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拜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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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彼此猜忌的多,但是如庄二夫人与朱姨娘这般亲近的却少。原来这朱姨娘是自幼就伺候在庄二夫人身边的,因庄二夫人远嫁来此,两人进了庄家,难免生出一些相依为命之感,因庄二夫人待朱姨娘亲厚,朱姨娘也投桃报李地百般回报给庄二夫人。便是庄二老爷,也常说比起他,朱姨娘更亲近庄二夫人,每常吃了庄二夫人的醋。
朱姨娘见庄二夫人叫她说,于是探着身子,轻声道:“婢妾方才去园子里去瞧瞧五姑娘,角门上恰撞上焦资溪那口子,于是立住跟她说了两句话。婢妾听着这意思,昨晚上大老爷是与焦资溪说了一晚上话的,天亮开了门,焦资溪才回家的。”
庄二夫人啐道:“呸,这话还值当来说,怕是大老爷找焦资溪有事。”
简妍闻言笑道:“该不是说的就是二婶子方才说的话吧?”
庄二夫人道:“你好糊涂,方才那事是你们的家事,找焦资溪做什么?”
简妍笑而不语。
庄二夫人眼珠子一转,心道不妙,该不是老大两口子当真动了心思,要从公中钻空子。因又想她接手代为管家这几日,只处理了一些琐事,上头的账册却是见也不曾见到的。庄大夫人管家多年,定不会干净了。
简妍道:“不知姨娘可问没问除了焦资溪,大老爷昨晚上还跟了什么人说话?若是大事,定不会只找了一人。”
朱姨娘笑道:“平白无故的问这事,可不是叫人起疑心吗?我怎么敢问这事。只是回来的路上倒是有心问了二门上的小子,一个还没留头的小子说天将亮,洪二跟焦资溪一同从大老爷房里出来的。”
简妍不自觉地看了眼朱姨娘,心想园子角门跟二门,南辕北辙,朱姨娘也能顺路过去,无怪乎庄二夫人这般倚重她。
庄二夫人点头,对朱姨娘道:“去瞧瞧大房那边在干什么。”
朱姨娘笑道:“大老爷一早去衙门了,大夫人依旧卧病,反倒是三少爷,一早起床就去了外头,并不似先前那般在家读。”
简妍忙问:“三少爷何时出去的?是骑马还是坐的轿子?”
朱姨娘道:“骑马出去的,只带了瑞草一人,连包袱也没带。”
简妍心思转了转,心想庄敬航没带包袱,就是没带更换衣裳、起坐东西,那他出去必定有急事,去的定不是亲朋家,且少不得跟嫁妆有关。这人心思诡谲,最难看透,且疑心甚重,若是叫庄敬航看出简锋在此事中的作用,反倒不美。但东西从简家铺子里赎买回去,简家自然会知道,况且是自家女婿的事情,简家若说不知,也是不能够的。心想此次算是招惹上了那奸猾之人,眉头蹙了蹙,随即又舒展开,世上安得两全法,况且庄敬航此人极难相处,早晚都要得罪。
庄二夫人听了朱姨娘的话,心里却想叫了两个大管家去,必定是要借用府中的银子了。不然,关起门来夫妇两人商议就好,何至于叫了管家?如此想着,心头的怒火烧了上来,心道再也没有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事了,亏庄大老爷还是长子,这般不尊重。因又想洪二的老婆是个舌头比身子还长,又爱占小便宜的,若是去寻她套话,定会问出个一二来。
“妍儿,”庄二夫人忽唤道,“你前头不是恨你婆婆多事的么?如今我告诉你个法子,保管能降服了她。”
简妍心里猜到庄二夫人是要借刀杀人,心想她刚进府,上头还有一个姚氏,便是没了庄大夫人也轮不到她管家,于是道:“二婶别提了,前头我哥哥来又将我教训一通,叫我好好服侍婆母呢。”
庄二夫人指着简妍对朱姨娘道:“你瞧瞧,前几日还对着我发狠呢,如今瞧着竟像是被吓破胆子的。”
简妍不吃激将法这一套,说道:“我母亲叫哥哥跟我说,凭我如何,也不能的毁了家里姐妹的名声,叫姐妹们跟着我受累。”
庄二夫人啐道:“你当二婶陷害你还是怎样?这是你婆婆自己个将把柄送到你手上呢。”
简妍摆手道:“二婶放过我吧,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哪里能做的了那事。”因又借口照顾庄政航离开。
庄二夫人放了她去,待她去后,暗中啐了一口,脸上有些不悦。
朱姨娘笑道:“二少夫人还年轻,怕事也是有的。”
庄二夫人鼻子里嘿了一声,望着屋子里的玉瓶宝盒,眼珠子转转,心想庄三夫人素日里就是个不喜言语,不爱沾染是非的;姚氏又是晚辈,不好开口;但是若叫她坐视有自己一份的家产就这样被人挪用了,她又是不甘心的。因想这坏人少不得还得她来做。于是对朱姨娘道:“你去问问洪二家的,问他昨晚上洪二跟老爷说了什么话。”
朱姨娘忙应着去了,过了一个时辰后回来,对庄二夫人道:“婢妾还请夫人恕罪。洪二这次倒是守口如瓶。只是焦资溪那边唯恐事情闹出来闹大了,就悄悄地跟婢妾说了两句。婢妾还请夫人恕罪,婢妾琢磨着焦资溪的意思,于是就说‘一山不容二虎,哪有一家里头两个大管家的’,婢妾擅自替夫人许下,说是若夫人能接过府中的钥匙账册,就叫焦资溪总管府中的事,园子里的事也依旧是他的。好说歹说,焦资溪将大老爷的事全抖落出来,说是大老爷挪了府中的银子,还要占用老夫人百年后办丧事的银子。先前老爷瞧好的百年香樟树,已经移到园子里了,如今也拖着没给银子,外头树贩子来催了几回。”
庄二夫人笑了,拿了茶慢慢地吃,“你许了他就是,你的话就是我的话,看来大老爷是捅了大漏子,焦资溪也不敢隐瞒了。
朱姨娘道:“夫人,你不赶紧跟老夫人说?”
庄二夫人道:“急什么,这么急赶着过去,倒像是我们心不良一般。”心想总归知道那银子的用处,既然不怕丢了东西,还急着捉贼做什么。再者说,这事要引着庄老夫人自己个发现,逼着庄大夫人自己承认,才算是高招。
却说简妍那边急匆匆回去,到了园子通往庄府的穿堂里,就瞧见园子门边站着一个小厮,看相貌像是庄政航的小厮广丹。
因想起那偷偷去典当东西的广白在侯府被审问,已经是毁了前程叫撵出去的,简妍看着这广丹,心想不知这广丹是不是好的,可留得住留不住。
广丹虽不认识简妍,但府中少夫人就两个,瞧见一年轻少妇过来,忙低头展臂磕头行了大礼,“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简妍看了他一眼,见广丹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一身雨过天晴绸缎,长得油头粉面,一看便知不是会引着少主子走正路的人。
“你来回什么事?”
广丹笑道:“小的有事要回给少爷。”
穿堂里尚不算热,简妍手中拿着姚氏赠送的折扇扇风,且不急着进去,金枝、金风两人跟在她身后,只当简妍在给广丹下马威,叫他跪着。
过了一会子,广丹先受不住,满脸堆笑道:“这里热,少夫人先回园子吧。”
简妍拿了扇子敲在下巴上,嘴角挂着一抹讽刺,似笑非笑地看广丹,“我头会子知道,原来‘有事’这两字也是能回人。这两字可真真是妙啊,不管旁人问什么,只管拿了这两个字来说就好。”
广丹忙道:“少夫人误会了,小的不是敷衍少夫人。只是外头的龌龊事,不好拿来说给少夫人听。”
简妍冷笑道:“既然知道不好说,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当老天厚爱你,旁人有入狱的时候,你就没有断头的机会?”
广丹见简妍说了重话,脸上笑得都酸了,心想这位新少要逞威风,自己何不顺着她的意,敷衍过去就罢了,于是道:“是少爷外头的朋友知道少爷病了,捎了信叫小的拿进来。”
简妍扇着扇子道:“口信还是信?哪个朋友?”
广丹笑道:“是陈少爷写的信,小的不认识字,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陈兰屿?”
广丹听简妍说出陈兰屿的名字,忙道:“少夫人知道?陈少爷与少爷有八拜之交,因此陈少爷捎信,小的不得不快些送进去。”
“何止八拜之交。”简妍扑哧一声笑了,偷眼看了眼金枝,心想不愧是兄弟,这陈兰屿可是喜接收庄政航的女人。
广丹陪着笑脸,忽见简妍骤然不笑了,身上的汗毛一立。
简妍淡淡地问:“陈兰屿找少爷做什么?借银子?还是又有新鲜的玩意?”
广丹见简妍说的越发细致了,心道早晚简妍也会从庄政航那边问出来,不如自己先说了,卖个好,于是道:“陈少爷不知从哪里寻到一个女戏子,据说唱得好,长得更好。陈少爷请了那女戏子在家唱戏,想问少爷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去他家凑个热闹。”
“女戏子?这般不成体统的事,陈家老爷夫人也乐意?”简妍问完了,又想自己又多事了,陈兰屿是陈家老来子,陈家老夫妇待他如珠如宝,便是闹上了天,也只会赞他会花银子,没有拦着他的。因又想起庄政航的一个想好秦绵绵来,心想不知这女戏子可是秦绵绵不是。若是,那陈兰屿这次又是玩的奇货可的把戏,将秦绵绵荐给旁人,自己个也能跟着玩乐。
广丹笑道:“爷们胡闹一场,玩玩就丢开了,总归不会误了正事。”
简妍心想怕是他们也没有什么正事,说着,就见里头小七出来了,小七见着简妍,立时站住。
简妍看了眼小七,笑道:“你过来,我又不吃了你。”
小七缩手缩脚地过来,偷眼看了眼简妍,福身行礼。
简妍问:“少爷跟你说了什么?”
小七道:“少爷说身子还没好,不能出来。”
简妍料想庄政航也是不耐烦搭理陈兰屿的,并不叫小七回去,当着小七的面,对广丹道:“你跟陈家少爷说,就说少爷身子尚未痊愈,不能出去。还有,我哥哥不是那等胡闹的人,叫他别缠着我哥哥胡闹。”
广丹忙答应着,弓着身子退出。
简妍心想原本指望着又儿收拾了小七,如今瞧着庄大夫人那边事多,一时半会是收拾不了小七了。因想着还要忍着这个表面上不声不响,暗中上蹿下跳的丫头,简妍心中就有些不悦。
主仆三个进了棠梨阁,简妍终究是看小七不顺眼,从房拿了本出来,对小七道:“上回如梦叫你陪着她逛园子,可见她是喜欢你的。如今你还替我送了给她吧。”
小七虽不知上回庄敬航究竟要做什么,但想着庄敬航后头脸上的巴掌,想来也不会是好事,以至于后来她下意识地躲避着安如梦,于是笑道:“奴婢还有一样东西要赶着做完……”
“我替你做。”金枝忙道。
简妍笑道:“这本极为贵重,你亲自交到如梦手中,若是下回子我问如梦,如梦说你转交了旁人,我必定要重重罚你。”
“是。”小七捧着本就去了。
简妍进了房中,见庄政航竟趴在床上,刚凑过去,就见庄政航忽地将塞到枕头下,心想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在床对面榻上坐下,问道:“不知你兄弟叫人来跟你说什么?”
庄政航只觉得那“兄弟”两字极为刺耳,皱眉道:“他说有乐子,叫我出去瞧瞧。我这般,怎么出得去?”
简妍撇了撇嘴,走近附耳道:“那小七不是个好东西,我提醒你以后少用她。”
庄政航耳朵上一烫,不知是刚看过那,还是许久未曾碰过女人,听她在耳边说话,心头一动,见她如玉面庞就在眼前,闻着女儿体香,忍不住向她脸上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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