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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第41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嫁时衣第41部分阅读

    阳光炽烈,可是廊下却显得越发晦暗,他的面目也显得模糊不清。

    他们走到纜|乳|芮埃侣コひ荆骸凹褐鳌!?br />

    直起身来,小冬看清楚他的长湘。章满庭的眉毛象是一种扎扫帚的棘草,很顺,很长,神情温煦。从他脸上,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郡主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有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

    赵芷也是群主,难他对冬芷也是这般态度?

    小冬还了一礼:“阿芷她就在里面,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嗯,孩子很好,身体挺壮的,脾气也好。”

    “多谢秦兄与郡主照拂内子与犬子。”

    小冬侧身让到一旁,章满庭推门走了进去,回手将门掩起,隔断了小冬的视线。

    秦烈拉着她走到院中树下,按着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用担心,依我看,他这个人很重情义的。”

    “可我也听说,他还是个孝子。”

    小冬转头看了一眼房门。

    要是章老太太没死就好了。夫妻间的事情总是好解决。可是牵涉进了人命,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章满庭会责问她?还是安慰她?他们会破镜重圆,还是恩断义绝?

    赵芷以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无数疑问在她心头盘绕。

    “能帮的我们都帮了,能做的也都做了,章家就算想做什么事,也会看着你我的面子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悠闲

    那天章满庭待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才离开.他一走.小冬连忙走进屋里。赵芷靠在床头.眼睛茫然的盯着帐顶.问她话.她什么也不说。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拗,正相反,她的话最多。在集玉堂上学的时候.她连早上吃了什么昨晚梦见什么都要说个仔细说个尽兴。

    小冬觉得心酸,又止不住替她担忧。

    不过晚上胡氏说,赵芷晚上倒是比前两天多吃了些东西。

    “也许是好事。”胡氏揣测着说:“能吃总是好的。”

    也许是,可还有另一种可能。要是她横下一条心来.破罐子破摔.该吃吃该喝喝一一吃饱喝足了去寻死一一也有可能。

    如果不是赵芷的事情,小冬觉得,其实遂州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另有一番趣味。楼梯踩上去总是吱吱的响,地板也是一样,本地特有的青竹席睡着格外的凉,小冬夜里总是耐不住冷.不由自由就缩进了秦烈怀里头.早上醒来,还没有睁开眼,就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乌鸣声.婉转清脆。喜鹊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窗外头树的枝杈间跳跃挪动,然后忽然间张开翅膀,嗖一声窜上了天。还有许歹小冬认不得的鸟儿,披着各式美丽的羽毛。远远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四周的群山都静的沉睡着。

    这儿的人也不象京城一样.全是循规蹈矩的。大门前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后院儿里听得一清二楚。胡氏起先还抱怨过“没规矩”、“粗野“,可是没几天也习以为常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大着嗓门和人说话。

    没办法,因为口音的关系.有时侯一句很简单的话都要重复好几遏遍.还得扯着嗓子大声叫喊。七嫂问胡氏要买什么菜.胡氏交待要多买几样.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象商量.倒象吵架一般。七嫂说的胡氏听不懂,胡氏声音低七嫂听不清。小冬忍着笑.听她们讨论青菜.萝卜,割多少肉,买几只鸡这些家常里短的琐事。屋后面,红荆在和另一个帮佣说衣服要分开洗的事情。

    远远的,还能听到街上的叫卖声,吆喝声,马嘶,犬吠……小冬喜欢这些各式各样的声音。

    很真实,很纯粹的生活。这儿的人不会勾心斗角,他们心里想的什么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了出来,不用去猜测.也不用去怀疑。

    还有遂州各种各样的吃食。前天早上吃的冻米糕就是一样。虽然叫冻米糕,可是却是热气腾腾的、雪一样白.棉花一样柔软,咬一口不用嚼,抿一下.就感觉那柔软湿润的米糕在嘴里融化了.可以直接咽下去。一个碟子里盛着六七种口味,深红的是桑葚的,淡绿的是薄荷的.点缀着红豆的,印着菊花辫儿的——让人舍不得把它们吃下去。

    小冬还喜欢荷叶面和一道她不知道名字的凉拌菜。那菜有点微微的苦,吃下去却满嘴清香,点几滴醋,再来几滴麻油,吃起来真是又香又脆。

    还有碎肉与豆腐,还有馄钝一起煮出来的……嗯,说不上来名字的东西。当饭吃也行,当菜吃也行。秦烈总是给自己浇满满的三大勺辣椒.然后捧着大海碗吃的唏里呼噜不亦乐乎。小冬没胆子尝试那么辣的味道.光看秦烈吃她都觉得舌尖有点灼痛。这样的吃食当然不算精致.但是味道很好一一很家常,很管饱,也很方便,一人一碗就打发了肚子,也不用分几个碗几个碟,连饭加菜带汤,这一碗都有了。

    当地姑娘一样的衣裳,头上戴一顶草编的斗笠。他拉着她的手,从窄窄的小巷里穿过,一步一步的跨过那些石阶。过河的时候.那河床很浅,有几块垫脚的石头突出在水面上,秦烈把她一把背起来.大步地踩着那些石头跨过去。小冬紧张地抱紧他的脖子,她很轻,秦烈灵巧得象只山羊.好象背上完全没有另一个人的重量一样。他轻快地跃过去,河水哗哗的在他们下方流淌着。这里的山与京城不同。

    京城附近的山都更平缓些,而且因为常有人去踏青、上香,所以显得热闹而世俗。这里的山却奇峻秀美.林木葱郁。山坳里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花朵象撑开的小伞盖一样.亭亭玉立。风一吹过来.那些小伞就在风里摇头摆尾。

    不管什么地方,庙里总是热闹的。庙的周围有许多人做生意,卖吃食的.看相的,卖各式小东西的。小冬看什么都新鲜,连笊篱都拿起来比划两下。秦烈指着庙门说:“要不要进去烧炷香?”

    “也好。”

    拜过了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是来求子的。上头的神像是个穿白衣红裙的仙女,神态安详,慈眉善母,供桌前摆着一溜小泥娃娃,都穿着衣服,憨态可拘。红男绿女,各站一排,有人拜过了,便抱一个小娃娃回去。小冬觉得好奇.秦烈低声跟她解释:“这个娃娃抱回去后放橱里养着,逢初一十五供吃食。有那没孩子的妇人,抱了娃娃回去后就真的生孩子了。”

    “真有那么灵吗?”

    “嗯。你看那上头的娃娃,左边的,是不是显得有点旧?”

    是比旁边的显得旧一些,虽然衣裳还很鲜亮,可是新旧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就是曾经被抱走的娃娃。等那家人生了孩子之后,就把这个娃娃再还回来。”秦烈笑着小声说:“要不.咱们也请一个?”

    小冬有些忸怩.可是也觉得有趣:“那……也好。请个什么呢?”

    男娃娃穿着红兜兜,女娃娃穿着绿小褂.白白胖胖,都是一脸富贵相,笑眯眯地,整齐地站在那里。

    “一样一个吧。”秦烈低声说。

    “哪能这么贪心。”小冬也拿不定主意,左右看看,干脆闭上了眼.随手去摸,摸着什么就是什么。

    她摸着一个,睁开眼一看.那泥娃娃裹着红艳艳的小兜兜,原来是个男娃娃。

    秦烈付了十个铜钱,小冬才知道原来娃娃也不是白抱的。

    她把那个娃娃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秦烈瞩咐她,百步之内不许回头,不然娃娃就回去了不会跟着走。小冬觉得有趣.果然一直朝外走.一次头也没回。

    “你也请娃娃了?”姚锦风笑着说:“我以前也请过一个,不过是闹着玩儿请的。”她拉着小冬去看,果然她家里也有一个娃娃.不过却是个穿绿小褂的女娃娃,面前的小碟子里摆着芝麻糕之类的糕点零嘴儿.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

    两人坐在一起小声说话.小冬脸红红的,说到怀孕生子这事儿,她还是纯粹的外行。姚锦凤笑着鼓动她。也许人都有这种心理.自己成了亲.就总想着替身边的人牵红线。自己有了孕,也总鼓动着身边的人也要孩子。

    “我们……想再等一两年,我年岁大些.身子再长开些。”

    “嗯,也是,那你好好调养着。跟你说.这个娘娘庙真的很灵的。”

    锦凤送给小冬各式各样的,遂州的小玩意儿,差不多也都是她自己喜欢的。

    还有燕子他们三兄妹,几乎是扎根在了秦家,时刻跟着张子千。燕子还好些,毕竟是女孩子,拘束多些。土生和保成可是跟前跟后的寸步不离.张子千要写字,他们忙着磨墨,张子千要喝茶,他们赶紧倒水。张子千要看书,他们就站在一边儿守着。如果吃饭、如厕和睡觉这些事也能由弟子服其劳.相信他们肯定也愿意都替他包圆儿了.弟子做到这个地步,真不能说心不诚了。李万河是真的嫉妒了——按他的原话:“小兔子崽子们,我养了你们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也没见你们对我这么孝顺过。”

    秦烈不怎么真诚的安慰他:“都说外来和尚会念经,他们这也是三天新鲜劲儿,过了这几天,肯定也不希罕了。”

    不过就目前来看,他们还是挺希罕的。

    张子千肯定不会长留遂州的.也就是说.土生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回返京城。而燕子一一小冬想起来就觉得有些难办。

    带她一起走不是不行,可是一一这样做真的好吗?

    前车之鉴犹未远,姚锦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京城太复杂.不适合姚锦凤,也多半不适合燕子。

    那些问题都可以搁到以后再想一一只有赵芷,她的事实在令人头疼。

    章满庭走时没能带走孩子,那个胖墩墩粉嘟嘟的小家伙儿现在是整个院子里的宝贝疙瘩。没谁能不喜欢他。他很爱笑,笑得咯咯响。

    小胳膊小腿儿短胖肥嫩,让人很想扭一把掐一下。小冬在庙会上买了一个波浪鼓回来逗他,在他耳边摇着那只小鼓.只要咯咯咯的声音响起,小家伙的脑袋就左右转,寻找声音的来源,那神态如此天真美好,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小冬开始觉得……有个孩子,也许真的不错。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手和脚.他们如此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你,依靠着你,一天一天的长大,欢快地在庭院里奔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秋意

    这个夏天似乎过得特别快,小奏跟荐着秦烈四处去,胡氏都说:“都晒黑了。”可是到底也没有拦阻她。

    小冬的自由和快乐她也看得很明白。

    这里无拘无束的生活,让每个人都渐渐变得开朗起来,红芙不用说,连红荆的笑容都多起来了,话也比在京城多。妙儿可儿她们几个小丫头更不用说,都快乐疯了。胡氏也不忍心硬拘着她们。

    能乐就乐一时吧。

    反正……总要回京城去的,到时候……自然所有人的心都要收回来,老老实实安安份份的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小冬对着镜子,晒黑了吗?好象是有一点。可是面颊比以前红润,眼睛比以前亮,整个人象是被施了什么仙法.一下子活了过来。以前那么多年加起来,笑声好象都不如这些日子多。

    秦烈带她去钓鱼,说是钓鱼,其实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心思都没放在钓鱼上,秦烈指着河面,跟她讲小时候的事情。

    “我那时候有五六岁吧,看着附近的大孩子跑到河边来,我也跟着来了,结果别人都没事,就我掉进了河里。”

    小冬紧张地问:“没事吗?”

    秦烈笑了:“要有事,我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小冬也笑了:“嗯,你继续说。”

    “那会儿不会凫水嘛,呛得半死,幸好有大人路过.跳下去把我捞了起来。我娘知道了,把我打了一顿……”

    小冬拍手说:“嘿,打得好,看你还敢乱跑。”

    “哪儿啊,”秦烈说:“我娘是说,你快给我把岛水学会,笨得跟旱鸭子一样。”

    小冬十分意外,不过这倒是秦氏的性格。她想象着秦氏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笑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就学会了啊,那个夏天给晒得脱了一层皮,身上红通通的象虾子一样,疼得根,晚上一挨席子就针扎似的。

    不过功夫没白花,我现在能在水里捉活鱼。”

    “那你捉个我看看。”

    “好,等下就给你捉。来,再朝上游走,那儿景致比这儿更好。”

    山势险要,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小冬无论如何走不过去,秦烈又把她背起来,依旧攀援纵跃毫无阻碍。小冬笑着在他耳边吹气:“你简直象只大马猴儿。”

    “啊,那你不成了母猴儿了?”

    小冬气得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秦烈雪雪呼痛:“好吧好吧,不是母猴儿,是小猴儿。”

    小猴儿就不是猴儿了吗?

    小冬气得勒紧他的脖子,秦烈没坚持一会儿就开始求饶了:“别别,咳咳,你想咱们俩一起掉河里去啊。”

    小冬嘟囔一句:“便宜你了。”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秦烈可真壮,自己就算没一百斤,八九十斤总是有的吧?他就这么背着自己,脸不红气不喘的,还纵跃如飞。

    秦烈甩开步子向前走,忽然放声唱起歌来。他唱的是遂州方言,小冬只听得懂几句,依稀有情郎,姑娘,火凰花这些字眼儿,想象是首情歌。虽然秦烈唱得并不是很好,可是小冬觉得十分动听。歌声在山梁间,在河面上回荡着。

    前方隐隐传来轰轰的声音,小冬有些紧张起来,忙问他:“这是什么声音?”

    秦烈没答,只是加紧了步子。声音愈来愈响,转过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一大片瀑布出现在眼前。象大扇子一样宽,水从上面冲落下来,砸在河面上,那轰隆隆的雷声似的水响就由此而来。白浪飞溅,一团团水气腾起,被风吹着,拂在脸上湿湿凉凉的。

    小冬挣扎着下地,又朝前走近两步,目眩神迷地看着这片瀑布。离得越近,越能清楚地感觉到瀑布惊人的声势,脚下的地也在震颤着,人有些站不稳。

    秦烈问她什么话,水声隆隆的,小冬根本听不见。秦烈凑到她耳边大声吼:“喜欢吗?”

    小冬由衷地说说:“好喜欢!”

    可是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不需要重复了,秦烈已经从她的眼神,她的动作,她的笑容里看出,她很喜欢,很高兴。

    他们在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秦烈拉了她一把,朝另一个方向走,小冬有些恋恋不舍,不时地回头去看。这时代也有不好的地方一一若是有部相机,把这些动人的美景拍下来,该有多好啊。

    秦烈看出她有心事,低声询问。小冬说:“我是在想,要是能把这一记得的景象留住的话,就好了。”

    秦烈一笑:“那也不难啊,回去了,把它给画下来。”

    那可不一样。

    秦烈揪了一把红通通的小果子给她,果子比黄豆略大一些,闻着有种强烈的果香。吃在嘴里酸酸的,小冬闭上了眼,酸得头皮都发麻了。她的样子逗得秦烈哈哈大笑起来,往自己嘴里也丢了几颗野果,大口的嚼着。

    他们继续向前走,有的地方还是秦烈扶她,背她走的。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秦烈拨开树丛,将小冬拉到前面去。

    眼前出现了一面湖,湖水平静得象面大镜子一样,在阳光之下,湖水清澈而晶莹,是美丽的孔雀绿色。但是再走近些,却发现湖水看起来又成了宝石蓝色。四周寂静无比,忽然有水鸟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在湖面上嗖的一声掠过去,带起一道细而直的水线。然后,没过多久,湖面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小冬屏住了呼吸,静静的注视着这美丽的一幕。湖岸边草木繁盛,有一株树上开满了沉甸甸的的花,枝条被花朵坠得已经落在了水面上,风吹过来,有花瓣落下飘落在湖面上,悠游自在的打着旋儿。

    “这儿叫什么名字?”小冬轻声问。在这样静谧美丽的地方,让人不自觉地就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动了什么。

    “没人给它取名字,来这儿的路不好走,只有打猎的人偶尔会来。”

    “真美。”

    秦烈爬上一块平滑的大石头,把小冬也拽了上去。这个位置极好,站在这里可以把整个湖看得一清二楚。湖是长长的,象个鸭蛋的形状。这样看,它比刚才更象一面镜子,天空,山恋,林木倒映在湖面上,深蓝,墨绿,苍青,嫩黄,火红……各种各样颜色,说不出的绚烂斑澜。

    “我早就想带你来看看了,我猜你一定喜欢。”

    “嗯……”小冬象做梦似的喃喃地说:“我想在这儿待一辈子。”

    “那就待一辈子好了。”秦烈笑着说。

    “现在还不行……”

    她的牵挂很多,她的家在京城,她得回去。

    可是,也许将来,她能来这里生活,搭两间小屋,依山而居。每天早上与太阳一起醒来,晚上可以在月下的湖畔漫步一一秦烈的手悄悄地环上她的腰,小冬放松了身体,舒舒服服地朝后靠在秦烈的怀里。

    走了这么半天,她也确实累了一一虽然这半天里头,大部分时候都是秦烈扶着、背着她。

    暖暖的风吹在脸上,阳光和煦。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秋风悄然吹至。有的树叶已经微微泛黄,对面的山峦看起来一层层的颜色不同,就象一张浸染渐变的画卷。

    秦烈的唇轻轻蹭着她的脸,她的耳朵。小冬的耳朵最敏感,只要轻轻一口气呵上去,她全身就软了一大半。她战栗着,两腿发软,整个人往下滑,秦烈一手抄在她的膝弯处把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到树荫下。

    小冬躺倒在了树下。

    身下是厚厚的干燥的树叶,被压得簌簌作响。头顶上那树枚叶茂密,透过那些大片大片的叶子,小冬能看见细碎的金色的阳光。风吹过来,那些金色的光影跟着晃动起来,变幻莫测。然后风小了,停了,一切又安静下来。树林里飘荡着一股好闻的,青涩的味道,就象揉碎了草叶子之后,手指上沾染上了草汗,那股强烈的好闻的味道,让人觉得好象中了蛊,被下了药……小冬紧紧搂着秦烈的脖颈,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大胆过。

    天为帐,地做床。

    有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出来,小冬眯着眼,咬着唇忍着呻吟与呜咽。她能感觉到秦烈深入她身体的力量进来越急,越来越重。她闭了一会儿眼,又重新睁开。越过秦烈的肩膀,越过头顶的树,她的目光和思绪无拘无束的向远处,向远处蔓延。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深切而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活着,自己存在。

    然后忽然间一切都消失了,她的眼前和脑海中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的双臂伸展开来,整个人软软的平摊在那里。秦烈躺在她的身边,喘息渐渐平复。

    天空依旧蓝的让人晕眩,汗水还沾附在皮肤上,风温柔的拂过,皮肤觉得微微发紧。

    “小冬。”

    “嗯。”

    秦烈只喊了这么一声,也没有说话。

    他的手伸过来,紧紧握着小冬的手。

    小冬能感觉到他的血脉搏动,能听到他的心一下一下有力地跳着,和自己的是一个频率。

    山间宛转的鸟鸣声恍若天籁。草枝、树叶都在风里温柔的颤抖着。

    第一百十一八章 秋雨

    下山的时候小冬两腿发软,秦烈倒是容光焕发,背着她毫不显疲累。两人在下到半山时还遇着一个猎户,那人十分热心,问小冬是不是摔着了,秦烈用遂州方言和那人搭话,小冬听得半懂不懂,羞得抬不起头来。

    幸好他们在山上耽误的时间不短,等到了山脚下进了东泉镇,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来往的人谁也看不清谁,小冬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等到了门口,秦烈要从正门进,小冬忙揪着他领子,指了指后门的方向:“从后头进,别让人看见了。”

    秦烈嘿嘿笑了两声,笑得小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两根手指夹着他脖子后面的肉使劲儿一转,秦烈倒扯口凉气,忙说:“我绕,我绕还不行么?快松手,要扭掉了。”

    两人摸到侧门进了院子,一路偷偷摸摸的潜回卧房。这得说,秦烈干这翻墙撬窗的事功夫一流,小冬进了屋才定下神来,先倒了茶喝,又打开拒子找衣裳换。

    等红芙从外面越来越吓了一大跳:“郡主,姑爷,你们是几时回来的?”

    “嗯,爬山去了……从后门绕进新的。”

    “您用过饭没有?”

    小冬摸摸脖了,不说想不起来,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简直都前心贴后背了。

    “我去端饭来。”

    红芙端了饭菜来,看小冬和秦烈吃得根吞虎咽的。她的目光从小冬被风吹得发红发亮的脸上,移到她的手上,又移到她的头上。小冬早上出去时梳的不是这样的发式,现在当然也算整齐,可以红芙的眼光来看却是不合格的。而且,小冬头发里还有着零星细碎的干草碎叶。

    郡主这是钻山沟去了?

    红芙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不止她看到了,晚间小冬沐浴时,胡氏也看到了。不光看到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藏在衣服底下的一一连肚兜的带子上前缠了一小片碎树叶子。

    胡氏捧着衣裳,咳嗽一声,觉得嗓子里痒痒的,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冬趴在桶沿上,被热水熏得昏昏欲睡。胡氏推开窗子抖了抖手里的布巾,转头说:“郡主,看样是要变天了。”

    “是么?”

    小冬探出头,透过屏风的缝隙朝外看。果然,外面无星无月的,天上一片漆黑,四下里也静得很,不象往常一样有许多虫儿啼啼鸣叫。

    “嗯,怪不得前院儿的人说晚上可能下雨,把东西都收了,我出去看看,叮嘱她们把门窗关好。”

    小冬从木桶里上来,秦烈也沐浴过了,从外头进来,一身的水气和皂角味儿,十分好闻。

    “是不是要下雨了?”

    “嘿,早点睡。遂州每年这今时候总会下那么几场,有时候连下几天几夜都有的。”

    小冬微微有些失望。本来秦氏和她说了,若是天气好,这两天地们就去五堡,那里离婆夷国只有一江之隔了,风土人情都与中土大不一样,全是异域风情。那儿人们的习俗,穿着,饮食,秦氏描述得十分生动。小冬听着十分向住。

    若是下雨,可就去不成了。

    红荆从后头过来,小冬问她:“阿芷怎么样?”

    “今天好多了,还起床在屋前走了一会儿.还哄了一会儿孩子。”

    小冬放下心事:“嗯。你好好照料她,这几天你太累了。”

    红荆眼下都有了一圈青色,这些天为着照料赵芷,她可是最尽心尽力的一个。

    “没事儿,”红荆说:“这两天比前两天轻松多了。”

    “孩子呢?今天我还没见着他。”

    “孩子好得很,一点儿不认生,谁逗都笑。今天妙儿她们还趁着空子给他做了好几件替换的衣裳呢。”

    小冬朝后面看看,从这里可以看见赵芷住的屋子,窗子里头还亮着灯,她应该还没睡。

    “她还不说话吗?”

    红荆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着,她好象想开了。”

    “但愿吧。”

    外头风紧了起来,小冬睡得不踏实,听到风吹着竹帘扣环敲着窗楞.卡卡的响。

    等雨终于落了下来,小冬才算是睡踏实了。

    雨果然下了两天都没停,起先是急雨,后来雨势渐渐转小,渐渐沥沥的。这阵雨彻底驱走了暑热,一转眼漫山遍野的绿叶都泛黄了。

    秦烈带她去外面的茶楼吃茶果,一个碟子里成着六样不同的茶果,味道全然不同。雨水湿润过的麻石路闪着润泽的水光,人们穿着草鞋和木屐,草鞋底浸了水,走起来叽叽的响,木屐的底子敲着路面,发出洁脆的嗒嗒声。有人撑着伞,还有人戴着斗笠。

    章满庭来了,他送来了一封休书,还有一张嫁妆的清单。

    这大大出乎了小冬的意料,但是……这似乎,也是最好的办法。

    赵芷表现得很平静,看到小冬进屋时,甚至还微微笑了。休书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那张清单压在上面。

    “章家不追究章老太太的事了吗?”

    “嗯,”赵芷低声说:“幸好老太太没有死,不然的话,我……我将来也不知怎么和孩子说,他的奶奶是因为我而……”

    “没死?”小冬惊讶之极:“不是听说……”

    “嗯,当时都说不好了,可是后来却缓过来了。”

    谢天谢地。

    小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太好了。”

    不过目光再落到那纸休书上,小冬也笑不出来了。

    “既然他母亲没有性命之忧,那他为什么……”还送了休书来?既然是这样,那赵芷就没有必要一定离开章家。

    “这是我的要求。”赵芷低声说:“我离开章家,对我和他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不必再受我的拖累,我也不用再委曲求全。”

    可是她以后怎么办呢?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孤身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小冬明白,赵芷应该也明白。

    “我打算迁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住。前天秦夫人就说过,再向东南去,过了上望、五堡,那里挨着婆夷国,在那里没人管你的出身来历,我想去那里生活。”她抬起头来:“这些天来,多亏了你。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你就别和我见外了。”

    赵芷静静的看着她:“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小冬心里微微一紧,声音却还很平静:“你说吧。”

    “你还记得,那年的上元夜吗?望仙楼闹了刺客。”

    “记得。”小冬的声音微微发紧:“怎么了?”

    “其实……那天进了宫之后,有人和我说,让我晚上不要和你在一起。我当时只觉得奇怪,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遇到刺客……后来,后来我心里很不安,不敢去见你……这么些年来,这事儿一直象根刺一样扎在我胸口,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我有好几次想和你说,可是…”

    “是什么人,和你说的话?”

    赵芷嘴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她看着小冬,脸上流露出歉疚和坦然交织的复杂神情,“是我们府里的人。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会有刺客……”

    “算了,都过去了。”

    她果然是知道的。

    四皇子原来没骗她,赵芷的确知道。

    小冬心里说不上是释然,还是失望。赵芷说了她一直想说而没说的,这句话也是小冬一直想问却没问的。

    “你……不怪我吗?”

    “嗯。都过去了。”

    毕竟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而赵芷现在却过得那么不如意。她即使不原谅,又能做些什么呢?赵芷说她不了解内情,到底是真是假,也已经不重要了。报复吗?报复赵芷?她已经落到了这种境地。报复景郡王府的人?那也早就用不着了。

    可是她看着赵芷一一她们之间隔的,不止是时间的距离,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有些事永远不能忘记,永远不能跨越。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小冬交待红荆好好照料赵芷,回去了之后尘了半晌,吩咐红芙打开箱子找东西。

    红芙寻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不大的小包袱来。

    “把这拿拾赵芷送去吧。”

    红芙应了一声,捧着那个包袱去了后院。

    赵芷喝过了药躺着,看着红芙拿进来的包袱。

    “这是?”

    “这是我们郡主吩咐我送来给您的。”

    赵芷点了点头:“给我吧。”

    赵芷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

    她坐起身来,喘了几口气,慢慢犯那包袱解开。里面有一块布料.还有一只檀木妆盒。

    正是那年上元夜之后,她后来去探望小冬,送的那赔罪的礼物。

    这套妆盒是她心爱的东西,小冬看了出来,因此不肯收,只取了五只套盒里最小的那一个。

    “她……还说什么了吗?”

    红芙说:“没有。”

    赵芷捧着那个小小的盒子,呆呆的出神,半晌没有说话。

    她所拥有的东西进来越少,家人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她不知道该去怪谁……窗外雨还没有停,雨珠从树叶上滚落。她想起当年在集玉堂的时候,有时候下雨,她和小冬没心思听课,偷偷往窗户外面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故居

    这里一切都好,可是小哆他们还是决定七天之后就起程,雕辅酗””小冬是想念京城的,非常想。

    她想念安王,想念赵吕,想念太后,甚至想念在京城时早上吃的夹馅儿的摊煎饼,想念自己新家的花园,池搪,还有胖墩墩憨乎乎的肥猫梅花。这次没有带它出来,不知它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就算在这里也很快乐,非常快乐。可她还是止不住的思乡。

    是的,她已经把京城看做了家乡。

    也许遂州会成为她另一个家。但是…不会是现在。

    赵芷身体很快康复,她的病,一半是心病,还有一半是产后失于调养。章家事情彻底了断之后,她很快好起来,也许有句话说得很对:女人虽弱,为母则强。为了孩子,她也不能象以前一样再放任自己软弱下去。

    秦烈安排了人手,如她所愿送她离开了东泉。赵芷陪嫁的丫鬟也被章满庭送了过来,一见到她便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送走了赵芷,宅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没有了煎药时弥漫的青烟和药气,也没有了婴儿依依呀呀的哭声。秦烈对小冬的心事再了解不过,知道她喜欢热闹,喜欢与亲人朋友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分离总是会让她伤感好一阵子。比如上次在京城,送走秦氏和姚锦凤凤,她就失落了好几天。不过李家兄妹迅速填补了这个空白,他们实在堪称活宝,为了张子千说喝茶时要讲究用水,他们是上窜下跳忙得不亦乐乎,下雨时按雨水,天不亮时去采露水,还上山去打泉水,简直是二十四孝的好徒弟。

    “真要带他们一起回京啊?”

    “嗯,看样儿是甩不掉了。”秦烈笑着:“不用担心.现在有人能制住他们了。”

    小冬可没有这么乐观。牛牵到京城还是牛,这两只泼猴儿能一下子改邪归正吗?可不要老实一段儿之后故态复萌,又惹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麻烦事来。

    “对了,明天咱们去遂州西城,你想去姚家看看吗?”

    小冬怔了一下:“姚家家?”

    这些天玩得太疯,她可把这事儿全忘了。

    安王还说起过呢!

    遂州不但是秦烈的家乡,更是姚青媛的家乡啊!

    小冬有些羞傀,也有些疑惑:“能去么?”

    虽然这些年来安王没说过什么,可是小冬也不是傻子。虽然姚青媛早已去世了,但姚家却从没派人到京城看过她,没有信,没带过东西,这很不正常。看看沈家,虽然赵吕的亲娘沈王妃已经去世多年,比姚青媒死的还早,可是沈家却和安王府保持着较好的关系,沈芬沈芳沈静他们更是在安王府长住过数年。

    而姚家…姚家为什么没动静?姚家是她的舅家啊,这时候的风气,舅家可是最亲的亲戚了。姚青媛死了可是小冬还在,姚家这么多年来竟然和安王府没有什么往来——如果把姚锦凤算上,那勉强算是有往来一一可是姚锦凤早就等于脱离姚家了。小冬喊她一声表姐……可是在姚锦风那儿她也没听说过姚家什么事。

    “其实,姚家现在也差不多算是都散了。和你关系最近的一个就是姚锦风的亲爹,走你的堂舅舅,他也过世了。现在承继姚家的是旁枝.我也听说……他们素来不合。”

    小冬点点头。

    她想也差不多。要么是当年姚青媛的事情还有什么隐情,要么就是姚青媛在姚家已经没有根近的亲人了。

    “咱们不用绕圈子,我打听过了,当年你娘住过的地方现在应该是空着的,我陪你去看一看吧。”

    “也好。”

    小冬也有些好奇。

    还有,回去了对安王也有所交待。

    秦烈行动力十分快,着手送走了赵芷之后,第二天就安排好了手边的事情,带着小冬乘船去了西城。从他们住的东泉到西城可不算太近,坐船也要了小半天功夫。小冬从船舱里朝外张望时觉得十分讶异。她还没来过遂州的这块地方。前些天所见的,都是一种异族风情,大多数人都住在山地,看到的全是木搂竹搂,石屋土屋,这里却象是到了中原的城镇一般,一眼看过去都是砖瓦房,咬些房子有高高的院墙,有飞檐,市雕梁画栋——与东泉相比,西城简直一点都不象是边远之地。

    “这边住的多半都是官绅富户,与东泉很不一样。”

    小冬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看来姚家也算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了。

    这里的街上有车,有轿,很少见到女子,一切都和中原相像。小冬上了一顶轿子,透过两边的纱帘可以将路两旁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轿扛吱呀吱呀响着,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轿子停下来,秦烈撩起轿门,说:“到了。”

    小冬抬起头看,眼前是几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老树,绿树掩映着一段院墙。秦烈扶着她走过去,在一扇黑漆小门上敲了两下,里面有人很快将门打开了。

    巷子很深,远处传来犬吠声。

    秦烈给了开门的老仆一些钱,那人默不作声的让到一旁,很识趣的既不抬头看人,也不多嘴发问。

    小冬跟着秦烈走进去。

    这房子很旧了,看起来恐怕即使没有一白年,也不会差很多。但显然这里常有人看护修猫,所以保存得很好。

    这里没有人住,屋瓦上长着两三尺高的青篙,砖缝里钻出不少野草来。沿着墙角生着许多蒲公英,长着绒团团的花球。

    “就是这儿吗?”

    他们绕到前院,推开正屋的门,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桌椅器物,没有帐馒垂帘,椅上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宇画装饰。

    “嗯,应该是这边。”

    那个不出声的老仆人打开了靠东面的院门上的锁,小冬顿时闻到一股甜丝丝的花香气。

    “桂花?”

    “对。”那个老仆人低声说:“这儿栽了桂花。”

    小冬想起安王府里那一大片桂花,不知道与这些有没有什么联系。

    也许是因为什么人很喜欢的缘故。

    浓绿的叶子之间夹着密密的金色的桂花,香气越发浓愈。因为早晨还下过小雨的关系,空气非常湿润,吹到脸上的风带着潮意和香气,仿佛让人沐浴了一场香雾。

    这院子小巧而简约,三间房,正屋里也没有什么,小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进了东厢。

    东厢里还有简单的家什。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张书桌,靠墙的架子上是空的,原来这里可能摆过书,或是花瓶。

    也许花瓶里还插着从外面桂树上折下来的花枝。

    因为太久没有人生活在这里,屋里有一股陈腐的霉味。

    姚青媛就曾经生活在这里吗?

    也许安王也曾经来过这里。

    小冬摸摸走到窗子边,将窗门拔掉,推开窗子。

    光亮和微风一起洒}进了屋子,这儿顿时显得明亮而生动起来。黑漆桌面反射着光亮,栋妆台上还有一个小妆盒和一把梳子,这些东西都十分干净,并设有霉蛀的痕迹,看来有人精心的打扫维护着这里。有了光?br />

    嫁时衣第4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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