。”

    “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被妹妹问倒,脸上也挂不住,”舒玉有点不好意思,赧红着脸说,“这些天特地用了功。”

    文老爷看着舒玉,又看看旁边还显得紧张的舒宁,心中再次叹息,舒宁一片维护妹妹的心意,而舒玉却是在方一看到他的题目,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长子性情虽好,可身为男子太过慈悲反倒不是好事,反倒是舒玉,小小年纪一点就透,不光得了他的意,还知道替哥哥遮掩,他又何尝看不出兄妹俩之间的互动?

    “若是你们二人换一换,就最好不过。”文老爷遗憾的看着一双儿女,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舒玉,真该是个男孩。”

    “爹”舒玉受到惊吓,一双眼盈盈的瞅着文老爷道,“我哪里不像个姑娘了?”

    文老爷被逗笑了,松了眉头,连舒宁都忍不住眯了眼,弯了唇角。

    气氛正好,就听门外传来声响,许氏推门进来,轻柔得笑着说:“这么晚了,还在这屋里?爷儿几个就算聊得有了兴致,也仔细身体,宁哥儿明儿个还得去学堂呢。”

    文老爷看见许氏过来,连忙过去扶她,口中不忘轻声责备:“早就过了你就寝的时辰,怎的还过来了?”

    “才送走了姐姐,过来看看舒晴丫头。”许氏一脸自责,声音更轻,“老爷外面有事,家中本就是我该操心,今儿个是对不住晴丫头了。”

    “你这两天身上不好,就该多休息。”文老爷皱起眉头,对许氏说,“舒晴已经被我哄睡了。”

    许氏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文老爷,用惯常的淡笑回应:“有劳老爷费心了。”

    文老爷听了这话,面色不豫起来,轻轻松开手,扭头对舒玉说:“你送你母亲亲回去。”

    舒玉应了一声,过去扶着许氏就要走,许氏对文老爷欠了欠身,又吩咐舒宁早点回去休息,这才跟着舒玉朝外走。

    临到门口,文老爷又上前一步,在舒玉耳边说:“方才考你们的题,不要说。”

    许氏脚步一顿,却没扭头,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文老爷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大了,讪讪的解释:“方才出题考校舒宁和舒玉的功课,我怕你身体不好,听了这些又费心。”

    舒玉愣了一下,有点惊讶的看着文老爷,他出这样的题目,不就是为了点许氏,如今不说又是为了什么?见了许氏本人,又心软下来?

    许氏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开口。

    看着神色复杂文老爷,又看看旁边神态安详淡然的许氏,舒玉拧着眉头,跟许氏出了门。

    第五章 病倒

    第五章 病倒

    西厢那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打小身体就弱的舒玉头天折腾了一回,又在祠堂里跪了一会儿,晚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踏实,半夜就开始咳,直到天将将亮了才勉强合了眼眯了一会儿。

    清晨起来嗓子也哑了,眼圈也凹了,好容易才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舒玉本还想起来去给许氏请安,被屋里大丫头冬月拦下来。

    “姑娘可千万不能再折腾了。”冬月心疼的看着舒玉,“前阵子的风寒才过去,好容易养得好点,昨儿个一闹,又病了。”

    “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病了。”舒玉轻笑,摸摸自己的脸,担忧的问,“看着不好吗?”

    “姑娘快别操心这些了。”冬月说着,就伸手把舒玉的头发拢了拢,扶她再躺下,这才说,“我这就回太太去。”

    舒玉伸手想抓她,却只碰到了衣角,一时觉得头痛欲裂,身上也没了力气,闭上眼,就天昏地暗的睡了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扑鼻的是浓烈的药味儿,又不开窗,就算是没病的人,也得胸闷气短。

    舒玉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由冬月伺候着喝了药,却不愿意躺下,靠在一边望向窗子发呆,直到许氏进了屋,才发现又是手脚冰凉。

    “坐着也不说加件衣服,回头再着凉。”许氏伸手摸了摸舒玉的脑袋,顺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

    “娘。”舒玉回头看到许氏,软软的靠近她,闷声说,“我做了噩梦。”

    “又做了噩梦?”许氏伸手不断的顺着舒玉的头发,轻轻的在她身上拍了拍。

    “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舒玉委屈的瘪着嘴,更加偎紧了许氏说,“我也不知道,究竟这会儿是在做梦,还是之前那才是个梦。”

    许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抚。

    舒玉咬了咬唇,却还是不甘心,哼哼唧唧的赖在许氏怀里不肯出来。

    往日都是沉静温文的性格,突然这么一耍赖,反倒让许氏不大适应,愣了好一会儿,才探手环住舒玉,将她抱在怀里。

    舒玉本来只是想多留许氏一会儿,却没想在许氏怀里温暖舒适,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总有一种不知自己究竟在哪儿的混乱感,直到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舒玉闭着眼,赖在被窝里,不愿出来。

    门外传来响动,然后是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太太,姨娘说今天身上仍是不好。”是姨娘身边一个婆子的声音。

    “大夫不是昨天才来过?”许氏的声音清晰有力,“城里最好的大夫开出最贵的药,还是不能管用吗,还是你们服侍不周?”

    婆子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许氏似乎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姨娘有了身子,你们得更加小心伺候才是。”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就让姨娘在屋里静养,不用过来请安了。”

    婆子似乎松了口气,连声说:“太太菩萨心肠。”

    等声音渐渐远了,许氏才轻轻哼了一声,又低头给舒玉掖了掖被角。

    文老爷在旁边咳嗽两声,让装睡的舒玉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屋里只有许氏一人,没想到文老爷居然也坐在旁边,大概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进来,她并不知道。

    “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许氏的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是怕吵到舒玉。

    文老爷支支吾吾,反倒什么话都说不出,对许氏,文老爷是又敬又爱,向来不敢大声,原本憋了一晚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老爷出的题,我也听了。”许氏轻声说。

    文老爷大惊,忍不住看了一眼舒玉。

    “舒玉回来就病了,也没工夫说与我听。”许氏笑了笑,“是舒宁那孩子没心机,三两句话,就让我套出来了。”

    “只是考校舒宁的功课……”文老爷还想挣扎。

    “老爷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也还是得为自己说两句。”许氏没看文老爷,垂着眼睛,像是在看自己衣袖上的绣花,“周家当年确实有恩于老爷,就算是为了这一层,我也得敬她三分。只是周家与文家不一样,各家主母行事也都有所不同,我总担心哪里做错了,反倒让姨娘心中不好受,这些年也就没拘着她的性子。”

    “你自然是慈悲心肠,”文老爷反倒安慰起许氏,低声道,“只是我瞅着今年那边确实有些事情不像话,既然你管着家中内院,自然还是应该多费些心。”

    “我前几年是身上不好,倦怠了家务,还请老爷责罚。”许氏欠身,不等文老爷说什么,又道,“可是万事都是如此,最初没个规矩,再想立规矩,就难了。”

    “这有何难?你尽管做。”文老爷连声说。

    “头一件,就是舒颖和舒彦。”许氏拧着眉头,轻声叹了口气,“当时只想着家中人少,孩子们又都还小,姨娘也离不开他们,就留在姨娘屋里养着,如今舒彦和舒颖都大了,还在姨娘屋里住着,若是知道的,那是咱们府上体恤姨娘疼惜子女的一片心,不知道的,还觉得文家没了规矩,将来孩子们大了,舒颖嫁人,舒彦跟学堂的人交往,到哪儿都是不是。”

    文老爷听了恍然,连声说:“若不是夫人提起,我还倒忘了这回事。”

    “只是骤然提此事,又怕伤了姨娘的心,何况她现在还有了身孕。”许氏声音更轻,语气里带着犹豫,“也是因为姨娘有了身子,怕她坏了心情,这第一件事就做不得,后来的事情,也都不好办。”

    “此事确实麻烦。”文老爷也觉得有点难办。

    “昨儿的事却真是让我有点怕了。”许氏见文老爷皱了眉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这些年姨娘有什么难处我也都能体谅,可舒晴毕竟是个孩子,就她那招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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