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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晚上，周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但始终没有睡意。

    随着年龄的增长，兄妹两个已经不再睡在一个房间。原来的房间由周璟住着，而周瑾则搬去了隔壁。

    窗帘没拉严实，有几缕清清冷冷的月光漏了进来，正好照在原先周瑾的床所摆放的地方。

    周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块亮光，心中苦涩难当。只是哥哥呀，小瑾只是把我当做哥哥啊。也是，她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把自己当做亲哥哥，鼓励自己去远方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不是应当的吗？是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亲近使自己失了分寸。

    嘴上说着不行，逼自己一步步离开，心里却盼望着小瑾乖乖地追过来。用“看，我已经退让逃避了，是小瑾她亦步亦趋追上来的”这样的念头来打消心中的罪恶感，把责任都推到小瑾身上，满足了自己卑劣的愿望。周瑾，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鄙了？不知不觉中，你竟然想算计小瑾了？

    他翻了个身，有想到小瑾说“既然哥哥想去就让他去吧，我尊重他的决定”的时候，那样冷静而无所谓的表情，周璟觉得心难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小瑾，小瑾她终于已经不需要我了，他这样想。

    不知为什么，有些时候，回想起小瑾那个表情，他甚至觉得那时的小瑾有些冷酷得近乎残忍。

    ……

    隔壁房间，周瑾却是睡得正香。她丝毫不觉得赞成哥哥去美国有什么不对。既然哥哥想去，机会又确实难得，家里又不是付不起那些钱，为什么不让哥哥去？

    哥哥这都十七八岁了，男孩子在这时候想要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向外面去探险不是很正常的吗？至少哥哥还没有赌博、酗酒、抽烟、离家出走之类不良少年的想法，只是想出国留个学而已，已经很靠谱、很有上进心了好吗？

    至于妈妈的那些怕他吃苦的担心，周瑾则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哥哥是谁啊，从小到大，他到哪里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啊？再说国外也没有那么恐怖，要不怎么那些权贵家的子女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呢？

    总之，赞成哥哥去留学和当初劝他去念省中一样，都是为哥哥前途的正常考虑啊。

    睡得香甜的周瑾，丝毫没有察觉到隔壁房间里，哥哥因为她的“正常考虑”而痛苦得难以入睡，反思自己是不是自视过高，太自以为是了。

    ……

    第二天便是中秋了，周瑾一大早就起来，陪妈妈做了早饭，随后一起去超市了。周爸倒是殷勤地要开车送娘俩去，却被女儿无情的拒绝了，理由是要享受专属女人的逛超市乐趣。

    周爸讨了个没趣，几口扒完了早饭，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偶尔回几条同事发的祝福短信。

    周璟一夜没能睡着，等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因此起得便有些迟。等他下楼的时候，餐桌上的早饭都冷了，只能去锅里热一下再凑合凑合。

    周爸见他进厨房，丝毫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这个儿子长这么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总得让他熟练熟练的。男人嘛，总不能一直让老婆在厨房你被烟熏火燎的，不然以后哪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呀。

    “乒乒乓乓”厨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后，周璟终于端着好不容易热好的粥走了出来。就着酸辣的小咸菜，细嚼慢咽，不久就把一碗粥给解决了。之后，又去厨房洗碗刷锅，忙了好一阵。

    等他搞定一切，做到周爸旁边的沙发上时，周爸已经看完了报纸，正看着电视里载歌载舞的各种庆祝节目。见儿子坐到身边，周爸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厨房的活干得怎么样？”

    “唔……”周璟少见的脸红了一下，“我不怎么会。要不爸你去检查一下？”

    周爸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也要开始学着点家务了，以后也帮着你妈一点，以后还能帮着媳妇儿。”

    周璟的脸显示红到了耳，而后又白了一白，勉强笑道：“爸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儿了？什么媳妇儿，还远着呢。”

    “嘿嘿，不远了。”周爸贼贼地笑了几声，“来，跟爸说说，有没有喜欢的女生？爸来教你几招。”

    周璟更窘迫了：“爸，没，真没，哪有什么喜欢的女生啊？”

    “别害羞嘛！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小子，跟你老子我还有什么好别扭的？来，跟我说所有没有瞧上哪个姑娘？”周爸揽过周璟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挤眉弄眼，就想从儿子这儿套出点什么来。

    “没，爸，我真没！”

    “哎哟，这就没意思了不是？要不爸和你交换秘密？我当年啊，有一个特喜欢的女生，人家还是校花呢！那时候啊……”周爸正摆出一副追忆当年的样子呢，门口就传来叶妈冷冷的一句：

    “哟～别说当年了，是不是现在还心心念念着那校花姑娘啊？”

    听到叶妈声音的一瞬间，周爸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老、老婆？你回来啦？渴不渴啊，我去给你倒杯茶。”说着，还一边朝周瑾使眼色：臭丫头，枉费我平时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也不提醒我一下！

    周瑾朝她爸耸耸肩，一摊手，表示：我也没办法啊，倒是想提醒你来着，谁让你开口那么快的？

    叶妈冷哼一声，往沙发上一坐：“找你那姑娘给你做饭去吧，我这个黄脸婆今天是没兴致了。”

    “哪能让您累着呢？今天就小的去做了，您老在这歇着，来，喝茶。”周爸在一旁低头哈腰的，还招呼着周瑾：“别愣着啊，还不给你妈把瓜子水果拿过来，麻溜的！”

    周瑾看着爸爸这一副奴才样，好笑的点点头，给母后拿零食去了。

    看着周爸一边接过购物袋，一边顺手把周璟也提溜进厨房，周瑾一下坐在叶妈旁边，担心地开口：“妈，你不会真生气了吧？爸爸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就别和他计较了吧？”

    叶妈冲着周小瑾一眨眼，哪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嘘，别出声，让我今天也偷回懒。谁让他今天正好撞我手里了呢？”

    周瑾恍然大悟，回了一个“我明白”的眼神，陪妈妈一起看电视嗑瓜子了。既然厨房里有哥哥，想必爸爸应该也不会再出来抓壮丁了，还是陪妈妈比较舒服一点。

    不一会，厨房里就传出周爸教周璟做菜的声音。

    “哎哎，沥干了水再下锅，不然油会溅！”周爸话音未落，噼里啪啦热油四溅的声音就传出来了，还有两人呼痛的压抑的惨叫。

    “小璟，不是让你按好锅盖的吗？螃蟹爬出来了，快、快抓住它啊！这儿，这边还有一只！”

    “放下，放下，那是糖啊，盐在这儿。诶，对，是这罐。混蛋，谁让你放这么多的！这不是在腌咸啊喂！”

    “周璟，我是让你拔虾线，谁允许你把虾搞得身首异处的啊啊啊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做菜啊啊啊啊？”

    周瑾和妈妈在客厅听着周爸的咆哮，觉得自己俩人还是别进去掺和比较好。周瑾还幸灾乐祸地想，原来哥哥也不是全能的嘛，至少在厨房里，他是绝对处于弱势的。

    ……

    午饭上桌，那场面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螃蟹都是断胳膊断腿的，一盘虾没几只保留了全尸，西兰花炒片里的水多得让人以为是汤（周爸对周璟盐放太多的拯救），红烧鲫鱼焦黑，称得上面目全非，唯有一盘青菜除了有点黄外还算看得过去。

    周爸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不厚道地把周璟做菜时的笑话一一讲给叶妈和周瑾听，把一大一小俩美女都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周璟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周璟也是好脾气，就由着她们笑，还一脸谦虚地说下次一定改进。

    娘俩笑够了，一家人才上桌坐下了。周瑾原来好十分好奇地抢先夹了一筷子，想尝尝哥哥的手艺如何，结果在入口的一刹那，脸色诡异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周璟还十分期待地问。算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来第一次自己下厨，也算颇为新奇的经历。

    “唔……不错！”周瑾脸色变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一家人听她那么一说，都挺好奇这一向天才的周璟是不是在做菜上也有那么高的天赋，纷纷伸出筷子，夹起菜朝嘴里送去。

    “唔……是不错，我第一次做饭还没这水平呢！”这是不忍心伤害孩子心灵的善良的叶妈。

    “呃……小璟，别灰心啊，这不是有句话叫‘人无完人’么？像我就做不出你那些物理竞赛的题目不是？”不厚道贼笑着的周爸。

    “哥哥，勤能补拙，多做几次就好了！我相信你的！”这是和叶妈站在同一战线的周瑾。

    周璟默默低头扒了口白米饭，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心里默默流着宽面条泪。看来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天分……

    后来的后来，那一顿是靠周爸下厨随便炒了锅炒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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