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只能保证大方向上世界会往哪个方向走，而在一些可能被他人干扰的细节上无能为力？”周元白大致概括了一番邢黎的话，试问道，“整体环境会发生改变，但同时也存在无法预测的不变点与突变点，是不是这样？”

    “你可以这样理解。”邢黎无意于把本就复杂的现实扭曲体系更加复杂化，基本理解没有偏差就足够了。

    “……”感觉还是好难想象。

    “需要休息吗？”

    周元白摇了摇头，“啊，不用，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虽然他已经通宵了一整夜，却感觉自己精神奕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就走吧。”

    “去干什么？”

    “为未来做一些准备，顺便——你需要尽快熟悉新世界。”邢黎打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周元白本能性地缩了缩，又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不就是碎三观吗？多碎碎就习惯了……

    习惯个屁啊！

    他略带颤抖地指着从城市上空缓缓漂浮而过的巨型要塞，庞然的身躯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而地面上则是另一番灯火通明的景象，昼夜无差。

    虚拟与现实交汇，科学与魔法融合。

    “取经典蒸汽朋克的社会体制作为基础世界观，融合奇幻的瑰丽与赛博的冰冷，我用现实扭曲达成了这个奇迹。”邢黎恍若没有看到他怀疑人生的表情，介绍的语气中竟然带了些许自豪。

    这里是视觉元素最为丰富的年代。

    政治形态既有共和国议会也有帝王和贵族，既有掌握经济命脉的资本家，也有世代强权的氏族。

    全智能化的超级工厂与纯手工作业同时存在。

    魔法充盈的原始森林边缘，林立着工业与光影构造的金属城市。

    反重力城稳定悬浮在接近太空的高层空间，风帆战舰装了两个螺旋桨就可以在风中滑行。

    这是人类最为自信的年代。

    他们相信可以用理论解释世界上一切的不可思议。

    他们认为人力终有一天可以控制自然与神的权柄。

    他们能够用技术达成一切科学与非科学的奇迹。

    人类可以改变一切。

    是的，可以做到。

    这不正是现实扭曲者正在做的吗？

    “你觉得怎么样？”邢黎想听听未被篡改认知者的评价。

    周元白接受能力还算不错，初期的惊骇之后，也很快冷静下来——不冷静也不行，事实都已经变成了这样，难带还要一直震惊着？

    他站在别墅区，可以望见天空上各自成轨的基地与交通工具，也可以看到外面霓虹溢出的光彩与巨型的投影影像。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彩世界。

    周元白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现实扭曲”的意义。

    这种能力不应被用作满足私欲，更不应作为争名夺利的武器。

    它是改变世界的工具，人类想象力的具现化。

    ——心之所及，即为真实。

    “真是……浪漫到爆炸。”

    “是吗。”

    “真的，很有意思！”回过味来之后，周元白那根网瘾少年的神经突然就兴奋起来了，“绝对比之前的‘现实’更有趣！”

    “嗯。”邢黎不置可否，“跟上，你需要知道一些常识。”

    周元白连忙跟上去，一边走一边乡下人进城一样，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要瞄两眼。

    “地球好像发生了什么。”九十九号看着回溯装置实时反馈的数据，从中发现了某些变化。

    沈淇奥抬起头，看着光环笼罩的高塔，“需要我回去探查一下情况吗？”

    “没必要。”九十九稍稍关注了下那数据的变化，发现改变范围就只是当前的地球，“让二号自己头疼去。”

    “……”沈淇奥没有说话，无从知晓他是否赞同这样的想法。

    闲极无聊的周暮雨把自己手机折腾到低电量警报，才放过它，啧了声，对周边人说道：“我们是必须待在这里吗？”

    袁靖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全宇宙都生死逆转了，咸在这里什么也不干也不是个事。”周暮雨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些担心那个智商明显不够的蠢弟弟，“况且我们需要熟悉现实扭曲的力量体系。”

    他们曾经都是站在轮回者顶峰的强者，但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种名为“现实扭曲”的力量。

    “看描述，应该和‘幻想造物’差不多，就是将想象变成现实。”同样无聊的其他人了立刻兴致勃勃地参与进了这个话题。

    “还是有差距的，‘幻想造物’只能制造实体，而‘现实扭曲’没有任何限制条件。”

    “本质概念才是最大的差别吧，能够自下而上地扭转世界的根本，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所有的，可被知晓的‘现实’，全都是可以改变的对象……的确，我们需要针对性训练，否则很难和他们对抗。”袁靖站了起来，向着高塔走去，“我去找沈总。”

    他们的能力恢复，甚至是离开这个空间回到地球，全都要得到沈淇奥的允许才行。

    某新人看着他走开，磨蹭到周暮雨旁边，“周姐，是不是……我们可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他现在虽然没有再表现出无线震惊的样子，但也不代表可以毫无障碍地接受这一系列超现实信息。

    这种满地金属废料，除了通天的信息回溯塔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地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们此时身处的超自然事件背景

    还是地球好，地球多正常，地球多安全。

    ——起码可以自欺欺人。

    周暮雨看看他，再看看不远处貌似淡定，实则生无可恋的女性员工，很诚实地回答：“可以回去，但是回到正常生活的话……梁衡，你别想了。”

    “为……为什么？”

    “因为现实扭曲。”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袁靖已经折返回来，并代替周暮雨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亮出手中不知名金属材质制成的暗蓝色徽标，对这些同类人说道：“回去了，地球估计比之前精彩多了。”

    徽标蒙上一层半透明的薄光，边缘为不稳定莹蓝色的空间之门就在众人旁边洞开。

    “那我们的能力……”

    “沈总说不需要，只要我们想，现实会扭曲成我们想要达成的一切。”袁靖摇头，并率先走进了空间之门。

    这么强？

    岂不是说他们不需要主神，也能够恢复曾经的全盛姿态？

    有人心中闪现过这样的念头，但思及沈淇奥本身的实力和对“现实扭曲”的了解，再想想外面数量无法估计的现实扭曲者，他们明智地摈弃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

    所有人都穿过了空间之门，只留下沈淇奥和九十九号在这个废墟一般的金属世界。

    “你不过去？”九十九头也没回，目光扫过那些瞬息之间变化万千的数据流，“在这里当木桩吗？”

    “我不相信你。”

    沈淇奥毫不隐瞒自己对邢黎所有同位体的不信任，他只忠于主体。

    ——是的，这是在该改造个体设计之初就注定了的事。

    九十九号不再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一个是为实现他人的意志而诞生的，一个是因自体的否定而被迫出现的，谁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