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孤独的云
那天,狡猾哥高傲地骑着电动车,风风光光地穿过出租屋的那些混乱的小巷子,晨风扬起他一头茂盛的头发,他看上去是那么地充满活力。
当电动车耀武扬威一般地出现在工业区的时候,李庐谷抬头一看,不禁惊讶于眼前所呈现出来的一切,跟农民房的混乱不堪相比,工业园区街道笔直,规划得很好,大街上有绿树,有鲜花,此时,已经是上班时间,工业园区大街上人影稀少,这愈发地显示其壮阔,让他更为震惊的是一间一间工厂的那些连绵不断的厂区,每每经过其中的一间工厂,他几乎都会看见有不同颜色的厂旗在天空中高高地飘扬,有美国的星条旗,有香港的紫荆花旗,也有倭国的太阳旗。
“难怪,那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辞别家乡,千里迢迢地要跑到东莞来打工,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国外投资的大厂。”李庐谷心里想道。
工业园里的很多工厂都会在保安室旁边,张贴出普工招聘信息,狡猾哥看到那些贴在外面的招聘海报,眼睛里就发射出耀眼的光芒,都会将车拢了过去,停在旁边,用眼光一字一字在那里面抠,希望抠出几个“男工”来,最后却都不得不摇头,没有适合男人们的岗位。
狡猾哥的电动车最后在一个没有旗帜飘扬的工厂门口停了一下,他跟李庐谷说道:“这是我年前工作的地方,台资企业。”李庐谷听他这么一说,就往里面望去,只见一群身穿工服的年轻人正在工厂的大坪里做“第六套广播体操”,就说道:“乖乖,这些上班的人,还跟校园的学生一样,天天都要拉出来做操,开眼界长见识了。”
“台湾人是要服兵役的,所以他们对身体锻炼很重视。”狡猾哥说道。
“有点意思。”李庐谷说道。
“我也在这水泥大坪地里做了三年操,一点意思也没有,特别是夏天,热得要死,以后找工作,得绕开这些鬼台资企业。”狡猾哥说道,不知道他是因为深受其苦说的这番话,还是因为这次回归不成发泄心中不满。
工厂的保安似乎跟他熟悉,见到他,就冲着他喊道:“蒋老板,你倒是好啊,班也不用上,整天骑着电动车到处瞎逛,潇洒来。”
狡猾哥就走过去,给那人递上了一支烟,说道:“还是你们保安好,不要做操,天天躲在保安室里看妹子的屁股,幸福得要命。”
“你是不是要找工作?”保安问道。
“是啊,失业了,再不找工作,口袋里的老本很快就会败光,到时候,断粮了,我没有路走,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出去抢,要抢,首先就抢你这土豪,晚上你出去的话,可要小心看紧你的钱包。”狡猾哥说道。
“蒋老板,你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凄凉,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日,你蒋老板发大财了,到时候,还认得人么?晚上有空的话,请你过来喝杯酒。”保安说道。
“好的,到时候给你电话。”狡猾哥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个工业园是很大,但是还是经不起二人电动车的丈量,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两人就从头到尾,将整个工业园区跑了一个遍,整个一上午,他们都是在希望和失望中度过的,离开工业园区的时候,二人将车停在大门外,抽起了闷烟。
那李庐谷手里捏着一支烟,眼睛斜着看了一眼那工业区的围墙,冰冷无情,感觉它已经硬生生地将自己挡在了外面。
“唉,没有想到,在东莞进一个厂这么难啊。”李庐谷叹了一口气说道。
狡猾哥看李庐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出来找工作,才找了一个上午,你以为那些工厂是菜市场,想进就进,不想进,就拉倒的吗?不过,你也看了,那贴出来的招聘海报可不少,女工好进,男工是很难进。”狡猾哥说道。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进电子厂啊?”李庐谷问道。
“当然可以,我有一个锦囊妙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狡猾哥忽然变得神秘兮兮,脸上浮动有着很不正经的笑容。
“说,说来听听。”李庐谷说道。
“他们不是招女工吗?把你的鸡鸡割掉,你不就成了女的了吗?”狡猾哥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要是割掉自己的鸡鸡,那可就成了大内总管了,是要进皇宫去给皇帝老子打工了的,还用得着跑到东莞这些普通人进的工厂里上班吗?”李庐谷说道。
“我还有一计,你要想进电子厂的话,除了割掉鸡鸡外,还真有其他的路子可走,要么工厂里面有做管理的熟悉人,介绍你进去,要么自己去找中介,花它一个三五百元钱,人家推荐你进去。”狡猾哥毕竟在这里做了三年,对这边的职场算是比较了解的。
“东莞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到那里找熟悉人啊?”李庐谷问道。
“你去找那些工厂里身材长得肥胖的,叫他一声‘干爹’,这年代,没有关系,找‘干爹’啊。”狡猾哥说道。
“兄弟,我看你到东莞打工,什么都没有见你有长进,可这油腔滑调你倒是学到不少。李庐谷说道。
“割鸡鸡你不愿意,找‘干爹’你也不愿意,那你就只能自己出血,看来我们进厂,只能找中介一条路了。”狡猾哥叹口气说道。
“我们明天早上就去职业介绍所吧,这样耗下去,租房吃饭,用不了几天,我们身上的钱就会花光。”李庐谷说道。
“好的,明天早上,你把自己打扮好一点,拿出相亲那派头,我们一起到职介所把自己卖了。”狡猾哥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李庐谷的心稍微舒坦一点。二人不断地抽着烟,狡猾哥用兰花指弹着烟灰,李庐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这东莞的天空居然跟他故乡舂山的天空很不一样,舂山的天空,永远是那么湛蓝那么透彻,而这东莞的天空,灰蒙蒙的,几朵算不上洁白的云朵,在污浊的天空悬浮着。
“这孤独的云要飘向何处呢?”他仰着头,望着天空,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