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哄闹
到老镇国公夫人的话,钟离二郎一下子垂下了眼睑,将自己的心思收了起来。
“你到没?”老镇国公夫人以为钟离二郎没到,又问了一遍。
钟离二郎挤出笑容,点点头,“我省得。”
见钟离二郎受教,老镇国公也点点头,“你省得就好,华家一门两翰林,深受圣人重用,将来肯定能高升的。你在外做官,打好这份关系,将来受益匪浅。”
钟离二郎心中冷笑,钟离彻和华六娘两口子让他母亲被休弃出府,最后又被斩首,他怎么可能求到他们头上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总有一日要报这仇的。
心里这么想着,却点了点头,“孙儿祖父和祖母的,华家院多出进士,将来孙儿少不得还要依仗华家呢。”
“你明白就好。”老镇国公夫妇都很高兴,认为钟离二郎很懂事。
钟离二郎心中却想,南安侯夫人也是不顶用的,亏他弄了那么多明显的线索,竟然没能将钟离彻夫妇拿下去。
他寻思着,要不要再做些什么,让钟离彻和华恬再无翻身之力。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来就被他按下去了,钟离彻手上肯定有人,他动手太多没准就被钟离彻察觉了。到时候钟离彻将事情捅出来要办他,肯定没有人帮他。
别看现在老镇国公夫妇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要是他和钟离彻对立起来,这老两口肯定是偏帮钟离彻的。
钟离二郎心里想着,又老镇国公夫妇唠叨了好一会子,这才获得了解放。
等老镇国公夫妇离开之后,他命厨房炖了羹汤,然后捧着去寻付氏。
付氏这次丢尽了脸面,心中将钟离二郎恨了个死,这时正坐在榻上发脾气。
钟离二郎走进去,见屋里丫鬟面色惊惶。地上一片凌乱,有破掉的茶杯,还有茶水和茶叶,这个付氏。钟离二郎皱了皱眉,很快又露出担忧之色来。
将手上捧着的羹汤放在桌上,钟离二郎挥挥手让丫鬟们出去,丫鬟们很快鱼贯而出。
羹汤的碗落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付氏,她抬眼看到钟离二郎。立时怒目而视。
钟离二郎长叹一声,脸上除了担忧还多了一份懊悔,“多怪我……我以为从此就完了,绝望之下才对你发了脾气……芳儿,你能原谅我么?”
付氏一脸惊愕看向钟离二郎,这个人是转性了么?还是突然鬼上身了?
道歉?付氏想起昨晚钟离二郎那可怕的表情,心中第一个就是不信,所以她马上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钟离二郎。
钟离二郎面上带了悲哀之色,“自华六娘进门之后,我们就遭了秧。先是我母亲。接着又出现了赵氏那样的事,我心里十分压抑,所以才对你发了脾气,只盼你莫怪我。”
说完之后,他捧起羹汤递向付氏,“这是我专门让厨房熬的,非常滋补,你慢慢喝。”
付郁芳不仅没有感动,心里更觉得怪异。
不过为了不触怒钟离二郎,她还是接过了羹汤。喝了一口才放在桌上。
钟离二郎见付氏始终没有相信自己,沉吟片刻,又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想着将其余小妾都发卖出去,这样一来,我身边便只有你……我们夫妻一起,将来总会好的……”
若是以往,付氏到这个消息,肯定要大为惊喜的。可是经过昨晚被打的事。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多几个小妾,还能多帮她分担些鞭子呢。如果只有她,到时钟离二郎发起疯来,她一个人怎么够抽的?
“夫君,妾与姨娘们经过这么一年半载,也算是有了患难之情,就这么卖了她们,妾身委实舍不得……”付氏想了想,挤出笑容说道。
钟离二郎吃了一惊,面上就露出了惊讶之色,付氏不是一直作贱屋里的小妾的么?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她难道不是该狂喜地跳起来感谢自己么?
付氏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钟离二郎看着付氏不作声,他在想,难道付氏有什么秘密被小妾们捏在手里了?
看见钟离二郎面上的讶异,付氏也知道自己这个拒绝有些不符合自己的性子,于是继续解释道,“原本妾身是非常讨厌她们的,认为她们和妾身抢夫君。可是经过这么些日子,妾身却觉得,姨娘们各有各的可爱。”
“你的意思是,留着她们在身边?”钟离二郎试探着问道。
付氏点点头,一脸真挚。
钟离二郎更加不解了,难道付氏真的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住了?还是说,付氏这一招是以退为准?
想到这里,钟离二郎表情诚恳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事后会怨你,这次我是下定了决心,从此和你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了。若你不方便出面,或者怕祖母怪责,此事便由我来办好了。”
付郁芳迷糊了,她觉得眼前这个钟离二郎说不出的陌生,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懂得为她着想?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猜到一个可能,会不会钟离二郎被那个小妾赵氏吓怕了,所以不打算再留小妾在身边?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钟离二郎从此害怕了姨娘们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决定试探一下,便露出惊喜之色,“夫君如此为妾身,妾身感激不尽。不过姨娘们现下浑身是伤,不如等她们好了再做决定?”
果然是怕自己试探她,钟离二郎舒了口气,笑道,“芳儿的……来,这汤就要凉了,你快喝……”
付氏高兴地端起了汤。
华恬和钟离彻很快知道了老镇国公打算让钟离二郎离开京城,去偏远之地为官的消息。
“这是好事,他们远离了,不会来打扰到我们。”华恬点点头,甚是满意。
钟离二郎和付郁芳这对夫妇,要真折腾起来,还挺让人头痛的。又因为钟离二郎毕竟是继母所出,钟离彻若为难他,就会落人口实。
不能赶不能撵不能打。但是人又特别折腾,远离了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他们想顺利地离开……华恬微微笑起来,唤了来仪进来,“你将二郎准备到偏远之地做官的消息告诉三少夫人。”
沈氏现在被贴身大丫鬟翘春哄得异常服帖。相信以前她做的那些傻事都离不开付氏的怂恿,心中恨极了付氏。如果让她知道付氏要远离京城,肯定得上门去嘲笑的。
想到这里,华恬突然又觉得奇怪,这次付氏挨了钟离二郎的鞭子。沈氏怎么这么平静,竟然没有上门去取笑的?
正想着,却来仪回道,“三少夫人前日回了一趟娘家,今晚才能回来。”
原来是不在家么,华恬笑道,“那她回来了,你再将消息递出去罢。顺便把二少夫人受了伤的事也说一说”
来仪点点头,退出去了。
钟离彻等来仪离开了,这才看向华恬。“你是让沈氏跟付氏闹起来?”
“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沈氏也该知道罢了,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华恬笑着说道。
钟离彻见华恬笑得狡黠,心中爱煞,伸手弹了一下华恬的翘鼻,“哦?”
“你爱信不信……”华恬说着,睨了钟离彻一眼,“你到底查到线索不曾?难不成你想我跟你一起下大牢?”
钟离彻哈哈笑起来,“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让你下大牢的?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牢狱之灾的。”
“我等着……”华恬做出认真脸。
钟离彻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有了身子,按说祖母不会劳烦你帮忙二郎那边准备远行,但就怕祖母突然想左了。这样罢,你不要动手,让丁香或者洛云去帮帮忙……”
华恬点点头,笑道。“只怕我派了人过去,他们也不敢用。不过横竖我也只是做个样子,爱用不用看他们了。”
“就是这个理。”钟离彻凑过去亲了华恬一口,然后快步离开,口中笑道,“我还是快些去找凶手,不然我的恬儿都不给我回家了。”
华恬气得直跺脚,但是钟离彻已经出去了,她也找不着人来发脾气。
又坐了一阵,她命人将丁香和洛云找来,让丁香明日去付氏园子里帮忙,让洛云到库房里找些东西出来给钟离二郎带到任上。
这次钟离二郎要离京去任职,就算有人阻止,她私下里也会让华恒、华恪帮忙,务必将钟离二郎弄出京的。总而言之,钟离二郎不用担心这次的职位又被谁中途截走,他准备上任就是了。
丁香很快被打发回来,但是沈氏回来了,不时上付氏园中找付氏的不痛快,那里简直是个八卦集散地,丁香哪里舍得回来?她愣是厚着脸皮,又去了付氏园中,最后待在了那里。
沈氏回来之后,付氏屋中果然热闹起来。
丁香每日回来吃午膳,总会将付氏园中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出来解乏的。
华恬不能出去走动,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去参加各种花宴,每日只能在家里丁香说一样说付氏园中的事了。
沈氏果然是个不安宁的,她到付氏屋中,将付氏笑得脸皮子都黄了。这也就罢了,她一日起码到付氏屋中去两次,来来回回都是说同样一件事。
最后付氏实在生气了,告到老镇国公夫人那里,老镇国公夫人找沈氏,沈氏就哭,
“我不过是关心她,也想送些东西给她带到任上,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老夫人你平日里不是让我们妯娌之间互相友爱,多多谦让么?我照着做还错了?”
老镇国公夫人着这话也觉得没错,又疑心是付氏心里不快来找她出头,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付氏没有办法,便想起丁香来,于是将在园中忙忙碌碌其实压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丁香请了进去,
“……她关心我我是知道的,可如今我正在收拾箱笼,委实没有空再接待她。丁香姑娘你是帮着管家的,你便跟她说一说罢,我怕我说了伤了她的心。”
丁香学着付氏的口吻将这话说出来,又冷笑,“明明就是无奈何,却要面子,说什么怕伤了三少夫人的心,真真不老实。”
来仪忍不住笑起来,“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我自然是答应的,转头又回头跟她愁眉苦脸说话,说三少夫人嫌我管她,要告到咱们少夫人这里……”丁香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付氏的脸色,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看来直到二少夫人离京,三少夫人才会收敛些。”来仪摇摇头笑道。
“可不是么……”丁香接口,又看向华恬,“少夫人,我会把自己分内事尽早处理好,然后到二少夫人屋中帮忙的,你可不能再派我做别的了。”
“放心,保准不理会你,由着你看热闹。”华恬笑起来。
正说笑着,忽里头传来胖牙牙的哭声。
华恬一下子站了起来,扶着来仪的手就往里赶。
胖牙牙性子很好,一般情况下不会哭,若是被人惹了或者不舒服了,他才会扯开嗓子哭的。
进了房间,见乳母正焦急地抱着胖牙牙哄,可胖牙牙一直不停,还晃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挣扎。
华恬顿时心痛的要命,连忙过去接过胖牙牙,然后摇着手哄胖牙牙。
胖牙牙认出了华恬,不再挣扎,小手抱着华恬的脖子,哭得可怜兮兮的。
“牙牙跟阿娘说,到底怎么啦……”华恬被胖牙牙哭得心都要碎了,口中哄道。
胖牙牙抬起头来看华恬,小手挥舞着,哭着叫道,“娘——”
胖牙牙到现在,已经周岁了,但是一直不曾说话。这一声娘,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人。若是平时,华恬肯定高兴得发疯,可是现在胖牙牙哭得这么可怜,她根本注意不到。
“嗯,娘的宝贝儿告诉娘,这是怎么啦?”华恬声音更加温柔,又凑过去亲了亲胖牙牙的小脸蛋,入口却是咸咸的味道。
胖牙牙眨眨眼,看向华恬,似乎想了一下,这才用小胖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