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同父不同命
貌似,这孩子误会了,以为嫂子是来强抢的。
杨珍一听不对劲,急忙说:“嫂子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吧,嫂子一有银子马上归还你。”杨珍压根儿没有强占庶出小叔子银子的念头,只是看到徐安对银子不在乎的样子,恰巧近来手头紧,才向他开口借银子的。
银票借到手,杨珍才留意到徐安居住的院落太过简陋,门窗上彩漆脱落,屋子里摆放的都是些粗笨陈旧的桌椅。再看桌子上摆放着吃过半碗的米饭和小碗咸菜、半碗一看就知道是剩菜的肉,杨珍后悔此行了。
自己不该借走他的银子。有这八百两银子,够他过几年的舒心日子了。
杨珍把收起的银票掏出,轻轻放到桌面上,对一直低头的徐安说:“四叔,这银票我不借了,还给你。”
徐安抬头,紧张地看杨珍:“大奶奶,为,为什么?”
杨珍叹气:“四叔,你更需要银子。有这些银子,你可以不必过得这样苦。你买些......”
身后的杨妈妈,偷偷扯杨珍衣袖。杨珍回头看,杨妈妈摇头示意杨珍不要多说。
杨珍犹豫了。这银票,到底借不借?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嚷嚷,那是年少男子肆无忌惮的叫喊。听到叫喊声,一直低头沉默的徐安猛地抓起桌子上的银票,塞到杨珍手里,急促地说:“大奶奶,你拿走吧。我更愿意拿走银票的人是你。”
杨珍虽不是很明白,还是把银票塞到衣袖里。
这时,闯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这人杨珍昨天晚上家宴时看到过,是杨珍的另一个小叔子二夫人的小儿子徐世辉。跟徐安对比鲜明的是,徐世辉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如进入自己的地盘一样,吆喝到一半看到杨珍在场,他才收起嚣张的气焰。
徐世辉带头向杨珍请安,陪笑说:“没有想到嫂嫂在这里,惊扰嫂嫂了。”
杨珍微笑:“巧了,三叔也来看望四叔。”
“看望四叔?!”徐世辉笑得怪怪的,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阴阳怪气。
杨珍懒跟这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计较,向徐安告辞,离开了这个偏僻的小院落。
半路上,杨妈妈轻声说:“十有八九,三爷是冲四爷的银票去的。”
因正向大夫人的福禄堂走去,杨珍不便细问杨妈妈,她凭什么肯定,徐世辉也是冲着徐安的银票去那院落。
杨妈妈猜的一点都没有错。杨珍带人离开后,徐世辉就恢复嚣张气馅,向徐安把手一伸:“交上来吧。”
徐安低头看地面:“已经给大奶奶了。”
徐世辉不相信:“小子,你当我是傻子哄吧。大嫂有的是银子,会向你这贱种伸手要银子。”徐世辉叫跟随他的人打徐安,逼徐安交出刚刚到手的银票。
徐安挣扎着,拿出杨珍立的借据。徐世辉才相信,银票不在徐安手上,不过照样把徐安狠挨一顿。银票没有弄到手,他心中不痛快。
走的时候,徐世辉阴阳怪气地对身边的人说:“嫂嫂下手够快的。没想到啊,嫂嫂也会看上贱种手中的东西。”
徐安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被踩脏的借据,小心收藏好。
再说杨珍离开福禄堂,回到芙蓉居,才细问杨妈妈有关徐世辉与徐安的事。杨妈妈把不相关的人支走,才叹气说:“大奶奶是把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在这府上,三爷欺负四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杨珍回想昨天晚上徐将军对徐安的关怀,怀疑地说:“这样的事,没有一丝半点传到老爷耳中?”身为父亲,徐将军应该是关心这个庶出儿子的。
杨妈妈不敢肯定:“谁知道呢,或者是真的不知道,老爷极少有在家的时候。或者是知道的,可是总不能为个庶出的儿子,责罚嫡出的儿子吧。”
也对,都是徐将军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了,像徐将军这样重规矩的人,在他心里肯定是嫡出的三儿子徐世辉更有分量,何况徐安生母早亡,徐世辉是二夫人的心肝宝贝,有再多的不是都被二夫人的枕头风给吹没了。
杨妈妈陪同身子原主到将军府的时候,徐安的生母已经不在人世了。杨妈妈曾从大夫人的心腹杨老妈妈那里听说过徐安的生母,是徐将军从外面带回来的歌伎,有一个婉转动人的嗓音,曾经非常得宠的,不过生下徐安不久就一病不起,据说徐将军曾因为徐安的生母过世沉郁有一段日子。大夫人和二夫人背着人提起徐安的生母,都是咬牙切齿地说“贱人”,徐安受生母拖累,被大夫人和二夫人厌恶。大夫人和二夫人向来不和,不过在对待徐安和他的生母上却是难得的一致,都非常厌恶。
杨妈妈提议:“大奶奶,你还是少接近四爷的好。要不,大夫人听说,会不高兴的。今天清早,奴婢要是事前知道你去的是四爷居住的地方,肯定劝阻大奶奶的。”
杨珍接受了杨妈妈的提议,不过却派人去打听今天自己离开后的情况。听回来的人禀报说,徐安被徐世辉的人毒打,管事的人带领回春堂大夫去给徐安诊脉时,徐安躲起来没有给大夫看。想来,徐安是害怕让人看到身上的伤痕。
让人悄悄地给徐安送药后,杨珍叹气,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向徐安借银票,徐世辉拿到银票就不会毒打徐安了。
杨妈妈说:“大奶奶,你这是多虑了。三爷毒打四爷是常有的事,三爷高兴了会拿四爷寻开心,不高兴了会拿四爷出气。就是那些下人,也常欺负四爷,你没有发现么,我们到那个院落去,没有看到一个侍候的人,他们都欺负没有人给四爷撑腰,不知跑哪去了,根本不把四爷放在眼里。像您今天这样待四爷的......极少有。”杨妈妈原本是说,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话到嘴边又觉得杨珍身为一个年轻嫂子,对小叔子太好,不妥当,尽管这个小叔子只是一个年方七岁的小孩子。
杨珍叫杨妈妈吩咐下去,芙蓉居的人一律不得欺负徐安。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良心难安,天地难容。
杨珍更加细心地照料珲哥儿。杨珍暗中替珲哥儿庆幸,自己的孩子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有自己和徐世杰在,没有人敢欺负他一丝一毫,何况他还是徐将军看重的长孙,是都督大人喜爱的外孙。
如果当初,自己一起了之......杨珍不敢想下去,她不敢想像自己怀中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会早早夭折,或者因为自己的离开,在别人的欺负中忍气吞声过日子。
都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同是徐将军的儿子,徐世杰、徐世颖是大夫人所生,徐世轩、徐世辉是二夫人所生,这四个嫡出的锦衣绣服享尽荣华富贵,徐世杰是江都府文武双全的少将军,徐世轩小小年纪跟随父亲上战场立下战功,徐世辉有专门教导他读书和练武的人,据说徐将军检查他的功课很是满意,将来前途是充满希望的,就是身为女子的徐世颖也即将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名门望族中做贵妇人。只有庶出的徐安,空顶着主子的名头,过得比体面的下人还不如,只从他的取名上就看出他低人一等:不能像三位哥哥那样用上“世”字,他可是徐家“世”字辈的子孙。
想来,徐将军对徐安的疼爱也是有限的,在他根深蒂固的思想中庶出子女就是比嫡出的低等。
身为徐安的父亲都看低他,其他人又怎能尊重他?
杨珍开始留意将军府的事,特别是跟徐安的生母出身相似的嫣姨娘的事情。
在将军府内,徐将军的话就是圣旨。大夫人心中再不情愿,还是命人收拾出一个雅致的庭院,给嫣姨娘居住。杨珍曾陪同大夫人到过那个粉刷得焕然一新的庭院,里面摆满了奇花异草,屋内陈设摆放是精美而奢华,听说就悬挂在小花厅里的花鸟图,价值超过万两银子。这副前朝大家的名画,是徐将军亲自命人送去的,因为这位嫣姨娘不仅擅长舞蹈,还擅长丹青。
听说,徐将军时常到嫣姨娘的庭院去,尽管嫣姨娘怀孕不能侍候他。嫣姨娘是个乖巧伶俐的,徐将军让她安心养胎,她就躲在自己的庭院里不出来,整天关闭院门。不过,杨珍到福禄堂的时候,时常听到大夫人和二夫人提起嫣姨娘,她们的话都酸溜溜的,醋味很浓。
不知道,同是庶出的孩子,嫣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是比徐安好呢,还是比徐安还不如。
杨珍得到雷老虎他们返回江都城的消息,就把徐安、嫣姨娘的事丢开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人的事,无聊时看个热闹就是了。
杨珍到隔壁训练基地时随身携带了男装。照例给孩子们训练过后,杨珍换上男装,带上同样男装的伍芳,骑马一同朝大杂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