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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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骗子息x天界x相对
燕浮生现在在轮回教的身份很是微妙,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只不过是枚西燕国七王子送过来的质子。突然冒出来的十六公主让须臾山热闹起来,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张望,而偏偏这时候传出一些教主与十六公主的暧昧流言。人间道主容扬稍稍惩戒了几个过火的人,也就让这越传越玄的谣言稍稍安静了些,这也让燕浮生在须臾山上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当事人之一的季佩绝听闻后,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唯一的烦恼便是要面对吃醋发怒闹别扭的绝色少年,为了这件事,锁云已经数日没有理过季佩绝,并像是要持续相当久的样子。吃过几回闭门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季佩绝也恼怒地拂袖而去。
教主没有出来澄清,便是默认了。一时间,前来拜访燕浮生的人其中有大半,是季佩绝的宠妾。
“……公主,这是妾身今日做的桃花糕,望公主喜欢。”红菱笑吟吟地将竹篮中蓝白的帕子铺开,数个颜色不同的点心在帕子上散发着芳甜。一旁的白蔺似乎像是被抢了先而微嘟起唇,样子娇憨无比,也将自己带来的糕点展示在桌上:“公主,这是白蔺的嬷嬷做的,一直以来都没机会说,嬷嬷很感谢上次公主的救命之恩呢。”
“不必。”燕浮生保持着得体的笑,既不疏远也不亲昵。她看着白蔺貌似毫无心机的可爱笑容,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如果眼前的少女知道她只不过是看到了那人、为了在那人的目光中留下一个影子而特意跳下去,该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锁云那个贱人,要不是……”似乎也想到当初那惊魂的一刻,白蔺的眼中闪过恨意和恐惧,低声咒骂。
“白蔺!”一声令喝打断了白衣少女的嘟喃,红菱貌若惊慌地瞄了一眼燕浮生。白蔺似乎还有些不甘,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燕浮生淡淡地笑着,好像没有听到刚刚的一切:“锁云只是有些偏激了罢,本并不坏。”这是真话,燕浮生想。她翻遍了风锁云的所有的劣迹,却惊愕地发现,那名少年明明得罪了所有人,却没有哪怕一人因他的任和胡闹而死,区区可数的伤患也在饿鬼道的医疗下痊愈,却让所有人打心底认定了他的残暴和任。这一切的一切说明风锁云极擅长把握分寸,处处留下后路不会做绝。真的是这样么?燕浮生感到一丝不安,风锁云并不像外在那么无脑和鲁莽,她有些看不透那名绝色少年。
“他不坏!?”白蔺瞪圆了杏眼,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她似乎想要反驳,只是因为对象是燕浮生而不想多说什么,少女低声呢喃了一句:“公主太仁慈了,要是公主能取代那个贱人就好了……”
白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微不可闻,燕浮生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让一直暗暗观察的红菱眸子闪过了一丝微光。
这是她们的目的了罢,将她推到与锁云对立的地位。如果燕浮生输了,她们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亦敌亦友的同盟;如果燕浮生赢了,至少她们认为她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这样很好,对于她接下来的行动,必要的时候她们是个不错的棋子。所以燕浮生只是笑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红菱也是极聪明的主,杏眼微微一转,状若惊讶地看向桌子,纤手半掩着唇:“公主好像什么都没吃呢,是不是这些糕点不合口味?”
“谢谢。”燕浮生微微摇着头,她的脸带着些苍白,柔弱而无力:“最近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东西。”
“公主不舒服?”红菱担忧地看过来,招手示意婢女进来:“去饿鬼道请人来,十六公主她……”
“不必了。”燕浮生打断了红菱的话语:“只是有些疲倦,休息一阵便好了。”她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下,却在下一刻猛地色变,干呕出来。
“公主!”红菱和白蔺同时起身惊叫,然后相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快!快!去饿鬼道叫人来!”比起惊疑不定的白蔺,红菱在最初的慌乱后,当机立断地指挥下人将燕浮生扶到床边,派遣下人前往饿鬼道。
红菱看着仆人进进出出整理着污迹,脸上似悲似喜,最后叹息一声:
要变天了。
一双手轻轻搭在燕浮生的手腕上,那双手极其光滑圆润,不带一丝皱褶,皮肤薄得能清晰看见其中紫青的血管。手的主人有一张微带着些暗的脸,虽然俊秀但过于沉,一只眼罩斜遮住左眼,唯一在外的右眼微磕着。
那人收回了手,燕浮生将手拢在袖子里,看着独眼男子的目光中带着丝探寻。独眼男子没有波折的声线带着些冷:“公主不必念忧,只是染上些伤寒罢了。”
他招手让一小厮走近,刷刷写上药方让其去抓药。独眼男子就此起身离去,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燕浮生一眼,孤僻如厮。
“谢单道主。”燕浮生不在意男子近乎无礼的行为,半倚在床上向男子背影道谢。男子没有半分停顿,仿若没听见般直直离去。
离开燕浮生的雅阁后,独眼男子直直地向不远处的“蓝”——饿鬼道走去。
进了饿鬼道的蓝,独眼男子看着高高在上的季佩绝,还有站成两列的同僚:左边只有人间道主容扬,修罗道主狄修任务在身,天界道只有特定时候才会出现。右边离季佩绝最近的是地狱道主狱九,再来是显得有些怏怏的畜牲道主萧风炙,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独眼男子向季佩绝单膝跪下,平平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显得越发寒。
“饿鬼道主单要离,觐教主。”
季佩绝没了以往的笑,目光复杂:“说吧。”
“禀教主,燕浮生确是有身孕。脉象显示已存在大约四十来天,极有可能是教主的骨,确切鉴定必须待生下婴儿后才能执行。”
一瞬间的死寂,季佩绝凝视着单要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季佩绝才挥了挥手,带着许些疲惫。单要离默默起身,站在萧风炙的身旁。畜牲饿鬼地狱,人间修罗天界,地下与天上的对立,此谓轮回。
“说吧。”季佩绝再一次重复,这次的对象是所有人。
一向活跃的萧风炙垂着头一言不发;狱九一如既往地隐在影中,如同一个毫不起眼的影子;单要离沉默着,他的注意力一向很少放在这种所谓的杂事上;这种时候,一向是老好人的容扬会发言。
“恭喜教主。”容扬微微倾着身子,温和笑容的脸隐在黑暗中:“……得到了祭子。”
谁也没法说得清轮回教到底存在了多久,像是自江湖伊始的时候,轮回教便占了一席之地。轮回教强的时候极强,弱的时候沦为其他门派的附属也曾有过。但即使它再怎么弱,正道再怎么联合起来攻打,究竟是没法将轮回教斩草除。轮回教就这样默默走过历史,最终确立了它霸主的地位。
轮回教重轮回,六道复六道生。
这样古老的一个教派,自然存在一些的祖上流传下来的教规。其中最莫名的一条便是:轮回教主必须将其第一子送入天界道。天界道是轮回教最特殊的一道,它近乎完全独立于教主及其余五道,唯一的职责便是守护轮回教的禁地及发源地——神木。轮回教主无权指使天界道,天界道也不能介入轮回教的日常,唯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出现。
送入天界道的第一子便被称为祭子,除了天界道没有人知晓他们之后的状况。没有祭子,意味着当前教主不被天界道承认,永不得进入神木及记入轮回教史籍。在这之前,季佩绝一直没有任何子胤,只是现今怀上教主骨的偏偏是……
想到那些狂热于神化自身及神木的天界道,再看季佩绝眯起的眼——这代表着那人的心情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容扬温和的笑脸也带上了苦涩。
“教主,无论十六公主怀上的究竟是不是教主的子胤,必须保住十六公主,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为止啊……”
季佩绝低低沉沉地笑了。
“那就尽情期待罢,我的祭子。”
一夕之间,燕浮生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人都意识到拥有季佩绝子息的十六公主代表着什么。燕浮生现今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以说燕浮生现在不经意间打个喷嚏,都会闹得饿鬼道人仰马翻。
“公主,慢点,慢点走。您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公主决不能有半分闪失。”
“恩。”燕浮生淡淡地笑着,将已经很慢的脚步放得更为缓慢。在房间中闷得慌的燕浮生多次请求后,终于得以出门散散心。周围依旧是那群宠妾,不远处却有几个轮回教的侍卫默默跟着,足以说明对燕浮生的重视。
“今日紫嫣姐姐做了些酸梅糕,想必公主最近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这些酸梅可以让公主开开胃哦。”
“谢谢。”
“呀,这里是……”白蔺的话引起了燕浮生的注意力,她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是当初锁云赏花的地方。
“这里是公主救下白蔺的地方呢。”白蔺扫视了一眼水池,眼中闪过恐惧及嫉恨,然后又注满了崇敬地看向燕浮生:“白蔺再次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不必。”
“!”
突然周围一阵骚乱,不少婢女及宠妾都面露惊恐。燕浮生一眼望去,不远处一袭红衣,耀眼得将天地间所有色彩都夺尽。绝美的少年坐在长廊桥的栏杆上,黑白分明的丹凤眼冷漠地看向这边,灰衣的小厮一如既往地守在少年身后的影中,毫不起眼。
燕浮生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步履没有丝毫改变地向少年的所在方向走去。周围人似乎安静下来,极有默契地跟随在燕浮生身后,仿佛那有些纤细的身影是能抵御那噩梦般的少年的唯一力量。
被众星捧月般供在前方的燕浮生,带领着宠妾及仆人们,缓慢地接近少年,再越过,似乎那名绝色的少年只是一道优美的风景被无视。顿时,所有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哟。”
似乎被以往低三下气的宠妾的无视所激怒,在一阵错愕后,锁云高昂近乎变调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有了新饲主就忘了旧的啊,母狗们!”
燕浮生停下,众人也跟着停下。她回过头来面对上锁云带着扭曲的表情,即使神情一片狰狞,那张脸依旧好看得令人流连忘返。
燕浮生淡淡地道:“奴不是饲主,她们更不是狗。”
“好,好。”锁云眯着眼笑起来,起身轻盈地从栏杆上跃下来,动作优雅地如同猫一般。他走近站在燕浮生的对面:“那你告诉我,她们是什么?”
不待燕浮生说话,锁云又像是闻到什么糟糕的气味般绕过燕浮生远离宠妾们,皱着眉捂住了形状完美的鼻。
“真是不管闻几次都是恶心得不得了的骚味。”锁云紧皱着眉,突然大喝一声:“滚开!母狗们!”
长久以来植在心中的恐惧让许多人下意识地后退,不少婢女吓得差点哭出来。站在燕浮生周围的便只剩下白蔺和红菱,白蔺低垂的眼满是对眼前少年的憎恶,而红菱则像是害怕得动不了般微微颤抖。
锁云微笑地对燕浮生摊了摊手:“看,多听话呢,这些母狗们。”
后退的人心中闪过愤怒及对少年的侮辱的无力和悲哀,她们看向燕浮生,好像能拯救她们的唯有那个单薄的身影。燕浮生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切的变化,只是平静地道:“奴不知道,奴只知道一句话。”燕浮生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狗眼看人低。”
“你……!”
从来没有被这样暗骂的锁云当场就怒了,燕浮生看见少年的手动了动,像是要做出什么动作却在下一刻硬生生地停止,锁云看向这边的眼中夹杂着怒火、嫉妒、憎恶及……不甘。原来如此,燕浮生淡淡的微笑加大了弧度。季佩绝怕是和眼前的少年说过什么,或者说,是禁止了什么。
不能将怒气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锁云迁怒到周围的宠妾。
“你!”气昏了头的锁云愤怒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名侍卫:“快让这群贱人消失在我面前!永远!!”尖锐的声音近乎尖叫。
侍卫依旧一动不动,他的职责只是保护绝色少年及青衣女子,并不听从他的指挥。
侍卫的沉默让锁云感到越发的难堪,他的脸变化了好几种颜色,周围人没有多表示什么,但那嘲弄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绝色的少年呆立在原地,他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开来,唯一站在他旁边的洛绎却被人群隔离,黑暗的世界只剩下他,孤独无比。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锁云神色扭曲带着灰意,大力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越过燕浮生向他的小厮走去,像是落荒而逃。
只是,意外却在这一刻发生。锁云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叫,再来是无数声高昂的尖叫。他猛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看见燕浮生在空中最后的衣角,栏杆上,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哗啦——”
水花高高迭起,所有人惊叫着,慌乱着,不远处的几个侍卫在第一时间内赶到,跃入水中,不久后,其中一名侍卫抱着昏迷过去的燕浮生跳了上来,刺眼的嫣红从燕浮生衣服的下摆流出。
侍卫冷冷地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锁云,眼中闪过鄙夷及不屑,然后匆匆地赶向饿鬼道的蓝。不仅是侍卫,所有人在侍卫离开后,看向锁云的眼尽是不善和憎恶,而后也依相追上去。临走前经过锁云旁边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低声咒骂,一名宠妾“不小心”撞到锁云身上,手上的糕点全糊在那上好的绸缎上。宠妾们的眼中都闪过快意,她们敢如此大胆的原因是:她们知道,锁云完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后,一切都显得空旷寂寞。锁云依旧呆立在原地,凝视着栏杆上那片嫣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表情。直到洛绎小声地轻唤。
“少爷……”
锁云的肩膀颤了颤,从后面看像是在哭泣,然而,若有若无的低笑弥散在空气中。
“呵……呵……”
锁云一手捂住嘴,像是竭尽全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大声,另一只手捂住腹部,像是笑得肚子都痛了。他笑着,大笑着,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几乎流出了泪。
“……呵……呵。”
像是终于止住了笑意,锁云直起了腰,长长泄出一口气,黑长的发被风吹得翻滚。
“萧……不,燕浮生,真是好手段啊……”
他又一次地笑眯起眼,神情中尽是愉悦,眼角的蝶像是快跃出来舞动。
“真是彩的表演呢,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好好发挥,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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