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斯51。

    说起来这个车型可能很少人认识，不过说到同场的伏尔加小轿车，估计就如雷贯耳了。

    嘎斯就是“高尔基汽车厂”，俄语通过音译过来翻译为嘎斯厂，北方老大哥对我国进行的援助中，就有很多嘎斯厂的伏尔加汽车和嘎斯51-世上最早，生产时间最长的经典车型之一。

    赣省作为老革命基地，各种援助物资是绝对缺不了的，所以光是一个省肉联公司，便有自己的嘎斯51车队。

    这天，通讯室里接到一通电话，随后车队的20余辆嘎斯51全部出动了。

    “哎，卢哥，你说这徐家镇是哪个旮旯地，咱这二十几车猪仔，可有上千头了，哪个厂子能吃的下啊，”一个队里的小年轻趁着车队加油修整的时候递了支烟问道。

    卢西山拿着烟蒂往车门上敲了敲，把烟丝拧扎实了，点火猛吸了一口道，“就你小子话多，让你往哪走，你就往哪走呗，”

    “这不是好奇吗，我听说之前队长可是不愿意的，后来厂长亲自发话，才让我们全体出动的！”

    卢西山又抽了一口，半倚在车门上说道，“看在你小子激灵的份上，漏一句口风给你，上饶，知道吗，那边要建一个大养猪场，咱这是给别人送种猪去呢！”

    随着一辆辆大嘎斯驶进了镇政府门前的小广场上，当地的越发热闹了起来，执勤的公安武警已经全部出动，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

    一张临时搭建的木台子，市里县里的领导大大小小来了几十个，基本上各局各部的头头都到了。

    本来按着级别，毛书记在台上估计连倒数第一排都插不进去，不过应着徐家镇党委书记的主场优势，他坐在了市委朱书记的边上，右手边是一个分管农业的副市长！

    “乡亲们，静一静，下面有请我们的市委朱书记兼市长来给大家说几句话，大家鼓掌~”

    毛书记端着话筒，是那种铁盘子底上面带一根细脖子的老式话筒，要拿起来只能端着。

    台上的领导们带头，台下也呼应，掌声顿时热烈了起来，朱书记站在台中间，满面春光，向台下压了压手。

    掌声便稀落了下去，大家都踮着脚，想要看看朱书记长的啥样，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威武雄健，身长两米。

    “今天，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出现在这个分猪大会的现场，能站在台上讲话，”

    台下礼貌性的响起了一片掌声。

    朱书记顿了顿，继续说道，“改革春风吹满地，咱上饶，咱玉山，咱徐家镇的乡亲们，想必都感受到了，要是你没有感受到，那就转过头去，看看那些车上的小猪仔！”

    下面的老百姓都笑了，这书记也没想象中那么威严嘛，在台上还不忘和咱小老百姓开玩笑呢。

    “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徐家镇的同志们好啊，改革的兴致高涨，信心百倍嘛，不然怎么敢接下这一桩全省，乃至全国都没有的事呢，皖省有个凤阳小岗村，咱赣省的徐家镇也不差他半脚啊，你们说对不对？”

    “对！”

    这下不用谁带头，大家都齐声扯着嗓子喊出来了。

    在这个高度重视集体荣誉的年代，能被市长这样赞扬，那是莫大的荣幸啊，每个人都与有荣焉，连徐学成都跟着喊了两句。

    呼声收不住，朱书记连连压了好几次手，菜让台下的人安静下来，一边的省报记者拿着相机在寻找角度，把这一幕幕都记录了下来。

    “既然镇里，已经帮我们把桥搭好了，那我们就好好的脚踏实地走过去，把自己分到的每一头猪都养大，养肥，卖出去，挣他个肥年，同志们说是不是？”

    “是！”

    “好了，我知道在坐的可能有些都等不及了，等不及把一头头猪仔抱回自己家养着，我最后再说一句话，祝愿乡亲们家业兴旺，六福临门！”

    掌声雷鸣，轰隆隆持续了十几秒。

    大家伙都很给面子，朱书记脸上的笑意扬起来就没落下去过。

    等平静下来，毛书记又让几个主要领导一一发了言。

    徐学成也听着，他发现，这个时代的领导们的演讲，还是非常有趣的，刚从照本宣歌的束缚中走出来，他们甚至有些还带着满口土话，不过大家听的却很贴心。

    不过有意思归有意思，相比于嗷嗷叫的小猪仔们，领导们还是缺点吸引力。

    毛书记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转头请示了一下朱书记。

    朱书记大手一挥，“这事你来安排，但是一定要注意现场秩序，防止意外，要让每一个乡亲都能及时赶在天黑前回家去。”

    “唉，知道了，书记。”

    随着毛书记一句，“登记了的户主往这边来，听到名字按策领猪，”家家户户的大老爷们都向车队那边挪过去了。

    “徐家兴，”

    “在，在，我在这里，让一让！”一个黑魆魆剪着板寸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三口猪崽，分给他！”

    三头小猪被放在一个竹篾编成的框子里，这是镇里统一招篾匠做的，为了赶这些个竹筐子，还费了不少功夫。

    “唉，别走，在这里摁个手印。”

    徐家兴拎了竹筐子想走，马上被叫住了。

    “嗨，差点忘了，不好意思毛书计，”他拿大拇指沾了点印泥，往记有自己名字的册子上一摁，这才算完事。

    这都是事前上门登记的时候就说好的，摁手印那是个凭证，代表你在镇里领了这些头猪，养大后镇里是要统一收的，到时要是谁想赖账或者数量不对，把册子拿出来一翻就知道了。

    “徐景鹏，两头，来摁手印。”

    “徐景盛，三头，来摁手印。”

    不消两个钟头，车厢里已经空空如也了，唯有满厢的猪屎味昭示着，不久前这车厢里还住着一批客人呢！

    第一批只拉了一千两百头猪崽，分给了四百五十户人家，剩下的还要明天再拉。

    总之这个分猪大会是得持续上一段时间，每天十几辆大嘎斯满载而归，又空着车子走了，现在徐学成走在坞子里的街头上都能闻见一股骚味。

    还好家家的猪圈都基本盖在地下，挖个洞，夯上几级台阶，搭上几个木头栏杆，铺一层厚厚的稻草，这就能当个简陋猪圈了。

    至于猪屎之类排泄物，那都是上好的肥料，在缺少化肥的年代，这都是田地里必不可少的“营养品”。

    徐学成只看了开场，便搭着朱书记的车回学校了，毛书记亲自送他上的车。

    他当书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风光过，还被省报记者单独采访了，对徐学成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了。

    “成成啊，徐家镇的这个养猪场模式搞的很成功嘛，我看大家的积极性也很高啊！”朱书记笑呵呵的说道。

    徐学成知道他话里有话，怎么会傻到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呢，“这都是镇里搞的，不关我事啊！”

    朱书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没说关你事，推脱的这么快干嘛，朱叔叔还会难为你不成？”

    徐学成在心里点了点头，表面上还是很温和的笑着说“怎么会呢，朱叔叔肯定是为我好，肯定不会为难我的对吗？”

    朱学昌脸一黑，自己倒被绕进去了，不过大风大浪走来的人，哪会就这么点脸皮，也不管徐学成看自己的目光怎么样了，问道，

    “你看，有没有可能把这个模式在广大乡镇普及一下？我看咱市有不少村镇都符合这条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