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那山那水那褂子

    上午杨小红来闹的时候，晚晚出主意让林实出面报官，告宋柏和宋榆不孝，但林实耐心的给她分析了，便是告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第一，宋榆和宋柏兄弟两个已经分家了，当初宋柏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争夺了二老来养的，如果要判罪，那宋柏是大罪，不管是坐牢还是鞭笞，都是宋柏的事，宋榆顶多是被呵斥。

    第二，宋柏是宋老头和黄氏的命根子，两个人就算是饿死、被虐待死，也不会说小儿子的一句不是。即便林实去告，只要宋老头两口子不承认宋柏不孝，这就是一个闹剧，丢脸的是出面告状的他们。

    第三，即便是宋老头和黄氏肯说宋柏不孝，宋柏要是咬死了说两个老人痴傻了，说话不顶事，后果也只是宋柏被呵斥一番，还是继续让他养着老两口，否则宋柏进大狱了，谁来养活宋老头和黄氏？

    “我三叔就没点不是？”冬宝实在忍无可忍了，张口问道。

    黄氏愣了下，叹了口气，“你三叔他也难，他媳妇太泼，骂的不够尽兴就打，下黑手打……他一个读书人，哪能是那泼妇的对手？”宋老头也不吭声，只低头哭。“还有你二叔，也不是个人东西！”提起宋榆，黄氏又愤愤然了，“那大毛二毛，不是我跟你爷把他们看大的？你们这些孙子孙女的，哪个不是我跟你爷带大的？现在可好了，分家后他们就没来看过我们……”黄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有二毛来过一次，带了一包红糖过来，还叫那x媳妇子给拿到他们屋去了……”

    林实看不下去了，递了点心过去，隔开了冬宝和黄氏，笑道：“奶，别哭了，日子还长着哩，这点心是冬宝特意买给你们俩的，又软又甜！”

    黄氏抱着点心还在哭，一手拉着冬宝不放，哀哀切切的说道：“冬宝啊，奶和爷现在只有你了，这么多孙子孙女，只有你是真心对爷奶好啊！”

    冬宝听的头皮发麻，感觉头发都要像钢针一样竖起来了，慌忙挣脱了黄氏的手，笑道：“看奶说的……时候不早了，我跟大实该回家去了，你们俩好好保重身子，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

    说着，她就推着大实赶紧走人。

    黄氏连忙拉住了冬宝，说道：“先别急着走……”又伸头往外头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生怕杨小红听到这边动静似的，拉着冬宝在床边坐下，她打开了柜子，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样东西，珍而重之的放到了冬宝手里。

    “这是奶特意留给你的！别的谁奶也不给他！”黄氏小声哭着说道，紧紧的抓着冬宝的手，十分的情深意切，“这件衣裳你留着穿，是奶留给你的！”

    冬宝瞧着黄氏塞到她手里的衣服十分的眼熟，蓝粗布褂子上大大小小打了几个补丁，肩膀上还绣了个小小的“王”字，想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了，当年她被卖到王家做丫鬟，回家时穿的就是这身蓝布衣裳，黄氏拿走后，先是给大毛穿，大毛穿小了二毛接着穿，没想到这件破褂子还在黄氏这里。

    冬宝想起杨小红在外头说老两口痴傻了，兴许是真的，要是黄氏神智正常，肯定不会把这件褂子拿出来当“传家宝”给她的，这不是嫌仇恨记忆的不够深刻么……

    不管怎么说，冬宝都很无语，别说褂子上补丁挺多的，就是没补丁，如今她也不会穿这么差的衣服的，更何况那是黄氏给她的，太别扭了有木有！

    “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要，您还是留给大毛二毛吧。”冬宝说道，并仔细看着黄氏的表情。

    黄氏一脸的难受，哭的稀里哗啦的，“咋不要啊？这是奶留给你的，别人想要奶还不给！”

    冬宝确定了，黄氏是真糊涂了，但她说起杨小红和宋家二房时骂的风生水起的模样，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大概黄氏的老年痴呆并不严重，至少在骂人的时候，神智是正常的。

    临走的时候，冬宝瞅了个黄氏不注意的机会，把那件破蓝布褂子扔回了床上。她就是再孝顺再圣母，她也没办法拿着那蓝布褂子回家，当年黄氏对她和李氏做过的一切，她都忘不了，她能出钱供养黄氏和宋老头，但她接受不了这件标志着她和李氏受难的褂子，即便是哄黄氏开心，她也做不到。

    “宋奶奶怎么……怎么拿个破褂子给你啊？”从宋家出来后，林实也是啼笑皆非。

    冬宝想笑也笑不出来，最后说道：“那褂子……本来就是我的，你还记得吗？我十岁那年，从安州被王五少爷撵回来，穿的就是王家给下人发的那身蓝褂子蓝裤子，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林实当然知道，头一天他见冬宝的时候，还穿着那身干净整齐的蓝布衣裳，第二天就换成了宋大姑当年留下的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了，黄氏收了衣裳，稍微改了改就给孙子穿了，如今又拿出来，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我奶是真的病了，开始糊涂了。想巴结我，又没巴结好。我看她和我爷都想靠我，就是想给宋柏省几口粮食。”冬宝小声说道，糊涂之后，日子就更难过了。杨小红本来就不耐烦养活他们，现在更巴不得他们赶紧死了，少了两个累赘。

    “我是挺厌烦他们的，都可怜到这份上了，还不说宋柏一句不好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确实可恶的很！”冬宝咬牙说道，“但看他们老迈成那样，想喝口热水没有，想吃口热饭也没有，路都走不动了，脑袋也糊涂了，就等着哪天饿死了病死了……我实在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

    回到家后，林实握住了冬宝的手，笑道：“别想那么多，要是你想养他们，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咱们家房子够多，多两个人……”

    “不要！”冬宝断然拒绝，“我是看不了他们可怜，可我也忘不了他们对我和我娘造成的伤害，有时候晚上做梦，我还梦见她指着我和我娘的鼻子骂，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我只能听着她骂，连一句话都不能说，难受憋闷的要命！”

    把那两个人接来和他们同住，冬宝真圣母不到那份上！

    林实把冬宝搂进了怀里，柔声哄着，“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就忘了吧，现在咱们才是一家人，没人会欺负人，也没人敢骂你了。”

    其实冬宝白天里是想不起过去被欺负的事的，连她前世的事，她都忘的差不多了，但偶尔会梦回到当年她和李氏最艰难的时刻，大概是那个时候留给她的印象是最深刻的，将会伴随着她的一生。

    “我也不想想那些糟心事。”冬宝趴在林实怀里嘟囔，“做梦又由不得我。”

    林实抱着冬宝躺在床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冬宝的头发。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找个地方给他们俩盖一间房子，每个月出五百个钱，雇村里头的大妈婶子来给他们两人做饭，洗衣裳。当然他们吃的米面菜啥的，都由咱们来出，让照顾他们的大妈婶子到咱们这里来领，吃多少领多少。”冬宝闭着眼睛说道。

    宋榆和宋柏那种人能看着黄氏和宋老头死，但她狠不下那颗心。

    林实当然同意，他的心肝宝贝才不是冷心冷肺的人，看不得两个老人受虐，但要是把人接到家，林实心里也不乐意的，当年黄氏和宋老头的种种恶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好，就这么办！”林实笑着亲了冬宝一口。

    正当两个人搂在一起，亲来亲去，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时，屋门嘭的被人撞开了，敏哥儿像颗小炮弹一样发射了进来，笑着扑到了床边，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看着飞快的从爹身上爬下来的娘，哦，娘亲的脸怎么这么红啊？难道是热的？

    “教你多少次了，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林实又好笑又无奈，抱起了敏哥儿。

    这个年岁的孩子，正处于好奇好动的时候，虽然会说简单的话，但离听得懂教诲差的远的很，你即便是教了他进屋前要敲门，人家下回该闯进来还是照闯不误。

    敏哥儿直接无视了爹爹的问话，指着门外，冲娘亲笑道：“外头……有人找娘！”

    冬宝笑眯眯的问他，“敏哥儿真聪明，谁叫你进来跟娘说的？”

    “大姐姐！”这次敏哥儿回答的很快。

    这机灵鬼的丫头！肯定知道现在不方便进来，就让敏哥儿闯进来了。

    冬宝和林实相对一笑，抱着敏哥儿出去了。走到门口，就瞧见了铁子站在那里，说道：“叔，婶子，是婶子的大姑和表哥过来了，说有事想跟婶子说。要是婶子不想见他们，我这就让他们回去得了。”这些年来，宋大姑算是在塔沟集安下家了，去年送女儿出了门子，她和石老头租了人家的地种，儿子柱子当货郎，除了卖胭脂水粉，针头线脑，还批发了宝记作坊的豆腐去卖，总算是将将的把日子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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