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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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柳,名叫湾湾,对,柳湾湾。
据说在我出生时,一声啼哭后,就开始眉开眼笑地张着嘴巴对着护士乐,两只眼睛笑的弯弯地,眼睛里还有啼哭后留下的泪花,水盈盈地,爸爸为此开怀大笑道,吾家小女湾湾也。
自我记事起就是和奶奶生活在乡下农村,它有一个普通又诗意的名字,柳河村,绿柳迎风,银河细流。
柳河村占地不大,住户不多,但空气清新,村情温朴。
在我的记忆里,柳河村的花很美,树很绿,天很蓝,水很清。它四季分明,时令易显,地势平坦。席地而坐,除了房屋树木这些人类制造的物事之外,没有凸起的高山遮挡前方的视线,没有深陷的坑洼显示地表的残缺,它空气温润,阳光娇柔。
人们在农耕的时候常说这里天圆地方,舒适宜人,一辈子都住不够。而我,将脑袋左右各旋转180度,再眨巴眨巴大眼睛望望蓝天,很确定无所不能的大人们难得地说了一句病句,天是圆的,但,地也是圆的,而且蓝天一定对大地很疼爱,因为我看到,它总是宠溺地拥抱着大地,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柳河村的东边有一条河,围着岸边生长着一排柳树,那里是我和小伙伴从小的驻扎地,每次玩耍回来,我都会跑到正在做饭的奶奶跟前,小手搂住她的腿,很确定地说,奶奶,奶奶,我知道我们的村庄为什么叫柳河村,因为它的东面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一排大柳树。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和奶奶说,那就是,我很喜欢,很喜欢那一排柳树,它们就像是婀娜多姿的少女,每天都在河边梳妆,柳枝摇曳,如女人的发丝,随风盈动,柔丝如水,更喜欢它们的叶子,细细长长,没有松树那样锋利冷漠,也没有杨树那样圆滑温情,它细而不锐,宽而不满,恰到好处,就如,女人的娥眉,妩媚动人。
在我懵懂的童年中,奶奶是与我相依为命的人,爸妈只有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才会回乡看看我们这“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感到难过,恰恰因此而养就了我一身的自由和不拘,自由和不拘中充溢着对未来生活的乐观和信心。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活也有幸福的一面,比如,每当我一惹祸,奶奶的手还没抬起来,我就已经跑出十米之外。
为此奶奶常和别人骄傲地说,我孙女可是做运动员的苗子。
每每这时,我都会两眼笑得弯弯地看着她,心里感谢,我的奶奶是我人生当中第一个伯乐!
我企盼着这辈子就跟奶奶在一起,爸爸妈妈就在外面做好工作机器的角色,给我们赚多多的钱,永远不要回来掺合我们祖孙合乐的美好日子。
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的洒脱,就这样萌芽在我的小小生活观里。
我天生爱蹦爱跳,登高望远,当一些小姑娘三三两两文文静静地跳皮筋时,我已经跟着一帮毛小子掏鸟窝、追羊赶猪。
村里人一看到奶奶都会忍不住说,柳奶奶啊,你家湾湾活脱脱个孙悟空、哪吒转世啊,每天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墙头上,如果你有一个够高的梯子,她真的可以登天,可苦了你这么大年纪咯。
奶奶却总会一手拄着拐棍,一手在眼前忙扇摆着,满脸笑容地说,不苦不苦,能翻天倒海的,是多有本事的娃。
我在一旁,听进耳里,又会小嘴一咧,眼睛笑得弯弯的。
时光,就在我和小伙伴们和泥巴、捉蟋蟀、斗蛐蛐的欢笑中悄无声息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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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上小学的年级,奶奶拿着她给我买的小书包走过来对我说,湾湾啊,你不小咯,该上学了,看看奶奶给你买的新书包。
我满脸委屈,嘴巴嘟嘟着说,不去,我就在家里陪奶奶,我才不去上学呢,我去上学了,奶奶真的成孤独老人了。说着眼泪好像还要应景似的掉下来。
奶奶一看,顿时感动的不得了,忙把我搂到怀里安抚着,我就知道我的孙女是最孝顺的,比他爹孝顺多了。但是湾湾啊,你要是不上学,你的小伙伴们可都去上学了,你看郭小和牛二的妈妈都开始给他们买新衣服,下个月一起上学的,你要是不去,家里也没有人陪你玩儿了对不对。
我一听,忙把脑袋从奶奶的怀里钻出来问,你说牛二也上学了?
对啊对啊,他比你大两岁,早就该念学去了,只是这孩子太淘气,到那就把人家孩子的腿打折了,让人家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弄得老师当时没敢收,今年牛二他爸来来回回去校长家走了好几趟,好歹算是同意收下了。
噢,奶奶,那我也去念书,只有念书了以后才会有出息,才会找到好工作,才有能力孝顺奶奶是不是,我两个眼睛一眯,又笑得弯弯的。
奶奶似乎又被我感动了,擦了两下眼睛,说,好孩子,奶奶给你做饭去,下午好去镇上给你挑几件新衣服。
我开心的不得了,牛二可是我打小的偶像,心中的大哥大,他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长的像铜铃一样大,身材也高高壮壮的,要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谁要是惹到他,他直接能把那人拎起来像扔铅球一样撇出去,所以村里的小伙伴都很忌惮他。
他还有很多本事,他养的蟋蟀最厉害,捉的蛐蛐最大,弹溜溜球时总会赢一大罐子,每次我都会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他身后,他总会说,湾湾,你就在那里面可劲儿地挑,喜欢哪个都拿去,每当这时我就觉得眼前的牛二瞬间又高大了不少,简直就是我的超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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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后,天气并没有转凉,反而因为秋老虎的发威,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奶奶每天都会给我买回一袋冰棒来给我祛暑,第一回、第二回吃着还挺新鲜的,等到吃个十天半个月,我一看到奶奶拎着冰棒从门口进来,我就立马打了个哆嗦。
听说我也要去上学了,牛二便带着郭小、李猛、张成成一起杀进我家,我一看这阵势,果真威武,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牛二看到我就说,湾湾,为了告别无人管制的昨天,我们要出去好好庆祝一番。
我仔细一打量,牛二扛个大镐,郭小拿着一把小铁锹,李猛抱着几块木头,张成成拎了一兜土豆,我瞥了一眼屋内在凉席上睡觉睡得正沉的奶奶,将冰棒挨个人分完,一甩手,出发。
我们去了老根据地,刚一到河边,找到一块有坡的地方,牛二开始拿着镐小心翼翼地刨,郭小拿着铁锹在离牛二刨的坡下半寸多的地方开始往里挖,不一会,郭小就熟练地挖掘出一个洞穴,牛二在上面挖出了一个土锅的形状。
李猛开始往洞里填木头,填完后,牛二两手往裤兜一伸,一手拿出来一个打火机,一手掏出来一卷废塑料袋,往洞里一塞,打火机一拨,火苗瞬间填满洞口,蔓延到里面的干木上。
这时牛二命令道,张成成赶快放土豆,放完用土仔细地埋好,张成成如获军令般动作有质有速。
二十分钟不到,就闻到有土豆的香味溢出来了,有牛二在,我总会被分到焖地最好的土豆。
我们正沉浸在自给自足的劳动成果中,忽然听到一个带有非常浓郁的好奇意味的陌生声音。
你们在吃什么?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儿,他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不仅人干净,穿的也非常干净整齐,上身着一件白色的小短袖,亮的晃眼,下身淡蓝色的牛仔短裤像熨烫过一样,没有一丝褶皱,头戴一顶白色的太阳帽,透明的帽檐将他的面容照的更加清凉,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肤肌如雪,让我一下子想到温室大棚里生长的白萝卜。
我们在吃土豆,你难道不认识,郭小一副讥笑的鬼态。
郭小从来就是在牛二面前乖乖的当孙子,在别人面前当霸王的角色。
听说咱们村里来了一户新人家,估计就是他们家吧,李猛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
你想吃吗,牛二问。
看吧,还是我的牛二最热心,我心里又开始自发地夸他。
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铭辛,“辛”也同“心”,说着地同时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示意着,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喜欢他,长得那么白,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谁敢跟他玩,一不小心就会碰掉皮,哪有我们牛二皮实,说话还文绉绉地,好像富家公子一样。
我不仅心里嘀咕着,脸上表现着,嘴上也不耽误地说着,切,谁稀罕知道你名字么。
说完继续吃我的土豆。
你!叶铭辛显然被我弄的下不来台,两眼直直地盯着我,白白的脸颊上开始泛红。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什么了,长的跟个女娃子似的,哪敢我们牛二好看。
我对着皮肤黝黑锃亮的牛二眨了一下眼睛,两眼笑得弯弯的。
牛二看到我崇拜的眼神,立刻像吃了士力架一样,自信地又拿起一个土豆吃起来。
叶铭辛被我奚落地说不出话来,一跺脚,将刚拿到手的土豆一扔,狠狠地说了一句黄脸婆,转身走了。
喂!城里的人就不知道节省吗,吃东西不花钱买吗,浪费是可耻的知不知道,从小没有人教你吗,缺乏教养吗,我不停地向他喊叫着,不管他有没有听见。
长的白就了不起吗!哼!你就是一个女娃子!不对,比女娃子还要女娃子!我看着前面那逐渐远去变小的身影,又忿忿的骂了两句,可能这才是我气愤的主要原因,长的那么白,和他在一起,我就跟个非洲难民似的。
湾湾,你发什么疯,是不是牛二给你的土豆里有毒?张成成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不甘心地跺了两下脚,白了张成成一眼,坐下来继续吃我的“毒”土豆。
那一年,我七岁,叶铭辛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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