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西区油麻坳，搁几十年后，这里也是一片废地，为你问啥？到处都是坟山，谁会选这地开发。

    当年鬼子打进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和国军交战的，两边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地都被炮火犁了一遍，人死绝了，渐渐的就成了乱葬岗。

    现在，严打时期，这里可就派上用场了。

    方大山那一批人公审判决书下来后，就被关在了这边临时搭建的一处监狱内，这儿拿来枪决死刑犯那是再好不过的地段了。

    赶上一辆嘎斯51刚好又往这运了一车死刑犯，徐学成拉着石大刚，带着周秘书就搭了个顺风车。

    从驾驶室里跳出来，拍了拍酸麻的屁股，徐学成赶紧找个地方美美的浇了泡尿，这一路可憋得太慌了。

    “呀，徐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徐学成走到监狱前的营房门口，就被认出来了。

    “你是？”徐学成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啊。

    “哦，我在营地里见过你，你不经常给我们送补给的吗，我是李连长手下的兵，”那人说道。

    徐学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你这换了身衣服我还真没认出来。”

    “这不是市里人手不够，找我们营长借人，就把我们派下来了吗，你来这是？”

    “哦，我来找李大军，这位是市委朱书记的秘书，周秘书，来找他有点公事，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

    过一会，李大军从营房里跨着大步赶出来了，“找我有事？”

    徐学成给两人相互介绍了一下，李大军看见周秘书也挺客气，宰相门房三品官，况且这还是他秘书，地方部队虽然是独立系统，但前面有地方两个字，总和地方政府少不了接触不是？

    “方大山？有这人，你们跟我来，要明天来，我可真不敢保证你们能见着活人了，”李大军一脸你很幸运的样子。

    周秘书皱了皱眉，“这么快就要执行枪决了？”

    司法机构是检察院和法院，真论起来，市政府还真管不着别人，不知道这章程也正常，只是惊讶于这执行速度而已。

    从抓捕到判决，这才三四天，就要执行枪决了？

    李大军带着两人进了监狱，提了方大山出来。

    “方大山，你还记得我吗？”徐学成踱步进来。

    “你？”

    “就那天你砍伤李和的时候，我在场，我送他去的医院。”

    方大山抬头撇了一眼，又木然的垂下去了，戴着镣铐萎在椅子上。

    李大军过去拿掌托起方大山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问你话呢，哑巴了是不？”

    难怪帕斯卡尔说：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失去了思想的欲望，认真的和苇草没啥两样，就如同方大山一样，形如草木。

    “这是市委朱书记的秘书，受朱书记的委托，来调查你的案子。”

    徐学成注意到，当他说道朱学昌的时候，方大山的眼里有神采一闪而过，显然心里也是有些悸动的。

    “查？我不是认罪了吗，还怎么查？”他终于抬起头来了。

    徐学成给周秘书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便开口道，“朱书记手里掌握了一些线索，其实强奸涉案的三个女人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你是替人顶罪的，对不对？”

    方大山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周秘书。

    徐学成淡淡一笑，“何必呢，替人挡枪子，还是个恶人，我听说你以前也是民兵队的，家里有老有小，你不为他们考虑一下？”

    方大山的眼中露出了挣扎的神色，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

    “你可要想好了，那人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让你上刑场，你一死，可就真的死无对证了，你怎么样不要紧，你不想想你儿子？他以后会被人说，这是强奸犯的后代，别人会怎么看他？”

    “强奸犯的后代！”“强奸犯的后代！”“强奸犯的后代！”...

    五个大字一遍一遍的在方大山的脑海里回响。

    终于，他长吐一口气，“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徐学成和周秘书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眼里得出了惊喜的表情。

    “很简单，在适当的时候出面指控幕后的真凶，”徐学成敲着实木椅背说道。

    方大山点点头，“那我的罪？”

    周秘书站出来说道，“你本来就没有犯强奸罪，等你指证后就是立功，鉴于你之前的混混行为，功过相抵，可以抹除你的罪名。”

    方大山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谢谢！”

    1983年8月29日，油麻坳的一块空地上，三十七名死刑犯在囚车的押送下，被一排绑在了空地上。

    有很多来围观的人，不过都乖乖的呆在警戒线后面，三步一岗的公安武警荷枪实弹，在宣读了法院公审的判决书后，摘下了这些死刑犯脖子上挂的牌子，其中一张写着“强奸暴恐犯，方大山”

    “砰~”三十七朵樱花溅落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这一股腥甜的味道。

    常务副市长办公室内，枪决一结束，崔庆山就接到了电话，“解决了！”

    他兴奋的放下话筒，“太嗨了，现在你该死的都死绝了，看你怎么查，小比崽子。”

    他撸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表9点23分，和秘书吩咐了一身，没带任何人，独自出门去了。

    10点15分，一个带着凉笠的人骑着二八大杠，出现在了罗桥废品回收站，左右环顾了一下，敲了敲门，一个丰腴多姿的女人开了门，先是吓了一跳，见那人摘下斗笠后又转为喜悦，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10点25分，废品站的一个角落里，石大刚黑着脸收好了手上的相机，轻手轻脚的合上窗缝，独留房里两条赤裸的白肉在翻滚激战。

    11点20分，徐学成带着照相机和胶卷，进了市政大楼，书记办公室内。

    下午3点，纪委在崔庆山的办公室内当众带走了他。

    ......

    离开的日子已经到了，徐学成和俞平的火车票早就定了下来。

    这次是两人拿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去买的票，结果票是买到了，不过是硬座，想着近两千公里的路程，徐学成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走的前一个晚上，店里聚满了人，三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勉强坐下了所有人。

    徐学成和俞平坐在了中间，今晚他们是主角。

    “朱书记让我代他祝你们一路顺风，学业有成！”周秘书端起酒杯，先敬了一杯。

    徐学成自然是一饮而尽。

    领导开了头，后面的人就跟着接上了，一轮下来，徐学成已经是半斤白酒下肚。

    “成成，我嘴笨，不会说话，我也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叶姐姐带着笑脸说道。

    徐学成端起了酒杯，和叶翩婷碰了杯口，从那张笑脸中，他看到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行，叶姐姐，谢谢，这杯我敢干了，你随意，”

    这杯酒他感觉尤其的辣，整个饭间，他都感觉有个眼神落在自己和俞平身上，就是没找着来源，也许是自己不想找吧。

    人散后，徐学成想找叶翩婷说说话，没成想一个转眼，人不见了，在黑夜中也没看清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酒终人散，徐学成望了一眼月色，窄窄的一弯，从云缝里透出一些光亮。

    月有阴晴圆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