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看着面前七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心里就一阵叫苦，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支教，茫茫戈壁，千里不见烟云，风景倒是别有一般滋味，但是这环境也太恶劣了吧，全村没有自来水，就靠一个坎儿井。

    这都什么年代了啊，怎么还会有这样落后的地方。

    此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沈约的思路，“老师，村长佛您会一直给我们教课呢么？”

    沈约看了一眼问话的小女孩，看样子应该只有七八岁，这个年纪已经错过了学习语言的最好时间，想把这一口的新疆土话改变过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学们，我来给你们纠正一个读音，说这个字念shuo，不念佛，来，大家跟我读一遍，sh、u、o、说。”

    学生们纷纷跟着念起来，“f、o，fo。”

    “sh、u、o”

    “f、o”

    “说这个字念说，不念佛，大家要学习普通话，知道么。来，在跟着我念一遍，sh、u、o”

    学生们非常认真的念道：“f、o，fo。”

    环境差，教书不利，沈约心里没由来的烦躁起来，“大家先看书，我出去喝口水。”

    说完沈约就甩下学生独自出了教室门。

    村长自从自己来就一直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好像生怕自己跑了一样，沈约这刚一出门，就跟村长撞了个满怀，“村长，你坐在教室门前干啥呢？”

    村长吧嗒着嘴，“我看看这里的娃娃子，也看看你，沈老师，您是天上的文曲星，能教这些儿子娃娃们读书，是他们的福分，当初您跟我来的时候，说要教够一年呢么，我不懂啥子文化，但是我知道‘人无信不立’这个道理，既然承诺了，那就得做到是吧。”

    沈约盯着村长沟壑纵横的脸，稍微有点生气，“村长，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人么？”

    村长连忙摆手，“沈老师，您是老师，我不敢教你，但是理总是这么个理。”

    沈约现在当然不会走，自己跟县里教育局签过合同，只要自己在村子里任教满一年，就可以获得事业编制，那就是正式工了，这对自己一个刚出师范学校的学生，是非常珍贵的机会，自己可不舍得放弃，不就是喝井水，啃干馕么，一年时间咬咬牙就过去了。

    “村长，你别老守在这，我说过不会走，就不会走。我是老师，我比你更懂，什么叫‘人无信不立’这个道理。”

    村长得到沈约的保证，笑眯眯的拿起了旱烟袋吧嗒抽了一口，“到底是受过文化的人，做人做事就是有理。”

    跟村长说了一阵子话，沈约的口更加干渴，“村长，请让一下，我要回宿舍喝点水。”

    村长连忙起身，侧着身子给沈约让了一条路，但是村长刚一侧身，就看到外面戈壁起了烟尘，于是一把抓着沈约就往教室塞，“沈老师，千万别出来，不管发生啥事，千万别出来。”

    沈约没想到这个瘦小的老头，手劲居然这么大，不过村长紧张的语气还是让沈约提高了警惕，于是也不反抗，就躲在教室里，七个学生们看到沈约的动作，纷纷问道：“沈老师，您在组啥子？”

    这又是新疆土话，‘干什么的意思’，沈约能勉强听懂，“你们都乖乖看书，我看看外面是在干啥。”

    沈约悄悄把头伸出窗户，一看到外面的场景，吓的两腿有点发软，从越野车上下来了三个手持长枪的粗壮汉子，直奔着村长就走。

    沈约恐惧到喃喃自语，“有土匪，有土匪。”

    学生们倒是对那些人见怪不怪了，“沈老师，那些人不会对我们干什么的，他们只是过来取水买馕，买完还会给钱呢。”

    “取水买馕，那这个村子岂不是土匪村了？”

    正当沈约暗自想着的时候，一个手持长枪的粗壮男子直奔教室来，村长见状连忙拦住，“何爷，你去教室组撒子么，你们不是买完食物就走呢么？”

    何爷看了看教室门前的轮胎印，又看了看村长，使劲一推，把村长推了个踉跄，“我做啥事还要你管？”

    沈约看到有人往教室这个方向来，连忙从窗户头下来，刚站上讲台，教室的破木门就被一脚踹开，沈约看着这个粗壮男子一脸凶相，吭吭哧哧的问道：“你想干啥？这里是教室，不是随便闯的地方。”

    那个叫何爷的粗壮男子盯着沈约看了一会，这瘦弱的身子骨，应该不像是警察派来的卧底，不过也不敢放松警惕，双手托着长枪，指着沈约，“粗来。”

    沈约看着这黑洞洞的枪口，腿吓的直发软，他就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何爷见沈约走不动道，一把抓着沈约的衣袖，拖着就往外面走，学生们见到老师被拖走，纷纷跑过去锤那个男子，“放开我们老师，我们要读书，你们滚出村子去。”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子迈着大步过来，“老五，放开他，刚才村长跟我说咧，这娃是他请回来的教师，刚出校门的，不是警察卧底，你别瞎搞事情。”

    何老五听到老大说的话，也顺势松开了沈约的衣袖，“原来是个学生娃，怪不得这么怂，腿吓的直发抖。”

    沈约怕何老五，可学生们不怕，见到沈约被骂，纷纷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你欺负我们老师，你不是个好人，我们村子里的馕在也不卖你咧。”

    “勺的呢。”

    “丧眼玩意。”

    这个村子是沙漠里唯一的一个村子，也是他们重要补给的地方，何老五也懒得跟这些小崽子们啰嗦，“都给我滚，在骂我，老子抽死你们。”

    村长连忙说道：“好咧，好咧，娃娃子们都别在说咧，快扶着你们沈老师回去上课，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

    学生们非常听村长的话，于是拉着沈约就回到教室，随后把那个吱吱响的破门堵得严严实实。

    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此时看向村长，“老村长，我不管你弄老师过来也好，警察过来也罢，要是我们完蛋了，我们首先就会把你这个村子给抹平，你明白么。千万别耍什么花招，这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