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跟着老爹跑出三条街，气喘吁吁站在路边，他真没想到老爹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打霸王电话。等有钱了要先把电话前还上，否则没准被人堵了揍一顿。

    王晋绝对不是无故担心，这事儿真没准。n县地处燕赵，民风彪悍。不是因为八块钱堵人，是因为王栋梁耍了他，这面儿必须找回来。

    王栋梁丝毫感觉不到累，他被人追着跑十几里地的时候都有，追他的人只能跟着他屁股吃土。

    王栋梁自诩飞毛腿，常说若不是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堵到老王家门口，怎么可能抓到我。

    “去前进大街，茂才五金店。”王栋梁电话里他都问清楚了，银行贷款这事儿有谱，想到马上能弄到一万块钱，说话不禁有些兴奋。

    王晋心中暗想，老爹啊，现在你先得意一会儿，等钱花完了天天被银行催债，到时候别怪儿子坑你。

    茂才五金店，老板就叫李茂才，也就是办理“正规”银行贷款的中间人。

    王晋进了五金店，看里面五金货物，都落了一层灰，显然这店的生意不咋地，否则李茂才也不至于干给人办证的活儿了。

    李茂才岁数看起来二十多岁，王晋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摆弄店里的电视机。

    李茂才见王家父子俩风尘仆仆，穿的衣服土里土气，一看就是村里来的泥腿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他只是个办证的，管你谁想贷款，反正到时候钱收不回来要不到他这里。

    “你们想贷多少？”李茂才对王家父子印象不怎么好，也就懒得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一……”王栋梁急不可耐的想说一万，被王晋拽到后边去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儿子，都到了地头了怎么不让他说。

    “李老板，我想知道最多能贷多少？”王晋自然是想多多益善，初始资本多了，赚钱就更快。

    “那就要看以什么名目了……”

    “我家想做生意，自己凑了一部分钱，想再贷款一部分。”

    王栋梁在旁边听着迷糊了，什么做生意，什么凑钱，先不说做生意这么高大上的事情，现在老王家兜比脸干净，哪里凑到钱了。

    “本金多少钱？还缺多少……”李茂才现在明白了，这个落魄中年汉子说了不算，反而是半大小子有主意。

    “现在本金五万，还缺五万吧……”王晋也不知道李茂才能给贷多少，咬咬牙往大里说。

    “五万太多了，有些困难啊……万儿八千的还好办，要不贷款一万五？”李茂才咂咂嘴，有些为难。

    两个明显就是穷光蛋的家伙，上门张嘴就贷款五万，李茂才心里都以为是骗子上门了。要不是看这半大小子眼神，老成事故，做事说话成熟，他都要赶人了。

    王栋梁在后面听的都着急了，比预计的多了五千块呢，还犹豫什么。

    王晋看着李茂才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中一动，说道：“如果能贷款五万，我必有重谢……”

    李茂才眼睛一亮，心道果然上道，说道：“贷款五万，真的很难……”

    “五万块钱给一万块报酬。”王晋咬咬牙直接打断李茂才的话，两成的感谢费，就是放到后世贷款难的时候，也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李茂才手一哆嗦，他也被惊喜到了。他姐姐就是银行领导，给人做贷款也不过希望能赚点小钱花花，还能帮姐姐做好银行工作。但是开始做才知道，几乎没人找他做贷款。半年不过做了两单，一次收个百八十块，还不够跑腿费。

    “来来来，我们后院去说。”李茂才搓搓手，引着两人到后院去，一万块比他一年的收入还高，这可是净利润。

    王晋和李茂才商议拿什么名义贷款，最后决定，拿老爹的名义注册个私营个体户，然后用个体户做抵押。至于其中的各种资质流水之类的材料，李茂才拍胸脯说他帮忙搞定。

    王栋梁在旁边听的晕晕乎乎，他不懂其他的，但是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到手五万块钱，除去给李茂才的一万块感谢费，还剩下四万。

    四万块！在2000年的农村，这就是天文数字，王栋梁陡然有一股劳资就是有钱了的感觉。

    王晋还要去办营业执照，和李茂才商议好贷款流程，就准备告辞了。

    “王哥，贷款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越快越好，我这边急用钱。”

    “小老弟，你放心，只要你的营业执照下来了，我这边给你做流水，贷个五万保准没问题。”和王晋越聊越投机，李茂才越来越感觉这小子不简单，小小年纪就做了爹的主，还是预备名牌大学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离开茂才五金店，王晋和王栋梁打听好工商局在哪，又是一路小跑过去。本来王晋是不打算这样去工商局的，奈何现在一贫如洗，连盒烟都买不起，更别说置办行头了。

    王晋只能指望2000年的时候，工商局办事效率能比后世快点。

    n县的工商局还在一栋老旧的办公楼里，办公环境说不上好。王晋16年来工商局过，那时候气派的办公大楼，十足彰显国家威仪。

    王栋梁天天吹自己再大城市里混过，那只是在城里干活，跟着大儿子来工商局，感觉腿肚子有些发软，这可是县里大领导办公的地方。

    来工商局的路上，王栋梁自己琢磨，对儿子的捞钱办法也明白了些，说白了就是骗国家钱。王栋梁倒不是不想要钱，现在他太缺钱了，饭都吃不起了。只是怀着骗钱的心思，来到政府办公的地方，王栋梁心虚，生怕别人识破了他的骗局。

    这要是被当场识破了，他还不得被关进派出所。

    “爹，别怕，咱是来办正事儿的。”王晋看着老爹走路有些踟蹰，说道：“毛主席说过，为人民服务，谁是人民，怕啥啊！”

    “都啥时候了还贫……你劳资我可是见过世面的，洋人见过不，黄头发蓝眼睛……嘿，前面看见没，那就是，没见过吧！”王栋梁不想在儿子面前丢人，努力给自己打气，进门正好看到有两个老外在工商局办事。

    王晋也看到了，两个老外正在和工商局的人指手画脚，叽里呱啦的说这英语，神情急切。一个貌似工商局领导的胖子，用蹩脚的n县味儿英语单词，不停的问。

    瓦特？

    胡阿油？

    ……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n县这种内陆小县城，依然没和国际接轨。公职人员别说用英语交流了，这位能突出几个英语单词，估计也是学了为了装b用。

    两边人完全是鸡同鸭讲，这时候工商局也不想以后那么忙，来了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都感觉很稀奇，时不时的有人装作出来溜达来看稀罕。

    王晋前世做的是编程，做到高级工程机级别，英语水平自然是要过关。公司里面外国同事不少，他经常找机会和他们交流，练习英语口语。前世他打的是万一有机会出国工作赚美元，决不能因为英语错过去。

    “excuseme，whatdoyoudofroma?”（请问，你们来中国做什么？）王晋上前，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国英语普通话。

    王晋也没办法，大部分国人说英语，因为发音习惯总会带上平日里说话习惯。王晋说的普通话味儿的英语还好，什么川味儿英语，二人转味儿英语，能把老外听到崩溃。

    大卫和史密斯被派到中国考察，因为行程紧迫没带翻译。谁想到下了飞机就被忽悠着上了出租车，然后颠簸了几个小时，到了这么个小县城。

    好不容易找到了好像是中国的政府部门，竟然没人会说英语，他俩早就想走了，然而这里的人竟然拉着他俩不让出去。还派了这个讨厌的胖子，一直问他俩叫什么名字。现在终于有人能和他俩交流了，虽然口音有些怪异。

    “hello，mynameisdavid。i'mtherepresentativeofdhpany……”大卫直接放弃了和讨厌的胖子说话，这个胖子的蹩脚英语差点把他急崩溃了。

    王晋听着大卫的话，眼睛一亮，这两个家伙竟然是来国外公司代表，来中国投资的。听大卫说，dh公司是加利福尼亚的一家农具生产公司，想在中国投资建厂。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n县，而是省会石市的宁城区。

    “thisisningxian……”王晋打算先把两个老外安稳住，之后能不能拉到这笔投资，就看n县头头脑脑的手段了。

    胡建军是工商局的小科长，他平日里没事就拽两句英文提高自己的逼格，没想到今天碰上事儿了。

    局里来了两个老外，本来局长打算亲自接待的，没想到两个老外竟然不会说中文。真搞不懂这两个家伙怎么来的n县，出国都不带翻译，难道国外的人都没被骗过，不怕死？局里平日里没事儿就拽英文的胡建军，就被局长指派任务，和这两个外国友人交流交流。

    胡建军都想抽自己嘴巴子了，没事装什么装，现在露馅了吧。这事儿处理不好，在局长眼里不印上了为人浮夸，办事不牢的形象了。

    王晋的出现，可算是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