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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完结+番外) 张鼎鼎第31部分阅读

      江南岸(完结+番外) 张鼎鼎 作者:肉书屋

    江南岸(完结+番外) 张鼎鼎第31部分阅读

    路,而他们愿意效忠的大王子也在盯着这一块。

    “不知道阿木尔能不能赶到这里,若是不能,王子您的心血就白费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很有些焦虑的开口,古力其却仿佛没有这种担忧:“若是不能,那只能说长生天更愿意让我的弟弟来坐这个位置。”

    “王子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若不是您想办法叩开了吉安关,若不是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古力其就伸出了手做了个手势:“没有必要激动,毕了格,我亲爱的老师,我并没有谦让的打算,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只是按照草原上的传统,他更具有继承的权利,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服从这种安排的,我们戎族太苦了,长生天把我们降生在这个地方是要磨练我们的灵魂,可是,我更愿意我的族人能生活的更舒服一些,就像这些珠人……当然,不能像他们这么软弱。”

    “古力其……”

    毕了格一急也忘了尊称,古力其笑道:“我只是在说这一种可能,如果真的诞生了,我不会再发动战争,内耗只会令我们的族人更痛苦。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很难发生,阿木尔绝对是会尽力赶路的,就算稍微有些阻碍也没有关系,在这里,他们的皇帝会停留,所以,他一定能赶得到。”

    毕了格看了一下地图,然后有些无奈的道:“希望这次你仍然是对的。”

    “相信我,我研究珠人很多年了,也许,我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自己。”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他带着强大的自信,在第一个弟弟的诞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可汗了,所以他更用功的去看书去学习,不仅学习戎族人所需要学习的,更去学习珠人的文字历史,以及此时的政策朝令。

    那个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不甘心,不见得就是不甘心汗位,最大的,还是不甘心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的努力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回报,在兵锋还没有指向上京的时候他,他就猜测到了安平帝有可能逃跑,不是他对安平帝有足够的了解,而是他知道这二十年来李思安,这个帝国宰相的努力方针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他们的皇帝的平安。

    这很奇怪,但却是事实。

    所以,他们会逃跑,然后在这里停留,然后,被他们抓住!

    第百十三章

    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五日,吉安关被破,不等当官将领调集兵马,戎族大军挥马而下,兵锋两路直攻上京。

    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六日到三十日,没有设防的名配关、戒子关被冲而破,戎族兵马下,上京再无关卡。

    安平二十年六月日,安平帝携上京五品上京官及所有宗室南狩。

    安平二十年六月三日,上京不战而破,戎族小王子先其兄步占领上京。

    安平二十年六月八日,安平帝南狩豆满,此时,各地护驾军纷纷而起,从宽州、连州、柳州指向戎族两路军队,同时,吉安关督率覃子豪亲率十万大军组成防线,至此,戎族军队已陷入大珠朝的包围圈中,护驾形式片大好。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前锋赶至豆满。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围城,二十二日,戎族后军驱使上万珠人来到阵前,逼迫安平帝称臣投降,豆满告危!

    在珠朝和戎族人做邻居的这上百年间,吉安关并不是没有被扣破过,这个关口号称是大珠朝的天关,但在后世的历史中,却被戏称说是纸糊的,这其中自然是有种种原因,不过在过去,戎族人就算冲破了吉安关,也只是在利州境内的肆虐,抢掠劫杀番,他们就会退却。

    戎族人是暴虐的,但是他们并不是善于持久战,而且人数有限,再加上各部落并不团结,所以虽然戎族是可怕的,但对于朝廷中央来说,也只是癣疥之疾——这个民族只是个胃口不大的强盗,他们会抢走些粮食金银甚至人口,不过不会危及到大珠朝的统治,不会谋反,更不可能取而代之。

    就和北宋对金,明对后金样,大珠上下对戎族都没有足够的重视,所以当戎族路疾驰而来,他们的反应是缓慢的,而内心深处也总有种侥幸的心理,在到达豆满的时候,李思安看到的是各路效忠表态的急报,在六月九日这天,他甚至告诉安平帝,戎族这次是自己钻到了包围圈中:“自开朝以来,戎族来去如风,掠而去,我朝军队无法深入草原,此次他们大军深入,正是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当然,他这话是有些夸大的,与其说他真这么想,不如说他希望安平帝这么想。

    在这十多天里,大珠朝调动的大军不少,可是机动部队并不多,除了覃子豪的那支队伍外,其他的还是以步兵为主,不说他们能不能够有默契的形成包围,就算能够,恐怕也抵挡不住戎族骑兵的冲锋。

    不过他必须这么说,他要让安平帝树立起足够的信心,自从离开上京,安平帝的精神就每况愈下,不是说些不靠谱的话——虽然他过去也总是不靠谱,但总不像现在这么死气沉沉,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而且饭量也急剧下降。

    前几日在途中也就罢了,路简陋,也做不来什么精细的吃食,但来到豆满后,吃食虽还是无法和宫中相比,些常用的燕窝鱼翅也是有的,可是安平帝却不过是动动筷子。

    那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黑,黑的令他觉得害怕,他很害怕。

    他受不了。

    是的,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和他的父皇不同。他的父皇是天生的帝王,有雄心壮志,有满腔的抱负,有手段,有野心,而这个孩子,却像是他的父皇的另面,心软、脆弱,这在郑定辉的事件中最展露无遗。

    什么梦到了太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愧疚感。个十多代前的事情都能令他愧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了。善良慈悲也许是个好品德,但却不是个帝王所需要的。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安平帝那漆黑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波澜,他有点不信有点迟疑的道:“是吗?”

    “是的,陛下。陛下在此主持大局,看我大珠子民建不世功勋。”

    安平帝低下头,过了好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只要不令祖宗蒙羞就好了。”

    李思安正要再说什么,就有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李思安瞪眼:“成何体统,点规矩都没有了!”

    那小太监惊,立刻认罪,边磕头边道:“陛下大喜大喜,淑妃娘娘有喜了!”

    安平帝还没反应过来,李思安已经把抓住了他:“你说什么?再说遍!”

    “淑、淑妃娘娘有喜了,是太医院的提点王大人亲自验的,说、说已经有三个月了……”

    那小太监还要再说什么,李思安已经不在意,他转过身,对安平帝揖到底,连声道:“陛下,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淑妃娘娘在此刻有喜,正是祖宗保佑我大珠!娘娘此胎,必为皇子!”

    他说的斩钉截铁,副尽在掌握的姿态,那样子仿佛比道门高人更善于预断,安平帝眼中的颜色终于更多了。他子嗣艰难,不只是没有孩子,后宫上千人,也只有过个贵妃有孕,此次淑妃有喜,无论男女对他来说都是件大喜事。

    “赏,赏……”安平帝开口就要赏赐,突然想到现在还在逃亡途中,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顿了顿,解下腰间的个玉佩,“将此玉佩赏给淑妃,嘱她安心养胎,为我大珠立功。”

    他这话说的有点不伦不类,但这时候哪有人给他计较,就算李思安虽觉得将那玉佩赏下去有些不太妥当,这刻也只是含笑的看着。

    这晚对于安平帝来说,算是喜悦的晚,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过去了,局面终于能够收拾了,而他,终于要有继承人了。这晚,他留在淑妃的房间内,体会着即将当父亲的喜悦,第二天还多喝了半碗粥,但是,在这天的中午,他就收到了戎族骑兵围城的消息。

    就和戎族路兵锋指向上京时样,在发现戎族人围城的时候,大珠上下还是怀疑的——他们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他们不是还在上京肆虐吗?上京那花花世界不是吸引了住了他们所有的目光吗?

    惶恐、不安,人们议论着,焦虑着,所有的粮食铺子都不敢再开门,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两家被抢了,豆满衙役在这个时候已经起不到作用,还是出动了军队才将局面稳定住了,之后就是全城戒严,没有手令者,律不得走出自己所居住的街道。

    这种情况令很多有心逃跑的宗室都暗暗着急,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不能去触安平帝的霉头,没见在离开上京的时候,有个二等侯爵不服调令,当时就被砍了头,全家上下都被贬为庶民吗?

    面对这种情况,刘文也没有办法,在郑定辉向他问计的时候,他也只能吐出两个:“等吧。”

    在这两天,他们已经做好了能做的切准备,可是全城戒严,城门紧闭,他们也没有办法飞出去,现在只有等待局势的变化再随机而动了,这个变化来的很快,六月十二日辰时,所有宗室被召集到临时行宫,同时被召的,还有家中年满十五岁的男子,按照这个规定,刘文是可去可不去的,不过他担心郑定辉,就也跟着到了临时行宫。

    这行宫是豆满的个大家献出来的家宅,规模格局自无法和皇宫相比,地方却也说得上宽敞,上百名宗室站在大厅中虽有些挤,倒也勉强装下了,刘家兄弟在这里第次在离京后看到郑钧下,此时,他也是满面疲倦,看到郑定辉刘文他只来得及拱拱手,他身边跟着的个少年,也向这边拱了拱手。

    “那少年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刘文有些惊讶,虽然这里的人结婚早,可郑钧下怎么也不到三十,他的儿子,应该还不到十五吧。

    “好像是他的弟弟,据说是庶出的,也没怎么见过。”

    郑定辉因为和郑钧下往来更密切些,知道的也就更多点,两人只来得及说这么句,那边安平帝和干重臣就到了,他们到,厅中顿时眉了声音,而在看到安平帝的衣着后,刘文的心,顿时咯噔了下。

    安平帝身穿袍式冕服,上身为玄色,绣日月星辰,金色五爪龙,腰系大带,头戴十二旒冕,隔着珠帘令人无法看到他的脸色,这是刘文第次见到如此正式的安平帝。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皇帝直是苍白的、不靠谱的,而在今天,这个皇帝在这个局促的空间内,却展露出了他的威严。

    “朕登基二十年,”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在此时,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上有祖宗护佑,下有李相等重臣扶持,虽不敢说有何等功德,却也能评个无功无过。朕自问,并非好大喜功暴虐残酷之人,然天不假我,朕失德失察,终造成这令祖宗蒙羞,大珠受耻之局面!戎族残暴,以大珠子民相逼,朕岂能受此等要挟!”

    他说着,站了起来:“朕要亲上城头,给天下子民个交代,给历代祖宗个交代!尔等即为我大珠宗室,享宗室之荣华尊贵,即要在此刻与朕同往!”

    他慢慢的走了下来,两边的人自动的给他分出了条路,李思安等重臣跟着,屋子宗室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在后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平二十一年六月十二日,豆满。

    天空晴朗,碧空如洗,因为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一种潮湿的水汽,燠热,但城墙下的大珠人却瑟瑟发着抖,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真实。

    在此时所处的普通百姓很少会想,自己所处的朝代有什么弊端有什么缺陷,对于他们来说,能吃饱,能有些闲散的银子,就是很不错的生活了。在安平帝登基的这二十多年中,他们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只要没什么天灾,基本上每年,都能存下几文钱,这也就足够了,所以在每年的万寿节上,他们也会在里正的带领下,诚心的给那个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皇帝祝寿,希望他万寿无疆。

    虽然前几天就有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但他们都觉得是假的,戎族就算可怕,也不能说来就来吧,咱们这里,可不是利州!

    可是戎族就那么的突然而将了,挥舞着长鞭,将所有人都拉出来,他们除了粮食草料不要任何珠宝,只让人跟着他们跑,跑的慢的,或跟不上的,轻的挨一鞭,重的……直接就被砍了头。

    有跌倒而爬不起来的,会直接被后面的马队踩上,就那么和着污水,踏成了肉泥。

    假的吧,这是假的吧,老天爷啊,这一定是在做梦!

    在被驱使着来到城下的时候,他们还这么想着,有的人甚至不断的拧着自己的大腿,试图从这种噩梦中醒来。

    “我听说,大珠朝是讲究仁义的!皇帝是爱民如子的!现在,大珠朝的皇帝,你的孩子在这城下,你只要称臣纳贡,就可以保他们平安!”几个戎族小将,骑着马不断的喊叫着同样的话,“城上的珠人!你们能把刀指向你们自己的同胞吗?看看这城下,是和你们一样的珠人!”

    城头上的士兵不敢放松,但他们的目光在游弋,他们都是豆满当地的守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也许对上戎族人,他们会毫不客气的挥刀,但是对上自己的同胞,他们的确,有些下不了手。

    “我们大王子宽厚,只要称臣纳贡,就饶你们不死!”

    那几个小将也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句,只是嗓门大,把这几句白话反复的吆喝,开始喊的时候还一成不变,几遍后见珠人总没有变化,就不客气了,叫嚷着珠人胆小如鼠,皇帝缩到女人的被窝里不敢出来,后面的戎族人配合着哈哈大笑,被驱赶到阵前的珠人瑟瑟抖着。

    “你们珠人,不行!见了我们只敢逃跑!我们大王子仁慈,只要他跪下磕头,就饶了他!”

    一个小将这么叫着,后面的戎族人立刻叫道:“磕头!磕头!”

    “我□妈——”

    就在戎族人叫成一团的时候,城上突然响起一声大吼,随即就是一杆长枪直向那个小将飞去,那小将本在大笑,哪料到会突然有珠人发难,他此时虽然也算在阵前来回奔驰,但离城墙足有十多丈,这个距离,弓箭当然是能射到的,准头却很难说了,他们这被选出来的,不仅嗓门大,且都是骑术一流的,为的,就是防止珠人射杀,哪知道这飞来的却是一杆长枪。

    那小将正笑的开心,却被一下扎到了脖子上,顿时跌到了马下。

    轰的一下,珠人这边振奋了起来,阿木尔在后面眯起了眼,这种状况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大的珠朝,总会有几个血性的,不过……他很快就会让他们知道,他们错的多么厉害了。

    他抬起了手,就在他准备下令驱赶珠人正式攻城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多了一支队伍,他离的远,也看不清,只看到领头的那一人头戴冕冠,非常了不起的样子,他虽对珠朝了解不深,也知道,这种冠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那是谁?大珠人的皇帝?”

    “回大人,从样子上来看……好像是的……”

    大珠朝的皇帝上城头来做什么,难道是真的投降?阿木尔惊奇着,城头上的守军也惊奇着,他们不认识安平帝,可多少认识点他的衣服,更能听到自己的首领高呼的话。

    他们看着安平帝一步一步走过来,犹豫着是要行礼还是继续坚守,按照规定,他们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动的,可是……

    “陛下有旨,免众军礼!”

    一个小太监尖声叫道,免除了众人的挣扎,安平帝来到城头,立刻有将领安排在他面前竖起两个盾牌,他也没有多话,只是从缝隙中看着下面的珠人。他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这就是朕的子民,这就是大珠的子民!”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众人的心都是一跳,他却不理,只是瞪着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臣民敬朕,供朕,朕却带给他们这样的苦难,这是朕的错!戎族扣破吉安关,是朕失察!戎族兵指上京,朕弃城而逃,是朕胆怯!朕对不起这些子民,对不起祖宗留下的江山!”

    他这些话,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刘文却在心中叹息,在这一刻,安平帝在他心中高大了起来,虽然这个皇帝不靠谱,虽然他弃了上京,但是他敢于当着天下人的面认错,这是多少“圣君”都做不到的。不过安平帝的话,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朕逃了一次,朕不会再逃第二次!”也不等人接口,安平帝继续道,“朕无能,朕救不了下面的子民,朕也不能为了救下面的人而至这满城上下于不顾,朕更不可能给戎族称臣纳贡,我大珠,有逃跑的皇帝,却绝对不会有投降的皇帝!”

    他这话其实是有些问题的,但却很是鼓舞人心,当下就有人发了一声喝。

    “你们,你们也许奇怪,朕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带着你们来这里。朕是要让你们做一个见证!朕今日上了这城头,就不会再下去!若戎族攻下这城头,朕第一个去向祖宗认错!”

    “陛下万岁!”

    立刻就有受到激励的守军高呼了起来,众宗室却是心中暗暗叫苦,安平帝这么说就是表示他绝对不会走了,他都这么在城头上杵着,他们谁还敢走,谁还敢有这样的举动?

    此时城下的戎族人也感觉到不妥了,阿木尔手一挥,立刻就有驱赶着珠人攻城,他们拿着简单的器具在城门处进宫,往城墙上攀爬,有不愿的,立刻被一箭射死。

    守城的士兵拿着弓箭在城上来回瞄,有的干脆就向远处的戎族人射了过去,但是那么远的距离,就算他们的力道够了,准头也难保,所以成效并不大,而戎族人,却在一点点的,借着珠人的掩护向城墙而来。

    “杀!第一个登城者,封首功!”

    突然,后面的戎族人发了一声喊,往城墙上涌来,此时城下珠人、戎族人混成了一团,守城的官兵不好抉择,虽然有将领喊着放箭、守城,但还是有人松不开手中的弦,而就这么一会儿,已有戎族人架起梯子,有的宗室开始吓得哆嗦,有的开始劝安平帝离开,安平帝的脸色变得越发白,虽然有珠帘抵挡,但离得近的都能看到,有水珠,从他的颌下低落。

    汗珠?泪水?

    “珠人登城者,赏爵!赏金!赏官!大王子发话,从不空口!”

    虽然有守城士兵的箭射不下去,但也有射下的,就算他们都是瞄着戎族人去的,也还是有误伤的,这些珠人穿着单衣,没有任何防护,不懂躲避,顿时一片哀号。

    后退,没有路,前进……几乎也没有路,可是,也许是能闯过去的。

    “杀——”

    一个珠人这么喊了一句,然后就拼死似的往城头上爬,后面也有珠人在跟进。他们恨,恨后面的戎族人,他们恨,也恨前面的珠人。他们恨后面的戎族人残暴,他们恨前面的珠人……他们不知道恨什么,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杀——杀——”

    鲜血、污泥、呐喊,已分不清哪个是珠人哪个是戎族人了,在一片喊杀中,守城军也开始越来越放得开,只是在往下挥刀的时候,他们会本能的,辨别一下。

    众宗室哪见过这种场面,此时只来得及在那里发抖,刘文拉过郑定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郑定辉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见他肯定的点点头,当下也明白了过来。

    “圣上亲临城头,众兵士奋勇杀敌,我等添为大珠宗室,岂可在此刻不作为?臣愿为大珠披甲,为陛下杀敌!”

    愤愤的声音从宗室中发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身上,安平帝也被这个声音惊住了,一时间也没看清他是谁,连说了三声好:“你、你……”

    “臣三等忠勇伯郑定辉,愿为陛下杀敌!”

    郑定辉说着,穿过人群,跪到安平帝面前,安平帝此刻也回过了神:“好、好,不愧为太祖后代!三等忠勇伯郑定辉忠勇可嘉,特升为二等,封护军校,领千人营!”

    言语阵阵,掷地有声,正在眩晕中的宗室更晕了,爵位也就罢了,从三等升到二等也就是多领些银子多些体面,这护军校却是实打实的官,就算有吃空饷的,手下也能带个七八百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

    枪尖下刺,明亮的枪头正中下方人的左肩,三棱的枪头带着血肉挑起,下面的人发一声喊,往下跌去,那张带着痛苦表情的脸,很明显,是珠人的,郑定辉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就看到刘文正拿着布,看那样子,是正在擦着什么东西。//shubao2//

    “大哥?”

    刘文应了一声:“做噩梦了?”

    郑定辉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出神的看向外面,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垛口,地方不大,好在上无遮挡,空气倒是流通的,从他这里,正能看到远处的夜空。

    今天正是十五,月空明亮,静谧的黑幕上,一个发着银色的圆盘,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静,郑定辉一时间竟也有些悲春伤秋,他想这月色和在刘家村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人的环境,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回过头,就看到刘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他就有些脸红:“大哥……”

    “嗯。”

    “大哥,我、我杀人了。”

    “我知道。”

    “是一个珠人。”

    “那有什么区别?”

    郑定辉一愣,刘文道:“你若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是要他活,还是要自己活着?”

    郑定辉怔怔的看着他,刘文挑了下眉:“怎么,不同意?”

    “不是,我没想到大哥会这么说。”

    刘文笑了笑:“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还想活着看英儿出嫁呢。”

    郑定辉一震,然后用力的点了下头。是的,他要活着,他们要活着,他刚给刘文表了白,刘文也接受了他,他们还年轻,他们以后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要过,他还要给刘文做芥菜肉,还想要刘文给他指点古今,还想和他一起坐在夜市上吃混沌。

    他要活着!

    见他的神色过来了,刘文道:“还没轮到你当值,再睡一会儿吧。”

    郑定辉又躺了下来,他的下面是一方竹席,再下面,就是城墙上的青石板,他有几年没睡过这样的地方了,非常不习惯,不过白日太劳累了,一躺下,也就有了倦意,他闭上眼,想到刘文刚才好像一直没睡,就道:“大哥你也睡吧。”

    刘文应了他一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刘文和那些没有职权在身的宗室官员一样,虽然在城头上,却是不参加战斗的,就算少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这样想着,就又迷糊了过去,刘文见他睡熟了,就又拿起布开始帮他擦起铠甲,虽然安抚好了郑定辉,他却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是的,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一闭上眼,他还是能想到那些人麻木的脸。

    不亲历战场,永远不会知道这里的可怕。

    战争,不是英武的大将军挥舞着弯刀,不是穿着儒衣的军师笑指江山,不是一个计谋下去,敌方退却。这里是真正的厮杀,一刀下去带着血肉,一盆热油泼下,会响起一片的哀号。皮肉下去是白花花的骨头,人死多的地方会带着血腥的恶臭。就算郑定辉作为上千人的统领,并不用站在第一线,他的铠甲上也充满了血污。

    三天,从安平帝登上城头已经过去三天了,第一天过的很容易,戎族人快马赶来,也没有充足的准备,这边又被安平帝鼓舞的人血沸腾,虽然打的有些糟糕,但一番厮杀下,戎族也退了。

    第二天就艰难了起来,戎族显然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器具也更齐全,虽然还没有大型的攻城用具,但梯子更多了,被他们驱赶来的珠人也更多了。

    而昨天,也就是第三天,他们甚至连云梯都有了!

    这种器具的出现,证明戎族的后勤已经跟了上来,同时也隐隐的在说明,他们这边的救援,没有跟上,否则不说来到豆满救驾,只是去马蚤扰纠缠,戎族的后勤也不见得能来的这么快。

    大珠的救驾军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这是刘文的疑问,更是这城头上所有人的疑惑。豆满虽然一面靠海,却也算是中央之地,就算上京方向有戎族大军阻挡,其他两个方向也有?他们被什么绊住了脚?

    月光一黯,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过了片刻,就开始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刘文放下铠甲,拿起旁边的蓑衣帮郑定辉遮挡了起来。

    “陛下,下雨了!”李思安的语气带了些兴奋,“若此雨能持续,明日戎族攻城必受阻碍!这雨,实乃我大珠之福啊!”

    安平帝虽然不下城,但他毕竟不会像郑定辉那样只分得一个城垛,虽然为了安全他也只能在密不透风的敌楼中呆着,可在此时却不会被雨水困扰,这个敌楼,此时也是尽量的被往舒适处布置,四周都围了黄布,靠里面的一侧更放了软榻。

    听了李思安的话,他抬了抬眼:“是吗?那么,救驾军也不好来了吧。”

    李思安一滞,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而安平帝也不再等他的安慰:“李相……好像一直以来,朕都是叫你李相,朕能叫你一声四郎吗?”

    李思安的手一颤,不由得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年轻的皇帝拿着和田玉的白色小口酒杯看着他微笑:“思安,我记得你好像家中排四,这么说,又叫四郎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那时候,他们都以为锦绣江山,尽在掌握……

    “李相?”

    “不过是一个称呼,陛下若叫……自然是无不可的。”

    他强笑道,安平帝顿了顿,慢慢的开口:“四郎……”

    李思安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应了一声,安平帝苍白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四郎,朕死后,帮朕挑一个好的继承人吧。”

    李思安猛地一抬头,不等他再说什么,安平帝就又道:“朕要他能扫平这天下的疮痍,朕要他能将这大珠带到一个辉煌的顶峰,朕要我大珠的子民再不受今日这屈辱,朕要这五湖四海,太阳所照之地,听到我大珠都为之战栗,朕要我大珠永载史册,为后世所敬仰!”

    他说着,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挥舞着自己的手:“四郎,朕不是一个这样的皇帝,但朕要一个这样的皇帝,朕要替我大珠拜托四郎,帮朕找到一个这样的皇帝!四郎!”

    他说着,已来到李思安面前,扶着他的肩,如同疯狂似的看着他,李思安看着他,嘴唇翕动,半天才发出一声呻吟:“陛下……”

    “四郎帮朕,帮朕好吗?”

    李思安身体颤抖着,慢慢的跪了下来,安平帝心满意足的闭上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提高声音:“笔墨伺候!”

    立刻有小太监跑进来,帮他铺了纸,磨了墨,他也不再召人代笔,亲自写了,又用了玺。

    “四郎,朕就拜托你了!”

    李思安双手接过圣旨,伏在地上,长久不能起身。

    第二日,安平帝招康乐王的第六孙上城,当众收为嫡子,封为景王。康乐王为安平帝的堂叔,他这个嫡孙今年还不到两岁,连大名还没起,只是有一个小名混叫着,众人都知道,这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很有可能,成为他们下一任的陛下。

    同日,安平帝招淑妃上城,众人侧目。

    这一日,戎族没有攻城,这一天,就是在小雨,以及安平帝的两道诏令中度过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的清洗着被染红的城墙,城下,没有动静,城上的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戎族的大军并未撤离,他们此刻的平静不过是为了露出更狰狞的面孔。

    众人在等待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波强有力的冲击,然后,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酉时三刻,戎族军营大门敞开,两架古怪的器具被推了出来,只见那器具像是两个梯子组成的,中间有一个短些的木杆相连,在这个木杆中间还有一个更长的木杆是竖着的。

    本在城垛下躲避的刘文顿时站了起来,回回炮!

    也许这满城上下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是回回炮!蒙古人靠着这个东西攻下了襄阳城,靠着这个东西纵横欧亚大陆!在冷兵器时代,这个东西可以说是攻城的最佳利器!

    戎族人怎么会有这个的?在中国的历史上他,他不是在后金时才会出现的吗?

    “刘举人……”

    有士兵过来提醒他,他瞬时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中国的历史,现在也不是南宋,这该死的东西现在出来了,他们必须有所准备!

    “刘……”

    那士兵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向郑定辉所在的方向走去,以他的地位,就算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要见安平帝就能见的,只有找到郑定辉,才能更节省时间。

    郑定辉正在自己所负责的地段巡视,他过去没有半点经验,带起人来自然是手忙脚乱,好在因为他宗室的身份,又是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他手下的兵对他也比较尊敬,再加上这三天他也亲自上阵杀敌,虽不能说起了榜样的作用,也没有坠了威风。

    他也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器具,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他不知道做什么,只有看看自己的兵是不是都进入到了状态,有没有出现意外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陛下,此物乃是投石机,我大珠军库中不知有多少,此物虽能投掷石块,却笨拙难用,必须用大量的人力或畜力才能启动,效果虽是不错,却并不是不可破解。//shubao2//”

    苏岩鸿站在城头侃侃而谈,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大战之际,为九五之尊指点江山!作为一个将领,他还缺少什么?一场大胜!是的,一场永载史册的大胜,而这场胜利正在向他招手。

    打败戎族?

    不,在这种情况下要打败戎族虽说不上天方夜谭,可也是不太可能的,他出生将领世家,又带兵十多年,虽没亲历战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可是,他需要胜利吗?需要将戎族打败吗?

    不!

    他只需要坚持到救驾的军队前来即可!

    想到这里,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李思安,文人误国!就是这位宰相,这位大珠朝最有权势的文人这些年的作为,造成了现在的苦果。若不是他将长守边疆的有功之臣都调离,若不是他在大殿之上率群臣鼓舞圣上南狩,此时又怎会是这等局面?那上京城可是这天下最难攻的城池!而且那里作为京都,四通八通,水路更是畅通,救援的军队完全可以从各个方面赶到,在百万大军包围之下,戎族除了落荒而逃还能做什么?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有现在的机会,才会有这即将拿到手的天大的功劳!想到这里,他又向后看了一下刘文,这又是一个文人,又是一个想要靠花言巧语上位的纸上谈兵之才!

    “苏将军有何良方破解?”

    “陛下,此物巨大难运,看情况戎族也只有这么两具,而且陛下请看,戎族的这两具也比臣所知道的更为小巧,这也就是说他的发力是要比其他的投石机更为少的,破坏力自然也更为不足。豆满城池雄厚,完全可以抵挡得住,臣等只要装作抵挡不住的样子,戎族就必定会再次强攻,臣等必会再给戎族一个打击!以微臣预料,这次,应该是戎族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覃大人邹大人等各位大人必已奋力前来,只要过了今晚,戎族只有退兵!”

    “苏将军将门之后,见识必定不凡,陛下,臣也是这么想的。”

    苏岩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思安会附议,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他又道:“这里有苏将军这等勇武之将,陛下实不用在此亲自压阵。”

    安平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只能远远的看到那些戎族人在忙碌着,他们好像在推着那两辆器具,又好像在装备着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的开口:“刘举人,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回陛下,此乃回回炮,此炮,有可能发射的是一种比石块更有威力的东西。”

    “刘举人也不知道要发射的是什么吗?”

    苏岩鸿立刻笑道,刘文道:“学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据书中所言,此物一经发射,声如雷霆,因此,学生认为此物和一般的投石机不同。”

    刘文不慌不忙的说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知道这是回回炮,他看过图片,看过介绍,也看过一些架空小说中所描述的场面,但是,他的确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算是什么!

    因为这个东西就和古代的很多东西一样存在着争议,有人说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火炮,能发射碎铜、破铁甚至是类似于实心弹的弹石,但也有说,这只是一种更犀利的投石机,发射的还是石头。

    连中国历史上的回回炮都存在着分歧,更何况是这里的了。可是,无论是哪一种,他认为都要认真对待。苏岩鸿的那番话他其实是很赞同的,戎族是来的快,但并不代表着大珠朝就要灭亡了。

    怎么说呢,这个朝代还没有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也还没有大规模的起义军,按照中国的历史来分析,所有的改朝换代,基本上都是中国人从内部乱的,如果中国人自己不乱,那么异族只能逞一时之凶。

    金占了北宋那是皇帝太无能,清军能入关更存在着诸多的原因。

    当然,大珠朝也必定是有一些原因的,可是从现在来看,安平帝就算是一个没有作为的皇帝,起码也不是宋徽宗。

    他现在带着大珠朝的宗室在此,各路将领只要不是想立刻举起反旗的都要来救驾,而戎族这次,又能有多少人入关?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而他们现在面对的又能有多少?

    撑死也不会超过五万!

    虽然在中国那里有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之类的传言,但真的来看,那不过是女真人自己的一种夸大,在中国的历史上,有的是把女真人打的满地找牙的人才。

    就算这戎族和那女真一样凶猛厉害,他也不信这大珠朝找不到能与之为敌的,特别是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

    这会是戎族最后的机会!

    但也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戎族沉寂了这一天,必定在蓄谋一种能一句而下的办法,他们轻骑而来,攻城器具怎么也不会太多,而豆满又是城高池厚,被安平帝鼓舞之下更是全城热血,戎族需要攻破,不仅需要大量的伤亡,更需要时间,可他们偏偏没有时间,那么在这个时候,他们必定要拿出一个杀手锏!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想错了,那真的只是普通的投石机,安平帝也不适合在城墙上了!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万乘之躯……”

    没等他说完,安平帝就抬起了手:“朕既然说了豆满之围不解,决不下城之语,就绝不会更改,刘举人是在何处看过这回回炮的?”

    “学生是在一本杂书中看到的,也忘了是叫什么名字了。”

    “刘举人就凭着一本杂书,就敢来驾前妄语啊。”

    苏岩鸿冷笑道,李思安也皱了下眉,刘文还要再说什么,那边

    江南岸(完结+番外) 张鼎鼎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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