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我有千言万语。

    可是不想通过信的形式表达，你若想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只能等我回来了。

    初次见面时，我知道你会被我吓着的。

    我太激动了，难以自持。

    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务必要收下。

    等我回来。

    常宝嘉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心里反而出奇的平静。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不知道藏着什么深意。

    但是他的字迹，就是书法大家都难以模仿，不会做假，而且也没有必要造假。

    常宝嘉又细细再看了一遍，嘴角微翘，等就等吧，反正以前都等了二十九年，现在再等几年没关系。

    大家都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为了某个特别的目的等待。

    你就是对不起我……

    看你回来能说什么……

    要是还牛氓似的，就不要理你……

    周小青好奇地望着瘦削的常宝嘉后背问：“你在看什么？一个小时有了吧？”

    常宝嘉浑然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

    “看一封信。”常宝嘉转身，向周小青摊开，表示并没有秘密。

    可是这上面的字，周小青就认得几个，根本看不懂。

    “哦。”周小青吐了吐舌头，把包裹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目光被内衣套吸引住，咋舌道：“这就是她们说的胸罩吗？”

    她把柔软的内衣拉开对着常宝嘉比了比，“怎么穿啊？这两个里面是不是把肉兜住……你都没肉，谁寄的，故意笑你是不是？”

    “你有肉，送你了。”常宝嘉有看寄件人，是赵建国的大姑妈，大家这一世又没见过面，哪里知道有肉没肉的，就是均码买了寄来，而且料子都是最好的。

    周小表脸上一红，赶快把内衣扔回箱子里面，“我不是这个意思。”

    常宝嘉把信折好，放进口袋，然后把内衣拿出来，放到一边，“真的，送你穿了，穿上好，你走路走快了，也不会晃得那么厉害。”

    她忘了现代内衣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内陆流行的，她去赵建国家里时，李君好已经给她请师傅量身订做了，当时还给嘲笑了好久。因为婴儿吃母乳好，现在也不似旧时代能请到奶娘，李君好为了和赵建国处好母子关系，下了重本给她养身体，所以后来也能养出个圆圆的b杯。

    周小青好奇极了，她姑妈也是穿这种内衣，但做工没有这么精细，可是镇上还没人穿呢，如果她穿上会不会很怪？她们现在穿的胸衣就是一件前片厚厚的背心。

    “会把肉肉都装好不会晃？”如果是这样她就要穿了，因为她太大了。

    “对啊。”常宝嘉对于身材的好坏，没有特别的感觉，“过会我去洗了，等晾干你就可以换上。有三套呢，刚好换洗。”

    周小青开心地点头，“等我好了，我上山挖番薯和木瓜给你吃，我以前就是吃很多这个，应该能长大的。”

    “没事儿。对了，我姨妈来了呢，这也有卫生棉，以后你就不要用卫生带和纸，麻烦死了。”常宝嘉忽然想起这事，也跟周小青说了，又将东西放进柜子里。

    至于那一叠美金，有空到市里的银行应该可以兑吧，还是拿来支付陈朝生的货款呢？

    再想想吧。

    “真的？太好了。”周小青松了口气，当时两姐妹也讨论个这事情，没姨妈就是石女可是不会生小孩，都担心得要死。

    “嗯。”常宝嘉捧着三本书用彩纸包住的书，拆开来一看，居然是俄文的，心里很迷惑，怎么不是译本。

    “这是什么？”周小青捧起奶粉罐好奇地问。

    “奶粉呢，刚好你也喝些，能帮忙你恢复身体。”常宝嘉边说边拆彩纸。

    是高尔基的三部曲自传体。

    常宝嘉拜读过，爱不释手。

    俄文版本的倒是没看过，但她懂俄文。

    “宝嘉，奶粉是牛奶做成的？”周小青把想罐子打开嗅一嗅，又忍住了没动手。

    “你要开就开，怎么变得见外了？”

    “可这是赵长官给你的东西，我不敢随便动。”

    “我花了钱买的，都是我的东西，你随意。”

    常宝嘉说得跟真的似的，周小青也就信了，赶忙打开来，闻到馥郁浓香的奶味后，忍不住打了一勺直接倒嘴里吃。

    “啊！宝嘉，好好吃，你快来吃。”周小青边咂嘴边叫常宝嘉。

    “我去拿碗和滚水来。”常宝嘉走到客厅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了，温有汉怎么还没到？如果太晚就明天吧……

    明天学校要开学生大会呢！

    常宝嘉取了开水和碗勺，冲了两碗奶粉，自己喝掉一碗后，安抚周小青几句，出了门口张望。

    正好看到常关大回来。

    “阿公，有没有淋湿？”

    “没呢，你在等人啊？”常关大心情不错，看来在李成家处得很愉快。

    “等温叔叔，我都还没烧水，你烧一下洗澡睡觉吧，要不煮碗姜汤喝？”常宝嘉又想到那奶粉是全脂的，老人家吃了补钙呢，“里面有奶粉，你去喝。”

    她指了指自己房间。

    常关大和周小青也很熟，可是他近来算是看透了世情，一点也不想让周小青难堪，还是等她康复了，愿意到外面去时再打招呼。

    他小声地和常宝嘉说了自己的意思，常宝嘉十分感激，原先没想到阿公可以这么为她着想。

    “阿公，你进去吧，外面风凉呢。”

    常关大朝李滔家望去，发现灯火通明，心想要不要跟两个后生仔打个招呼呢。

    “他们明天要上学呢，你自己快去休息吧。”常宝嘉有点心烦，也不知道李芳城走没，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等人。

    温有汉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应该没事吧，以后成就那么高的人……

    常关大有时候觉得常宝嘉不近人情，想劝两句，摇头叹叹气又进屋了。

    常宝嘉一直原地不动等到九点。

    李滔和李芳城研究一道难题，刚刚才解决了。李芳城准备回家，李滔先出来看看有没有下雨，探头就看到常宝嘉杵在那儿。

    “阿妹，要不要拿个小板凳你坐？”

    那头李芳城已经拿了张竹椅出来，放到常宝嘉旁边，但没说话。

    “芳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李滔脾气变得很急，一旦常宝嘉没马上接话，他就要找话了。

    “这么近，我自己回。”李芳城踢了踢脚。

    “啊？”常宝嘉忽然回神，望向他们，“滔哥，师兄。”

    “呵呵。”李滔笑了笑。

    “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像叫滔那样叫，我比你大。”李芳城望着地上，常宝嘉被灯光拖得长长的影子，自己的影子在旁边，很想把它全部覆盖。

    “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常宝嘉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婉中透着疏离，疏离中有着一点点冷然。

    “你在等人？”李芳城没动。

    李滔索性搬了两个一字小凳子出来，拉李芳城坐下。

    反正大家都无心睡眠，一起等吧，有个伴不错。

    常宝嘉没理他们，转身回自己家里搬了张小椅子坐在门口中央。

    “你不说，我可以查到一切。就算你不希望我插手，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有能力解决所有问题。”

    李芳城抬眼，斜向常宝嘉，双拳微握。

    他讨厌沉默，希望她可以说句话。

    “对啊。”李滔深以为然，如果天上真有神仙，李芳城肯定是神仙下凡。

    主要是，他现在就持有米国护照，可以自由出入外埠。

    “说得好像，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常宝嘉抬眼，盯着李芳城，极度介意别人拿话威胁或者逼她。

    “我又没这样说。”李芳城心头莫名一跳，连忙避开她犀利的眼波。

    “哎哟，今晚有月光就好了。”李滔背着手，可惜地望着远空，一片灰蒙蒙。

    “月亮光光……照在地堂上……”他轻哼，希望缓解大家之间紧张的气氛。

    其实他若是识趣，应该避开才是。

    幸好他没避开，不然温有汉就要介怀了。

    十来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常宝嘉家门口前面的马路上。

    温有汉急匆匆从车上下来，神色有着疲惫。

    “宝嘉！咦，这两位是？”

    看到他，常宝嘉心头大石放下了，“温叔叔，这位李滔，这位李芳城，是我学校的师兄。”

    “你们好，这么晚还在这闲聊呢。”温有汉温和而友善的目光暗中打量李滔和李芳城，两个年轻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度都非常出色，心中不由得十分戒慎，不会是想撬墙角吧！

    常宝嘉指了指旁边，笑道：“邻居呢，师兄，明天再聊吧，我有事。”接着推开门请温有汉进家。

    将李芳城二人，隔绝在外。

    李滔用力摁住李芳城肩膀，小声道：“芳城，保持理智循序渐进，讲真，你和宝嘉其实认识没多久，无论是感情还是友谊，都需要时间沉淀。”

    “谁说的，三年前我就认识她了……你知道，我的病一直很严重，我胆怯。后来我天天早上不上学，我就远远的看着她卖鱼……突然，我就好起来了。很神奇吧。”

    “我就说呢，你怎么愿意在学校和老师还有一些同学交流了，原来是宝嘉的功劳！”李滔又惊又喜，心底那份不甘突然烟消云散。

    人与人之间，有缘还要有份。

    李芳城忽然有些羞赧，看了常宝嘉的大门一眼后，跟李滔道别。他不会真的去插手这件事，尊重她是最基本的喜欢。

    常宝嘉请温有汉坐下。

    常关大听到动静，连忙煮了碗茶端给温有汉，两个人又好一阵寒暄。

    之后常关大就回屋休息了。

    常宝嘉与周小青打过招呼后，先向温有汉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问他意见。

    温有汉眉头紧锁，思索了有半个小时。

    “现在不管澳城那边如何，明天到学校搞定捐赠的手续后，我立刻带小青到珠城，找相熟的人办个证件，改个名字。我担心她现在不敢自己跟我去，你最好请假陪着。”

    “好。”常宝嘉很高兴，他的处理方法与她不谋而合。

    “你没意见就好。”温有汉虽然考虑的是怎么处理澳城那边，死就死了，这种人渣。如果还是活的呢？“你想怎么处置那些败类？”

    败类不少，竟然让他们给碰上了，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我是希望恶有恶报。”常宝嘉说得委婉。

    这是一个很直白的暗示。

    温有汉听后没有觉得常宝嘉小小年纪心肠可怕，反而心生欢喜，这样的女孩子，有魄力，配得上建国！

    他还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说：“过会儿你让小青把她姑妈的住址、姓名给我，其它我自然有办法查到。但是近来三两天，我抽不开身办这事，你给我半个月时间，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这话的语气和态度，是把常宝嘉当作赵建国夫人的身份说，十分慎重且严肃。

    常宝嘉有点不自在，“麻烦温叔叔了。我还要注意什么事情吗？小青和我一起生活会不会有麻烦？”

    温有汉笑道：“有什么麻烦的，小事。换了个身份之后，就以那个身份活着，不要节外生枝，自然没事。”

    他会处理好澳城那边的事，再说有大势力的人，绝对不会这样买小老婆，不过是小虾小鱼而已，不足为惧。

    常宝嘉沉思了一会儿，“那就这样办吧。我拿点经费给你，有钱好办事呢。”

    温有汉拍了拍大腿，“钱的事哪里要你费心啊。就算不愿意花我的，等建国回来让算就是了。”

    常宝嘉原先就不想骗温有汉，苦于自己没有人脉，但今天这封厚重的信令她的想法有所改变，谨慎地说：“其实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多矛盾，他不一定非我不娶，变数还很多。所以你的人情，我怕还不起。”

    温有汉完全把常宝嘉的话，当成少男少女面对感情时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拜会周诗雯时，大家在席间也谈起了赵建国，这次回来居然没回家，也不知道什么因由。他表面装糊涂，实际上私底下告知了周诗雯，因为即使不说，他们也会知道。

    只是时间问题。

    周诗雯对于赵建国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十分意外，但没恼怒，也没追问。

    温有汉自然松了口气。

    另一方面，周诗雯的态度间接说明，她尊重赵建国的决定，有了她的尊重，只要赵建国初心不改，常宝嘉就是他的女人。

    可是赵建国怎么会改，如果会改，还会瞧上这么个黄毛丫头吗？

    其实温有汉有仔细想过这件诡异的事，应该是前世因今世果吧。虽然无神论，但他心底深处，还是相信老天爷的。

    温有汉笑道：“不要你还。如果到时你们吹了，我就认你做契女。”

    送走温有汉后，常宝嘉和周小青说了明天要办的事，然后洗澡睡觉。

    明天事儿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