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吴羽扭头看向身后紧闭双眼的女孩，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甚至能一根根数清楚少女微微颤动着的长睫毛。

    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一种远比对于柚皮等人强烈的亲近感驱使着他想说些什么。

    “咔！”

    “咔！简直完美！你们两个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飞驰的摩托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个胖子挥舞着喊话筒向他们跑来。

    终于静下心来环顾四周，歪歪斜斜的警戒线大致拦出的拍摄区，不远处的灯光师和摄影师，一旁或蹲或站等着召唤的群众演员abcd。

    ——苏州河畔的外景拍摄么，可是——

    吴羽扫了一眼他与依旧坐在后座上的女孩身上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英伦风校服———

    显然他并不是褚青，而这个稚嫩的少女也不会是周公子。

    “我不是主角，所以别给我主角待遇啊。”

    抿了抿嘴唇，只想默默在文字世界里打酱油当个过客的吴羽准备说点什么好早点结束这个古怪的梦境。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股几乎要吞噬掉他整个人的饥饿感从他胃部传出。

    一恍惚，眼前的画面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酒店大厅。

    “难道昨晚，我看的是《文艺时代》么？算了，先去找点吃的东西消化好了。”

    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安抚了一下已经第二次提出严重抗议的胃，吴羽决定先抛开这个问题出去觅食一下。

    “反正只要二目的《放开那个女巫》正常更新，实在不行还可以主动穿越到书里直接进食的嘛。”

    转念一想，目前来说，相比之下现实的濒临破产边缘才是首要矛盾。

    …………

    顶着路边包子铺老板鄙夷中带着点怜悯的目光，吴羽经过一番艰难的讲道理后，总算用两元钱买下了五个包子铺早上没卖掉的冰冷白面大馒头。

    就着矿泉水，吴羽狼吞虎咽地消灭着馒头，同时顺着导航一路晃悠到了省博物馆门口。

    顺利的用学生证免费领取到了博物馆的门票，低着头咬着馒头准备进门的吴羽感觉面前的光线忽然被阻隔了开来。

    “馆内禁止携带食物。”

    一个穿着浅灰色制服，身材高大的面色看起来严肃得有些让人害怕的保安大叔挡在了他的身前。瞅了眼吴羽手上捏着的馒头，大叔敲了敲一旁的公示牌说道。

    “唔，讲道理，嗯……额，你听我说，这个其实对于我来说不算事物的。”

    努力吞咽下嘴里的馒头，吴羽很真诚的抬起头露出一个讲道理的表情。

    “况且，你不觉得太阳天，馒头与博物馆的氛围很配吗？行行好啦，我这不午饭都没吃就急着跑来想了解下这片土地的悠长历史么。”

    “………”

    面无表情的大叔低头看着身前穿着一身做工精细的校服，却一手捏着馒头一手捏着矿泉水，眼神里透露着贫穷的奇怪男孩。

    ——这年头，越来越少的孩子会独自想逛博物馆了啊——

    沉思了一小会后，他原本严厉的目光舒缓下来，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微微勾动一下嘴角，侧身让开了道路，示意吴羽往里走。

    “慢点吃别噎着了，博物馆里的东西别伸手去乱摸，别到处瞎晃荡。还剩下半天的时间，想看完多半是不够的，我建议你先规划一下取舍好了。”

    “谢谢啦，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飞快地点头道了声谢，吴羽双眼放光的一路小跑进了博物馆内。

    …………

    自从昨天他看《修真四万年》时又一次无意中将小说世界的一角剧情镌刻下来，消耗掉了自身的世界观阅历去构建了那列疾驰在大荒中的晶轨列车后。

    吴羽发现那个通常来说仅仅只是人们表述方式的所谓阅历和世界观的存在，在他的心底里似乎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了。

    最开始是一片极为模糊的宇宙星空。

    稍微集中点注意力，则缩小为了一个略微形象的蔚蓝的星球。

    接着便是有着明显轮廓和大致山河的雄鸡模样的华国版图。

    而在这之中，被两江环绕的山城有着明显与众不同的鲜明写实画风，不仅仅楼宇街道一一棱角分明。

    更重要的是，不同于别的地域，这个城市是活的，凝神的话，吴羽能倾听到无数嘈杂而又有序的声音与故事——那些他十几年来在这个城市里的生活中，有心无心所接触到的信息。

    如今，随着他的脚步的延伸，又一个城市在他的心底开始变得生动起来，星城。

    同样炎热的天气，相近的偏辣口味，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略带古韵的建筑风格，以及听起来音色音速偏柔和的人们。

    当然，还有那个施工中的钢筋混凝土大楼一角，有着可怕都市传说的水泥搅拌机。

    倘若说之前行走在街道上，是在不断地为吴羽世界观中浮现的这座城市如同素描一样的大致勾勒场景与浮于表面、点到为止的涂色。所以原本昨天下午的那些来自于短暂旅途的惊鸿一瞥的见闻，大多已经彻底消耗在了形成小说剧情场景的成型之中，记不真切了。

    那么走进博物馆的这一刻，所有的颜色瞬间就沉淀了下来，原本浮华的城市场景真切的开始凝结为实体扎根在了他心底深处。

    那些已经被消耗掉的仅剩框架记忆的世界阅历同样被吸收填充进了吴羽心底的那个世界之中，微不可见的开始一点点恢复起来。

    “见闻之于理解，果然是相辅相成，却又有着天壤之别的么。”

    漫步在弥漫着历史气息的博物馆内，吴羽默默点头总结着。

    来自于一个庞大省份的历史积淀的缩影的能量，爆发在他的贫瘠的世界观阅历里造成的开天辟地般的信息沉淀无法忽视的，加上昨晚蓝蓝路店没有出现空间裂痕，这些无疑强有力的佐证了他的猜测。

    无法完成脑补，对于普通人也就最多看不尽兴书，对于他这只书虫，则可能到最后不仅毁了自己，还要拉着小说世界和现实世界一起破灭掉。

    自身有限的阅历永远是无限想象力的枷锁——夏虫不可语冰，大致就是这样的苍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